秦嫀本只是随口一问,但听他将“轻舞”与楚铮想较,顿时多了几分兴致。她叫其安排了个上好的位置,想着瞧一瞧这“轻舞”究竟是何等的风姿。
此间在二楼,正能瞧见一楼当中那硕大的台子。小厮伺候了茶点,敛秋满意的赏了他些碎银,顺便问了问花魁一事。
这选花魁乃是文雅之事,断不能直接扔银子上台。需得买绢花,待其登台献艺时,将绢花掷于台上便可。今夜谁得的绢花最多,谁便是春意阁下一季的花魁。只是,这绢花价值昂贵,一支便需得白银十两。
敛秋不解,问那小厮,撒了银子可有好处没有。
那小厮得了银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满脸堆笑,恭敬道:“好处自是有的。不过咱们这花魁可都是清倌人,只能把酒夜谈,不能春风一度。”
秦嫀着实没有能力与这花魁春风一度,但其舞姿能与楚铮相比拟,她无论如何也得捧场一二。拿了张银票买下十只绢花,几人便稳稳的坐在房中,等待“轻舞”登台献艺。
这春意阁静且雅,与普通青楼不类。其内没什么花枝招展的姑娘,倒是行走着颇多眉目清秀的“小厮”。敛秋瞧了一眼在房内伺候着的小厮,嘟了嘟嘴。秦嫀晓得她心中想什么,无非是好看的小厮那么多,招待她们的偏是个普普通通无甚特点的。
她舒坦的靠在椅中,指了指一俊美儒雅的青衣“小厮”道:“你下去,换他上来。”
小厮应了一声,忙不迭将那青衣男子带了上来。只是,那青衣男子来是来了,却不伺候茶水。他迤迤然往椅中一座,垂眸啜了口热茶,道:“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秦嫀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滞,心中暗道,这春意阁果然有特色,连小厮都这般书生气,张嘴就教训人,活像个夫子一般。
她看着青衣男子,半是认真半是调笑道:“哦?你倒说说,我为何来不得?”
男子漠然的扫了她一眼,道:“天色已晚,小姐还是早早回府吧。否则家中父母该担忧了。”说完,他吩咐小厮为此间结账,将秦嫀等人送走。
秦嫀不悦道:“既是开门做生意,哪有挑客人的道理。我来这里撒银子,你管我是男是女,年岁几何?”
男子见她不听劝,越发冷漠起来,道:“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连入南风馆捧花魁这种事都敢做了?”
秦嫀心中微惊,惊的非是此间乃南风馆,而是面前这人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身份。她换了衣衫,易了容貌,他竟然也能一眼看穿,此等眼力非常人所能及。示意小厮添了一壶新茶,不疾不徐的斟了两盅,她道:“我既然敢来,就不怕被拆穿身份。我只是纳闷,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青衣男子倒也坦然,他指了指她身上之物,将缘由道了出来。原来,秦嫀身上的男衫乃是云绫锦所制。云绫锦乃是地方进贡皇家的,常日里只有宫中之人穿着。因着珍贵,少有赏赐,非是得皇家青眼着,绝不可能有此物。观她做派与身旁随从,应非皇族中人,那便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了。
秦嫀赞了句“好眼力”,人却是没动,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饮茶。
青衣男子驱她不走,甩袖便想离去。秦嫀却是不依了,她冷着一把嗓音问:“春意阁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长相普通的小厮见她生了气,忙上来劝,道是这青吾乃是春意阁第一人,确实脾气大了些,请她务必消消气,大人大量。
青吾?“轻舞?”原来如此。她抬头看着青吾,道:“原来你就是青吾。听说你是本届花魁的大热人选,舞姿堪比京中九殿下?照我看来,不过尔尔。”说到此处,她起身走到他跟前,以折扇挑起他下颌,又道:“单是这张脸,你就无法与他相比。”
青吾眉间闪过一丝薄怒,将折扇打偏想要离开。秦嫀却横在门口处,偏不叫他走。两人对峙之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与无数的恭维之声。
“哟,这不是端木公子吗?您大驾光临,春意阁蓬荜生辉阿!”
“今儿青吾有您捧场,那可是他八辈子积来的福分!您稍等,我这就去叫他!”
“端木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徐州?也不知会咱们一声,也好为您接风洗尘!”
“就是,就是。我花重金买了一坛三十年份的秋露白,就等着您给开封呢!”
秦嫀听到外间声音,心中更是不悦。端木信鸿来了?他竟是个好男风的?他都与施颖私定终身了,还来这种地方,将施颖置于何地?
想到此处,她推门便出,打算将其堵住问一问。她心中有气,推门的动作自然就大了些,正将外间一众人等惊了个正着。
众人愣了一愣,而后忙又去招呼被围拥在其中的端木公子。秦嫀隔着重重人影看不十分真切,于是便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开人群将其抓在手中,道:“端木信鸿,你给我站住!”
端木公子这才顿住了脚步。他先是轻笑了一声,方才缓慢的转过身来,道:“又是一个将我与大哥认错的。”
秦嫀这才发现,此人虽与端木信鸿有些相像,却更为年少一些,约莫也就只有十六七的样子。他黑发白衣,仪表堂堂,分明是位谦和有礼的翩翩少年郎。他称端木信鸿为大哥,那他一定就是端木家的次子,端木明俊了。
关于此人,秦嫀略略知道一些。其母华兰,乃是萧琳的陪嫁丫头。萧琳生下端木信鸿后,身子一直不好,便将她抬做了端木汾的姨娘。萧琳过世后,她就扶了正,如今已是端木家名正言顺的主母了。
秦嫀见认错了人,客气的与他揖手道:“抱歉,认错了。”
端木明俊和善道:“无妨,你既是大哥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今日巧遇,不如一起喝杯茶,顺便瞧瞧这花魁究竟会花落谁家。”
秦嫀疏离的道了句不必麻烦,便想着回去。端木明俊却拉住了她,只道是久不见大哥,想与她问问其近况。
叶青悄然来到她身后,想将端木明俊驱开。秦嫀却暗暗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