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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以后,安翔只叫我“橙子”,省略了“烂”字。我当然也很给他面子,只叫他“奶奶”,省略了“安详的”。
嗯,果然是详略得当才能突出重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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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我饿了。”我拽着安翔说。
安翔一副吃瘪的模样,不满地说:“我都已经不叫你‘烂橙子’了,你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叫我吗?”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安翔立马软了下来,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说:“好歹也叫爷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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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安鸡酉突然问我:“橙子,以后你去了文科班,安翔同学就整天跟我在一起了,你不担心吗?”
我上下打量了安鸡酉,拍拍他的肩膀说:“他跟你在一起,我非常放心。”
安翔在一旁偷笑,安鸡酉炸毛。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本攻的意思是,只有本攻这种宇宙总攻才能满足安翔这样的傲娇受,鸡酉你还欠些修行。”
安鸡酉在一旁偷笑,安翔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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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我们回校处理领暑假作业之类的善后事务。
老师还没来,我百无聊赖地翻着安翔的数学草稿本,发现中间某一页上写着“(2,4)是个小傻瓜”。
我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这是在用坐标法表示我们班的座位表,以前门为原点,黑板所在墙壁为横轴,门口所在墙壁为纵轴。我掐指一算,(2,4)正是安鸡酉现在坐着的位置,遂大怒,正欲作吕布状拍马上前一掌拍死安翔。
安翔忙解释:“这是前两个月写的了,位置是原来的!”
我转睛一想,却不是我从前座位还是哪个?心里美滋滋的,推了安翔一把说:“啧啧啧,你小子这么早就图谋不轨了啊!”
安翔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橙子大人教导有方。”
我心想他好像是在夸我,但又有哪里不对,就是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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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趁我去上厕所之际,迅速地纠集了几位熟人,对他们说:“请各位兄台集思广益,帮我想一个别出心裁的约会方式!”
岳风流挺了挺胸,把校服上衣口袋上手牵手的三只小企鹅都展露出来,说:“请她看主旋律电影,用赤诚去打动她!”
安翔小声嘀咕:“她会杀了我的。”
耿倜傥摇头晃脑,说:“花前月下,对酒吟诗。”
安翔小声嘀咕:“语文及格线上的吟什么诗。”
安鸡酉笑着说:“请她吃饭吧!”
安翔想了想说:“好像有点普通啊。”
安鸡酉不服,说:“哪里!吃饭最能交流感情了,而且在点菜和吃饭的过程中可以透露出彼此的习惯,加深了解。好好打听她喜欢吃什么菜,点菜时还可以展现你的体贴用心哟!”
安翔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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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找到了李息兮,有些羞涩地问她:“那个……我问你一个问题。”
李息兮放下手中的《今生只为你神魂颠倒(一受多攻)》,抬头看安翔:“什么?”
安翔欲言又止,喃喃着说:“橙子她……她口味怎么样?”
李息兮看了看手中的书,又看了看安翔,笑了:“师父啊?超重口的,你不知道啊?要很重口的人才能满足她呢,小清新都不是她的菜。”
安翔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走开了:“这样啊……喜欢重口味的菜啊……还要很重口的人啊……真是有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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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安翔羞羞答答地跑来跟我说:“橙子,今晚……今晚……我们去海景大道吹海风怎么样?”
我用鼻子哼了一下,表示很不屑。
安翔惶恐地问:“你不喜欢吗?”
我嗤之以鼻地说:“伪科学,白天吹海风,晚上吹陆风,今天晚上去海景大道哪来的海风可吹。”
安翔炸毛:“文科生不要太嚣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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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着科学的精神与严谨的态度,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海陆风是以一日为周期的海洋与陆地之间的风。它是由海陆热力差异形成的。白天同纬度的陆地气温高于海洋,陆地上气流上升形成低压,海洋上气流下沉形成高压,海洋上的风吹向陆地形成海风。夜晚同纬度的陆地气温低于海洋,陆地上气流下沉形成低压,海洋上气流上升形成高压,陆地上的风吹向海洋形成陆风。”
安翔竟然也认真地听完了,还好奇地发问:“报告橙子大人,对于两种风的成因你都说了陆上低压,海上高压,到底哪个才是?”
我惊讶地问他:“啊?陆风的形成我也说成了陆上低压,海上高压吗?”
安翔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是啊。”
我说:“不好意思,我心里是想说陆上高压,海上低压的。”
安翔摇了摇头,感慨:“女人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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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到了约定的时间,我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裙子,戴着最得意的蝴蝶结在楼下等安翔。晚风拂过我白色的裙摆,也撩过我悸动的心。
但我左等右等,也不见安翔,一看手机,时间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了,我有些不悦了,打给安翔。嘟嘟嘟一阵后,安翔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我火了,沉着脸说:“接驾。”然后没听他的解释,直接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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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过后,安翔从楼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了。我看见他穿着一件崭新的衬衫,打着歪歪扭扭的领结,以及一条扭成麻花似的皮带。
他摸了摸脑袋,冲我嘿嘿地笑,那是他第一次穿衬衫。
蹩脚得像个小丑,我心里却莫名地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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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见我脸色不对,连忙上前跪求原谅:“臣诚惶诚恐死罪死罪,请橙子女王恕罪!”
我脸色稍霁,抱着双臂问他:“大胆安翔,你可知所犯何罪?”
安翔难为情地说:“对不起嘛,第一次穿这身行头不知道怎么弄,耽误了时间。”
我看着夕阳下他红扑扑的脸,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领结,呈双螺旋结构扭转的皮带,忍俊不禁。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边帮他整理着装,边笑着说。
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可爱到让我根本把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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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这家伙还挺贴心的,在自行车的后座安了块坐垫,让我坐起来不觉得硌着皮肉。坐上去之后,我的脸差不多可以够到他的肩膀。
路上,我坐在安翔“爱驹”的后座,心里忐忑着想要不要去抱住他的腰。
结果他突然一个急刹车,我不仅整个人撞到了他身上,连脸都埋在了他的肩项里。
当时我想,这厮什么烂车技,刹车能刹成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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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海景大道,安翔兴奋地对我说:“我综合了你平常的表现,加上对你性格的了解,辅之以本大爷完美的推理能力,准备了一个你绝对满意的惊喜!”听他这么说,我一颗小小心子七上八下,八上七下的。
我们并肩默默地走着,我两手抓着手提包的柄,安翔则插在裤袋里。蓦然地,安翔停了下来,向我伸出了左手。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笑了,把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说:“愣什么呢,伸出你的右手呀!”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遵从了他的要求。
然后,我伸出的右手刹那间被一股轻柔的温暖包围了。如同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一般,安翔极自然地牵着我继续走了,什么都没多说。
然而这实际上是安翔第一次牵我的手,有点白痴,有点莫名,还有很多很多真实的悸动。他什么都没说,我却在心里安排了无数种应对,不让他看出我有多么紧张。
或许其实他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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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地任由安翔拉着我的手走,路边经过了普罗旺斯鲜花店、意呆利芝士蛋糕店、Wonderland夜游主题公园……我一颗少女心跳得有一下没一下的,期待着,憧憬着,不知他会带我去哪。
终于过尽千帆,他在一家店前停下了。
我抬头一看,招牌上写着大大的“常砂二叔臭豆腐”。店门口横七竖八地贴着些宣传语,“臭到骨髓里的臭豆腐”、“不好吃不要钱”、“北煤第一家正宗臭豆腐”、“常砂驰名臭豆腐”,不一而足。
再看安翔,他一脸洋洋得意,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惊喜呀?”
我作吕布状拍马上前一掌拍死了安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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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啊!大地啊!马克思列宁诸位前辈啊!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一只暴力橙啊!”安翔捂着脸委屈地大喊。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你看看这厮,看看这厮!他还先委屈起来了!”我扶着额无力地长嚎。
“这两人什么毛病儿啊?”常砂二叔叼着烟,一边炸着臭豆腐,一边莫名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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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瞪着我不说话,我也瞪着安翔不说话。大眼瞪小眼之间,是一碗热腾腾的、还飘着袅袅臭烟的臭豆腐。
“安详的奶奶,认识你快十七年了,我从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郑重地安翔说。
“橙子大人冤枉!还请先尝尝这碗臭豆腐再做定夺!”安翔郑重地对我。
“你以为本攻会听信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吗?”我问。
安翔立马做谄媚状,如同一条温顺的萨摩耶,说:“橙子大人请务必给小人这个机会!”
“你以为本攻是那种会被美色/诱惑到的人吗?!”我正襟危坐地说。
我们对视了几秒,他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了我的身影。整整齐齐的短发,高挺的鼻梁,眉宇间都弥散着青柠的气息。于是我迅速拿起筷子来,说:“没错,我就是这种容易受美色/诱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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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豆腐一入口,我的表情立马发生了变化:“啊……这是……这是传说中的……”(请读者自行想象动画片《中华小当家》里评委吃了小当家做的菜以后的表情。)
安翔得意洋洋,抱着双臂说:“这么快就折服在本大爷的裤管下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少得意,今晚就勉强算是放过你了。”虽然没有什么浪漫气氛,但起码也算是符合实用主义的标准了,我勉强地原谅了安翔。
安翔听了我的话,欣喜地松开了皮带。我忙说:“喂喂喂你干嘛?好好地吃饭脱什么裤腰带?”
他轻蔑地说:“这是解开封印。”旋即向常砂二叔再要了两碗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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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安翔左手拿一瓶醋,右手拿一瓶辣椒,双管齐下地往碗里招呼,仿佛生怕自己显得不够重口一样。我面无表情地默默看着他完成了这个魔幻的过程,再看他吃得酣畅淋漓,汗如雨下。
吃完一碗,他抬头看看我,发现我似乎无动于衷,一咬牙一跺脚,振臂高呼:“啊!爽!”
我默默地放下了筷子,走出了门,阴阴地丢下一句话:“不要跟别人说我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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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纠集了若干熟人。
我愤怒地对李息兮说:“我从来没想过安翔这么重口味!”
李息兮大惊:“他昨晚……”
我啐了一口:“简直是个禽兽!”我气愤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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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愤怒地对安鸡酉说:“我从来没想过安翔这么重口味!”
安鸡酉大惊:“他昨晚……”
我啐了一口:“简直禽兽不如!”我气愤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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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风流试探性地问:“那个……你们昨晚是……”
我义愤填膺:“风流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真的没想到他是这么重口味的一个人!”
岳风流严肃地说:“澄梓同志你冷静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管怎么样,组织上都会帮你好好处理的。”
我忿忿然道:“第一次约会,他居然带我去吃臭豆腐。这就算了,他居然还又放辣椒又放醋。这就算了,他居然吃得衬衫都湿透了还大喊‘爽’!风流桑,你见过这么重口味的人吗?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真是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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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默默地散了。
李息兮心虚非常,“斋戒”了两个星期,把她心爱的耽美肉/文都束之高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