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谢奶奶,谢南城无法做到继续旁观,迈步走进病房,来到她身前半蹲下来,伸手轻握住她的一只手,仰头看着她:“奶奶,没事了,还有我在。”
谢奶奶的哭声顿住,她一点点移开枕头,低头看向谢南城,眼前一亮:“志霖——”随即眨眨眼,脸上浮现疑惑表情,转头看向自己抱着的枕头,不解地呢喃:“怎么两个志霖?一个这么小,一个那么大?”抬手搔搔头,又看到自己的白发,恍然大悟道:“哦,是我糊涂了,志霖早就长大了啊!”
谢南城抬起另一只手接过谢奶奶怀中的枕头。
放开枕头的谢奶奶,对谢南城的称呼听而不闻,她抬起腾出空来的那只手,摸着谢南城发顶,悲凉感叹:“儿大不由娘!”
谢南城声音低哑:“奶奶——”
谢奶奶的手从谢南城头顶滑下来,停在他脸颊:“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只管提供你富足的物质生活,却忽略了你的内心世界,造成如今一旦出什么事,你首先想到的不是和我沟通,而是怎样抵抗的局面,是我有错在先,你不听我的话也正常。”打开心扉,虔诚地忏悔。
谢南城再一次出声:“奶奶,是我……”
结果谢奶奶话锋一转:“可是,南城也开始恨我了,锡予更是连见都不来见我,他们都不喜欢我这个该死不死的老太婆!”
“奶奶,不要这样诋毁自己。”谢南城长叹一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上谢奶奶停在他脸颊上的手,“没有你,我爸早就不在了,更不可能有我,我怎么会恨你呢?”
谢奶奶兀自哭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对了,你还没见过锡予呢,我跟你说,锡予是依依和南城的儿子,比你和南城小时候更聪明伶俐,我打心眼里喜欢他。”
说到这里,谢奶奶的笑容僵在嘴角,皱起眉头:“可是南城那时也不听话,像你爸一样做犯了错,依依不肯原谅他,锡予那孩子,别看年纪小,懂事的让人心疼,担心他妈妈多想,刻意和我们保持距离。”
说到这里停下来,一阵长吁短叹过后,才又接续:“依依换心手术过后,我就和南城说,依依和从前不一样了,可他并不愿意放下心结,我也一时糊涂,虽说考虑的角度不同,可结果却是一样的,我们祖孙一起逼走了依依。”
谢南城跟着他奶奶的说法反思了一番,假如时光倒流,回到2010年,他有没有可能听从他奶奶的话,放下芥蒂去观察了解换心后的再依依?
答案是肯定的,即便当时他奶奶把再依依夸到天上少地上无,他相信他奶奶的说法,也没办法在缇恩刚刚故去没多久,就和再依依这个“罪魁祸首”开始幸福甜蜜的新生活……
谢奶奶承认错误后,长出一口闷气,赞叹:“好在依依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坚持生下了锡予!”赞过,皱起眉头,“现如今,他们母子回到再家,我让南城去把他们接回咱们谢家,南城嘴上是答应了,可好像不怎么上心!”
谢南城觉得这话有失公允,他都豁出脸皮,人仗狗势了,还能怎么“上心”?
谢奶奶连连摇头:“哎,这个臭小子,要知道依依本来就不肯原谅他,对手还是珈洛那孩子,南城自小只要杠上珈洛,事事居于下风,长大后的珈洛,更是让我都惊叹,比当年空有样貌和学问,脑袋却一根筋的花倬云段位高了不知多少层次,再这么继续下去,南城可就真没希望了。”
气鼓鼓地说完后,平息片刻,突然问:“诶?我的南城呢?”东张西望,“谁看见我家南城了?”
蹲到腿麻的谢南城站起来——他比他奶奶高,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他奶奶忽视!弯腰面对谢奶奶,又把他奶奶之前停留在他脸颊,由于他突然变化身姿,来不及反应而滑脱的手捉起来放回他被焐热的脸颊:“奶奶,仔细看看,你的南城就在你眼前啊!”
眼圈泛红,视线混沌的谢奶奶,缓缓抬头看向谢南城,半晌,疑惑不解:“我要找我孙子,你谁呀?”
谢南城就像一位长辈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耐心细致地重复:“奶奶,我就是你的孙子啊!”
“我找的不是你这种孙子!”谢奶奶嘟起嘴:“我要找我的亲孙子。”
前面那半句,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谢南城无奈地叹口气:“奶奶,我就是你的亲孙子,是你的南城。”
谢奶奶偏头斜眼,以眼角余光斜睨他:“你就是我的南城?”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被谢南城撂在一旁的枕头,又开始喃喃,“可我的志霖还这么小,怎么会有你这么大个儿子?”
这还真是难以应对的回答,谢南城一时语塞。
谢奶奶挣开谢南城的手,试探着去抓枕头,差点跌倒,于心不忍的谢南城把枕头递还给他奶奶。
枕头一到手,谢奶奶立马紧紧搂在怀里,哽咽出声:“你个没心没肺的谢煜宸,眼睛一闭,自己清净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留给坏人们欺负。”低下头拿脸颊蹭枕头,“志霖啊志霖,你就是妈妈的主心骨,要快点长大,长成有出息的男子汉,好给妈妈顶门立户,不让这群欺软怕硬的小人再来耀武扬威。”
“看我是个女人,带着一个吃奶的娃娃,就觉得能占到便宜,当着我的面装好人,背后净耍一些卑鄙下流的无耻伎俩,都是坏蛋!”
“现在又合起伙儿来蒙骗我,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谢奶奶轻拍怀中的枕头,像在哄孩子入睡,“我的志霖还吃奶呢,居然跑来一个和煜宸年龄差不多的说是我志霖的儿子?呸——现在的骗子,为达目的,真是不要脸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