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何时走的,她并不之晓。眼前黑暗渐退时,已是晌午时分。若不是敛冬进来送药,她恐还不知道要站多久。
敛冬见她面色青白,唇色发紫,忙差人拿牌子去请沈城。秦嫀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旧伤而已,养两日便好,不必麻烦沈太医。”
敛冬心疼道:“大小姐是因为寻世子受伤的吗?”
秦嫀安抚似的拍了拍她,道:“也不尽然,从前的些许旧伤,再添新伤,一来二去便成了这个模样。无妨的,养些日子便能好。”
敛冬忧心道:“沈太医差人送来了一整车的药,都是大小姐的。若是真像您说的这样,那为何送这么多药过来?您分明就是受了重伤!”
秦嫀瞒她不过,便将伤情全全推脱到了漠北战事上。敛冬聪慧,加之心漪亲事,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秦北、秦嫀之事。她想的不甚明白,却也不多问,安分的伺候着主子歇下,便柔言轻语的说起了府中之事。
前面说了十来件闲杂事,有秦府别院的,也有宁王府的,秦嫀时不时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约莫两刻,话至结尾,她迟疑道:“大小姐您可知道世子带回来个姑娘?”
秦嫀点头,道:“知道的。她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又与世子情投意合,将入府为妻,以后若是见了,要敬着,远远的敬着。”
敛冬长叹一声,道:“大小姐还未与世子圆房,世子便要纳妾不,是娶妻了。老爷和夫人听闻后,来过一回宁王府。王爷、王妃客气的与他们说了说此事,约莫,是王爷、王妃叫世子将阿兰姑娘纳为妾侍,阿兰姑娘也同意了,但世子说什么也不准,一定要娶她为妻。世子这样做,大小姐,您心中可有盘算?”
秦嫀摇头,道:“我该有盘算?你且说说?”
敛冬正色道:“我是个眼界短的,心中盼着的,无非是大小姐与世子恩爱一生,再育个嫡子,来日也能有所依靠。”
嫡子?恩爱?昨日她刚刚收了和离书,如何恩爱,又哪里去弄个嫡子出来?心中忧愁伤感,不知从何说起,索性阖上双眼,假作疲惫。
因受伤之故,秦嫀自回府起便闭门不出,连请安都不曾去过一回。宁王府中,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她善嫉的,有说她子嗣不能的,还有说她正谋划与世子和离的。
然这一切,皆被挡在了院墙之外,秦嫀既看不见,也听不着,便是此事闹的满城风雨,她亦不曾被殃及半分。
秦嫀虽是瞧不见,听不着,但秦夫人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女儿嫁入王府一年有余,不曾回过秦家。她只当是府中规矩森严,从未多想过半分。如今楚修忽然要娶平妻,她怎还能按捺的住心中担忧?怎能不闻不问?
她先是让敛秋传信给秦嫀,叫她方便时回一趟别院。
秦嫀身子这样,哪里敢回去,于是就谎称自己为琐事累,脱不开身。
秦夫人三番四次去请,见人不肯回,便寻了个日子,亲自去了宁王府。
自去年六月嫁入宁王府,母女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元兴二年新春时,秦夫人也曾盼着秦嫀回去一趟,但世子失踪,秦嫀留信说有要事需得办,她也就忍了下来。如今终于相见,心中想念、担忧哪还能抑制的住?
她抱着秦嫀,很是哭了一会儿,话都说不利索了。秦嫀抱着母亲,亦是感伤,心中有无数话想与母亲诉一诉,但又唯恐她担忧,只能强忍下。
秦夫人哭够了,就着心涟端来的水净了净面,方拉着秦嫀说起了此番前来所为之事。她看了看四下,见无人,道:“我听说,世子已与那叫什么阿兰的,有了夫妻之实。嫀儿,万不可叫她抢在你前头生下儿子。你是妻,她也是妻,她的孩子也会是嫡子,你懂吗?”
秦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两人皆是妻,所生下的子嗣便都是嫡子。嫡长子,与嫡次子,一字之差,差的可是宁王府的王位。若阿兰生下嫡长子,宁王百年后,楚修袭宁王府,阿兰的嫡长子便会是这府中世子。只要这孩子不太出格,便没有废长立幼的可能。
秦夫人见她明白,又道:“世子大婚次日便去了漠北,你也没怀个一儿半女。如今世子回来了,务必要抓些紧。我方才问了丫头,说是世子回来这些天,一直没来过你这院中。嫀儿,母亲知道你是个有手段的,你想想办法,留住世子,子嗣才有望!”
秦嫀不想母亲担忧,只得说好。她与世子大婚之夜,世子便出征漠北了,因着是深夜来的旨意,所以翌日才传出消息。众人都以为她与楚修成了夫妻,其实她与他从未亲近,又谈何手段。但这些,她不能说,否则母亲还不知会着急成何种模样。
秦夫人见秦嫀答应,遂松了一口气,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府中之事。
秦绍开蒙,得遇良师,虽年幼却颇有些文彩了。秦中丞为了好好教导这个出色的儿子,便极少回原来的秦府。秦老夫人见秦中丞不回,自然又是一番的闹腾。秦中丞唯恐担上不孝之名,也只好随了她,想如何便如何。
秦老夫人见秦中丞忍让,又见别院没了秦嫀这个碍眼的,便打起了搬过去的主意。秦夫人心急如焚,想找人商量对策,奈何秦嫀已嫁,世子下落未明,她自觉不能给女儿再添麻烦,便叫了红语和福管家前来商量。
堪堪商量出对策,秦阳便出事了。他自幼被秦老夫人和平姨娘娇惯,不过十来岁便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这次更是险些伤了人命。官府去的及时,将人都抓进了监牢。秦中丞找到秦阳时,已是两日后了。
那以后秦老夫人与平姨娘便消停了,秦阳也闭门不出,至今几个月也没见过影子。
秦嫀听到此处,问秦夫人,道:“父亲可说过什么?”
秦夫人道:“不曾,许久之后你父亲与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诸如,叫绍儿亲近亲近你祖母,以后孝顺她们之类。你祖母与平姨娘有秦阳傍身,何必劳烦我绍儿。”
秦嫀琢磨着秦中丞的两句话,亲近?孝顺?莫不是秦阳以后撑不起一府了吧?说来也是活该,谁叫他们为人不善呢?
然,这些不过琐事,她并不烦忧,她烦忧的是她与楚修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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