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爷那少年爽朗的音,我听老半天了,这冷不丁变成酸气呛人的音,叫我心尖一颤——
怎么回事?花爷竟与重庆有矛盾?
这听口气,他巴不得重庆死,与官为敌,我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不行!我怎能丢下救命恩人?只是,救命恩人的手还在我肩上搁着!我刚才不是要起来么?愣让他压下去!现在那手看似轻巧,却巧的刚好压我不得动弹,只能乖乖坐着、听头顶上飘来很冷淡的一句——
“有劳记挂,近来甚好。”
嚯,重大爷,谁想问你近来好不好了?你干嘛就认真回答!这是要气死人,还是要吵架、打架的导火索唷!却是两者都没有,花爷居然没说话,而我肩膀一疼,重庆给我提起来了,直接勾搭上我的肩,搂着我朝着楼梯口走,边走又边道:“把墓址发我。”
我那时候又懵了,不知什么情况,只这么贴近重庆,我的鼻子和脑子有些不听使唤,因为他身上有酒味!上等极品的竹酒,特别香醇诱人,我天生对竹子酒喜欢的不得了,虽然不能喝,但是贼喜欢闻,也因此,一直到楼梯口转弯,他松开我到楼梯转弯处时,我才回过神来,听他说——
“今夜好好休息,要准备第二斗了。”
这说着,我也听到楼下远远的传来二叔的声音:“哎,还是店小二手臭,咱们打几把让爷高兴高兴!”
说着,又开始洗牌,稀里哗啦的声音,若非楼梯口的小窗风吹的我打个激灵,再有他身上的竹酒气,我会怀疑自己做了场梦,一场奇怪的跟官兵打牌还赢了唐墓的怪梦。
然,一说到墓,我头脑迅速清醒过来,“这墓下不得。”方才我就想着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伎俩,如今加上重庆的话,就更有些请君入瓮的感觉,下定了决心,我又补充道:“重庆哥你最好也别去。”
我说完,见重庆停下来,那时候,正巧窗外春雷乍起,轰隆隆的震耳欲聋声叫我更加感觉此行危险重重,所以在雷声后,我愈发的坚定信念,余光望着楼下——
周周怎么还没来?不是又打牌了吧?
正寻思要不要拉他过来,赶紧想办法离开,却见重庆朝我走过来,“浮生。”
我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而后发现他没用那落地无声的功夫。
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和咯吱的老旧木板声交错间,他走到我面前时,挡住了我的视线,俯身,看我,声音低沉醇厚的:“你若信我,就去,我不会害你,但也不拦你离开,知道吗,嗯?”
又是那声嗯、嗯的人骨头发酥,且酥完了人,转身就走,留我在那儿一愣一愣的看着周周蹙眉快走过来,压低声音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说着,我听到二楼重庆屋门关闭,然后抿唇,把周周直接拉他房里去。
关门关窗,我极小声的把今夜他去厕所后的所有事情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像陷阱,分析给周周——
“周周,你应知道那花爷为人,我倒不怕为那群官痞子探路,也不怕我们拿东西出来,花爷来个人赃并获的叫我们吃官司,这些和性命相比都是小事,最可怕嗯对是敌在明,我在暗,他到时将我们活埋在里,等自己来挖掘的时候,再说我们只是不幸死在里面的盗墓贼……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你也知道钱叔是怎么死的!”
钱叔,我父亲一个倒斗朋友,真人真事儿,虽然几十年了,可从那以后官匪勾结的事情就很少,想必也是因此才有了什么花满楼的考古队,因为压根没人再合作。
周周陷入沉思数秒后,郑重问我:“重庆哥怎么说。”
我如实说了,但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信重庆哥,我信他!”
我抿抿唇,心里有些烦恼,但话语绝对的坚定:“但他和花爷有矛盾,我不敢赌。”
周周忽然问我:“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我疑惑看他,“什么奇怪?”
“一直阿谀奉承,小心讨好花爷的二叔今晚居然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不担心俩人打起来或闹起来,重庆哥虽然从不表露身份,但我想他的功夫在摸金门里一定有位置,只是他不爱炫耀也不爱说,不然二叔那种势利眼,怎么会对重庆哥那么谄媚?”
周周这番话有如醍醐灌顶,但我还是未答应,“正因如此,明的不行,他来暗的,我看还是趁他们打牌,从窗户连夜离开,这个楼瓦挺结实,撑得住你,我去收拾东西……”
我说完就走出去,却没想到的是,才到门口听见叩门声以及一句——
“开门。”
重庆声音传来后,我差点没扭到脚,他在门口多久了?完全没听到声音!他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听到了?后侧疾风划过,周周开门了,笑着:“重庆哥!我信你!”
靠,这个叛徒!我心说着想踹他屁股一脚,让他扑在他重庆哥身上得了,却是重庆推开他,走向我:“十几年前出过一桩死人案,我同花非煜说了这件事,他答应这趟墓跟我们一起下,你还来么?”
我能不去么?大唐盛世啊!那墓中瑰宝极多,是盗墓者的天堂,可这样一闹,我很尴尬,“重庆哥对不起,我……”
尽管尴尬,我也没有丝毫的表情,只能靠着肢体语言挠头发,而他则拍拍我肩膀:“你无需尴尬,多虑是好事,我很欣赏你直言的态度,今夜早点休息,明早出发!”
他说的低沉缓和,明摆着没生气,可明明是我不信任他在先,是我应该安抚他,却反被他一通安慰——
“谢谢队长!”
“哎,这下好了,别废话,你们快去睡吧,我也要去咯!”
我被周周给推出去,巧不巧的撞他怀里,然后赶紧闪开,而周周也关了门……
一路走回房前,我与他互道了晚安,却根本安不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对不起重庆的信任和欣赏,该起来道歉,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神经病,我其实没什么错,于是挣扎好久,终于在黎明前才睡着,而后没俩钟头又在生物钟里醒过来,洗漱完毕,用了早饭,花非煜真就坐上了我们的车,和我们一道离开了清城镇……
还是重庆开车,不过我这次不再后排在前排,后面花非煜在跟周周玩骰子,俩人都是赌徒,臭味相投凑一起,但周周说了不玩钱,我懒的、也管不了官爷,就那么看着路,然后又看见龙吞仙,越想越觉得可惜,可惜了这么一个好风水,居然是座假墓……
车程不甚远,GPS给的时间才五个小时走高速很快就到了陕西境内,更没多久抵达长安区——
长安,十三朝古都。
我早想来的,可因父亲在时管的特严,他说江湖险恶,必得一身本领再小心再小心方能出门,所以长这么大,我一直望书兴叹……
车又一路开去了格外偏远的郊区,这边儿不同于青城镇的绿水环绕,有些雾蒙蒙的看不见风景是什么样,郊区也挺荒芜,道路上都没见到人,好半天,重庆才开到一处荒郊野外的院落,车开进去,又是那不需要身份证,但得给钱的小旅馆,不过,这次院子里好多辆车,多数都是皮卡面包车,让我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盗墓贼的窝点。
下车走去小楼里,重庆报了名字后,那柜台里的阿姨就递上俩钥匙——
“重先生,两个单间,上楼直走末尾两间便是!”
两把钥匙放台面后,花非煜第一时间伸手拿了一把,抛起来,一双吊梢眼斜睨着重庆,蛮嫌弃鄙视:“我说你要不要这么吝啬?仨人住一屋?啧啧,不嫌挤得慌啊!”
重庆伸手直接在半空中夺走他的钥匙,“周周和你住,浮生跟我走。”
说完,自己转身走楼梯口,而后三声“不行”,异口同声的喊出来——
“我怎么可能跟男人睡一床!”
花非煜补充了理由;周周也跟着喊了一句“我习惯一个人睡”,而我这张张嘴,回头看前台:“姨,没房间了吗?”
我这一句提醒他们两个,尤其花非煜,直接冲过去,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摔台上:“给爷再来一个最好的房间!不用找钱!”
那阿姨摇头:“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儿房间最多只定两间!重先生是老客人了,你们商量吧!我忙了……”
忙,就是低头织毛衣,留下花大少爷拧眉,然后拿了钱,咒骂了一句操蛋,而周周则担心的看着我,没再说话。我们都明白的,周周若跟我住一起,重庆就得跟花非煜在一起。
这一路,花非煜虽然跟重庆没起过冲突,可也没说过一句话!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矛盾,但他们是对头,绝对是真的!
所以——
“算了,就这样吧。”
我这说完,走去重庆那边儿。
余光里,花非煜一掐腰,继续耍着公子哥的脾气,“不行!你们仨住一起!你们别走!”
重庆理都不理,直接抓着我胳膊,就扯我上去,而后面脚步声追上来,花非煜一把抓住我另一手臂,蛮有劲儿的将我一拉,“你没听到吗,我不跟厕所君住,要住、也要跟这个兄弟住!”
说话就说话,闹得跟拔河赛似得,我挺不爽,但是又挺愿意跟这花非煜住,因为他弱!
从他拉我的臂力看,我可以非常轻松的甩他滚个狗屎吃!所以,到房间哪怕他是官爷,只要对我做什么,分分钟打的他落花流水!然后打一顿,我就跑去找重庆,我能看出来,他怵重庆,敢怒敢言但是不敢动真格的那种怵……
只是,重庆哥哥做的决定,怎么会随意改变?径直走过来,重庆那手看似雪白柔弱,可那修长五指一抓,就轻松把花爷的手拿开,花非煜登时嗷嗷的倒抽气:“啊!疼疼疼疼……放手!快放手!我不跟他了……”
重庆闻言才放手,而后就像前天晚上带我离开赌局那般,又是勾肩搭背的搂我,开门,进了屋……
进屋后我们各自放东西,倒是蛮默契,不过,因为那俩就住我们隔壁,房间又不隔音,所以隔壁不断传来花大公子的挑剔,一会儿骂着卫生差一会儿又骂着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好在我和重庆都是一个性子的人,我把行李箱里要换洗的衣服拿出来,他则拿了新的床单床罩给换上!
同步搞定后,他要去楼下打饭,让我去洗澡,我知道他洁癖,但非常感谢这洁癖——
因为我也想着他快走,我好洗澡穿衣服!
却是万万没想到,躲得过我洗澡的关卡,却躲不过他的。
晚饭后,我刷牙完了就穿着睡衣一面听着淅沥沥的水声,一面漫不经心的拨弄综艺节目,却眼睛里看的是主持人,脑海里想的是那天摸到的长腿、腹肌人鱼线,再听着那水声哗啦啦的,真的不受控制的联想……
大约是盗了曹操墓,受到了“说曹操曹操到”的诅咒,冷不丁的联想之中,我就听里面喊我说——
“浮生,进来帮我擦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