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在淅沥沥的花洒水落声里,重庆又喊一次后,我才回神,然后眼珠子转了转说:“我能拒绝你么?”
我说这话,心里想的是他若说“不能拒绝”,那么,今后某天我的女儿身暴露,他要是说我女流氓,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反击:对不起,大队长,是你说的不能拒绝,我又打不过你,只能服从!
却没想到的他竟说:“好。”
好什么?这是不让我去了?显然不让的,接下来,好半天,除了花洒的水声,重庆没再出声说过一句话,而我后悔极了不该对他那么多心眼,要不然,我一定能摸出他那背部的肌肉线条里包含多少日夜苦熬和精修的纹路,更或许琢磨琢磨,能让自己也变的更强……可现在,全泡汤了!
心情不佳的关了电视,我躺去床上听淋浴声约莫五分钟后,他才洗完,但没出来,在吹头发,嗡嗡嗡的声音很吵,不过对比着吹完之后屋内安静无比,也叫我忽然眼神一暗,而那边儿他开门,出来了,我这一扭头,本想说什么,目光倏地怔住——
他竟穿着老式的盘扣白棉质褂子。
民国时期的那种,配着蓬松柔软的黑发盖眉,搭配老旧旅社的背景,活脱脱小人书里走出来的行侠仗义少年郎……
然他一开口,那少年郎就变成了深藏不漏的顶级高手,目光极沉稳冷淡,声音极庄肃威严的说:“关灯,睡觉。”
说罢人就朝床、也即是我所在的地方快步走,没刻意隐藏脚步声,那吧嗒吧嗒的拖鞋声在静谧中让我回过神,然后,继续听着周边——
还是好安静!
方才的思绪又回到脑海,且不说周周和花非煜是否睡了,单说除周周房间以外,这里其他房间也不隔音,为什么如此安静?
“还不关。”重庆在我思考的时候已经到我面前,那灯控就在我手边。
我冲他眨眨眼,摇头摆手的指着左右,表示这里有问题。
重庆颔首,淡淡的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我知道。
我一下尴尬,我都发现这里有问题,他肯定更快,保不齐刚才擦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却这会儿我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只能继续给他做了个打电话的墓语手势——
“现在该怎么办?”
他竖起大拇指扣到掌心握拳——
“静观其变。”
我这心里一沉,他已经走灯控处,抬起手要关的时候,被我阻止:“等一下,我去洗漱刷牙!”
我说完就悄无声息的从床上起来,当然没去刷牙,而是迅速从包里拿出几道缠着铃铛的红绳,解开后站起来给门窗上铃铛,这样一来,外面有人进来我就能立刻发现!
重庆在我设铃铛的时候不见了,我起初看不见他,心有些慌,直到听到卫生间又传来倒水声才松口气,想来他是替我洗漱刷牙去了……
我将红绳挂在门、窗以及吊扇吊环上后,又极小心翼翼的将铃铛里的棉花拿出,而这时重庆刚好从卫生间出来,吧嗒吧嗒的继续散漫的走,看似随意,可走的极有技巧,躲开我的红线和铃铛,并问我说——
“现在可以睡了么?”
我忙不迭的点头,然后集中注意力的跳上最后一根没摘棉花的红绳上,侧躺下来后,回答他说——
“现在可以了。”
少有的,我能居高临下的看着重庆。
他在床上坐着的,也少有的蹙眉,目光打量着我的身下的红绳——
“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我猜他想说的应该是,我怎么睡在绳子上,而不是床。
“我也不习惯跟男人睡,晚安吧!”
我说完这句后就闭上眼,而没两秒听到啪的一声,灯关了……
关灯之后,黑暗中我没着急睁开眼睛,因为人的感官是有协调性的,就像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身体也是一样,当人失去视觉的时候,听觉就会变得格外敏感,我和重庆都故作沉稳的呼吸着,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可是听了半天——
还是那么安静!
那边儿周周一直没说话,花非煜也没说,这安静到底还要维持多久?太不正常了,像是一场暴风雨要来临的前兆!将近一小时的时候,我才缓缓睁开眼,瞅着窗外洒进来的凉薄月光,记起入旅社前我在院子里看的一排排车——
清城镇的旅社拢共几个人,隔音特好都叽叽喳喳,这里若人真那么多却如此安静,恐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到下半夜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门口传来窸窸窣窣,极微小的撬锁声!
说实话,盼了等了那么长时间,终于听到门前响起撬锁声,我除了害怕,还有些微激动,这摩拳擦掌的准备从红绳跳下、却忽然感觉身后一沉,那熟悉的心跳和拥抱,那熟悉的味道和力度——
重庆!
他抱着我,在月光下迅速冲我做了个“别乱动”的手势,做完已经捞着我,无声无息的跳到黑暗之中。
黑暗中隐匿之后,他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他,手势打不成,他就拉着我的手,在我手心写字,还是那句别动——
“呆在这里别动。”
他写着,我手心痒痒的,可是心里却怕怕的,浑身毛骨悚然的盯着屋内月光下那些暗红色的红绳,我的红绳是父亲独门秘制,用的材料极好,能撑得住两百斤的承重,而那些铃铛更是一碰我就会迅速醒来的好东西,却刚才,就在我假寐闭眼的时候,重庆居然把我设下的满屋红绳铃铛全收了,唯独留下我躺着的那一根!
脑海里倏然划过去他那时从卫生间走到我面前的轻松,我忽然觉得,这个重庆根本不是人是个变态,而很快的我就来不及寻思他了,因为那被撬开的房门从一条缝逐渐的变成完全大开,那门外赫然站着一群——
文物兵!
起码五人以上,黑色的官皮在身上套着,他们站在灯光下,戴着帽子,看起来跟夜间索命的黑无常差不多,尤其那头顶上的铁戈标志帽子让我瞬间想到隔壁的花少爷,忽然想到什么,骂了句混蛋——
这花非煜果然出尔反尔,他是要现在就来把我们抓走吗!
如果这里都是盗墓贼的话我们真是洗都洗不清嫌疑!
想的那一刻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偏生的,看见其中一人手中有枪,所以,我只能暂时缩在重庆身边,可缩着有用么?
朦胧之中,那为首拿枪的官头一抬手,下一秒,他身后那些人就抽出刀,走进了屋子!
刀光反射的寒影中,我看见他们迅速将刀插在重庆方才躺的地方!
只是——
“妈的!中计了!是枕头!”
大约是感觉到手感不对,那人之插一刀后就掀起被子,在羽毛纷飞中,我耳旁传来了一句“呆着别动”,而后旁侧疾风划过的同时,终于听到极清脆极动听的铃铛声从今到远的飞到高空——
“在那里!”
官皮子们说完那瞬,数刀齐发,那寒光闪闪里,我紧张极了的看重庆如同黑豹一般敏捷的躲开那些尖锐,而后,直接扑向其中一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极迅速的勒住那官皮子的喉,下一秒,上下手分别捏下巴和肩膀,咔吧的一掰,喉咙应声扭断后,还没完——
砰砰砰的几声!
扭断脖子的官皮子被他当作临时武器,直接甩在周围那帮人身上,摔得蛮重,那些人嗷嗷的叫着,倒下去,而这一圈完毕,重庆的手才松开,于是那死人,砸向那门口的领头!
说的慢,可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我都看懵了,莫说是门口那一位,直接被砸晕了,倒在地上,被死尸压着,然后,发出一声闷哼,再没声音后,我借着走廊光,看到重庆又一步步回到我身边,蹲下,拉我起来——
“没事了。”
说完他看向窗外:“出来吧,你俩打算挂窗口一夜么。”
这话说的我脸色一变:“你俩?是周周和花非煜?”
方才的事情太惊险以至于我都忘记了他们俩在隔壁!而这才说着,这边儿窗玻璃被打破,俩人真的一前一后的跳进来,周周当然走向我,花非煜则坐床上,笑眯眯的看着重庆——
“劳烦了重庆哥哥亲自动手,帮我清理门户,这群叛徒我早就看不顺眼了,干掉了,甚好!”
他说着,几乎整个人躺在床上,很放松很开心的样子,却也十分耳熟——
“劳烦记挂,近来甚好。”
这话不是重庆昨天说的么?
他原封不动的把话还回来是什么情况?还有,眼前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周周靠近了我的耳朵,小声道——
“小花爷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早察觉了花满楼里有背叛想杀他的人,这次故意放出消息说要跟我们单溜,为的就是让重庆哥替他杀人,所以……他把我们两边的门牌号换了,对不起,浮生,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但是我愿意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也不能让他用你的命来要挟我,当然了,有重庆哥在,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周周说完这段话后,我第一次没怪罪他,反而觉得他特别帅,也……特别担心他。
他真是发过誓的,如果再有隐瞒就不得好死,所以他的意思是,我的命,他看的比自己的还重么?这还没来及说声谢谢,忽然之间,就看地上有只手举起,那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花非煜方向——
“都别动!不然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