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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有时候还是会反抗一下我叫他“奶奶”的这件事。
一天放学,他突然对我吼道:“够了,不要再叫我‘奶奶’了!”
我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嗯?!”
安翔马上软了下去:“橙子大人息怒!看我这不是为了橙子大人好嘛,这样很容易和你真正的奶奶混淆的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的,我叫我奶奶都是用白话,就算翻译成普通话也是‘阿妈’。”
安翔简直要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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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傲听说了安翔的事迹,也决心揭竿而起,对我们提出严正抗议:“够了,你们不要再叫我‘爷爷’了!”
我们三人从凉皮中把头抬起来,目光凶狠地望着他,声音加在一起提高了三个八度:“嗯?!”
叶凌傲马上软了下去:“各位英雄好汉息怒!看我这不是为了各位好嘛,这样很容易跟你们真正的爷爷混淆的呢!”
我们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说:“没关系,我叫我爷爷都是用白话的,就算翻译成普通话也是‘阿公’。”
叶凌傲有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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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秋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地,突然同情起安翔和叶凌傲了:“我觉得不应该叫安翔‘奶奶’,叶凌傲‘爷爷’的。”
在场的叶凌傲猛点头称:“花哥深明大义”。
旋即,花千秋又说:“从两人的攻受属性上来看,我觉得还是应该叫安翔‘爷爷’,叶凌傲‘奶奶’。”
叶凌傲非常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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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叶凌傲严肃地向我们宣布:“以后不要叫我‘爷爷’了,要叫我‘傲兄’。”
我们仨把头埋在凉皮里,压根不理他。
叶凌傲继续向我们解释:“我最近翻了下历史书讲一战的那个部分,发现上面有个国家叫奥匈帝国,简直就是为我而创的啊!”
花千秋抬头对他说:“如果你多翻两页,会发现该帝国在一战后崩溃了。”
叶凌傲彻底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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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月考了,王望向花千秋请教文综的复习方法。
花千秋一脸深邃地说:“文综的精髓就在于背多分!”
王望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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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考试,我见王望顶着一副黑眼圈来了,问她怎么了。
她没精打采地说:“我昨晚看到了十二点,完了还兴奋得失眠了。”
我大惊:“这么勤奋?这么勤奋就算了,还能兴奋得失眠?”
王望有气无力地说:“我是说看马桶卫视的《哈皮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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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后,我前去查看,意外地发现我竟然考了年级第一。虽然高一的成绩是纯理科成绩,让安翔这种偏科的家伙得志的同时也让我很失意,现在甩掉了理综那几门的包袱我倍感轻松,但万万没想到能拿第一名啊!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王望、花千秋、叶凌傲依次排了年级的第二到第四名,简直是名符其实的“轻巧夺冠”。
在文科班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同时,理科班也正酝酿这一场重大变革。自从耿倜傥转学去南运后,以岳风流和耿倜傥为首的两极格局瓦解,冷战结束。安翔、安鸡酉等第三世界人民迅速崛起,一时风起云涌,理科班格局趋于多极化。岳风流成为唯一的超级大牛,安翔、安鸡酉、李息兮等强人与之相互制衡,逐渐形成了“一超多强”的数学——理综格局。
我仰望着光荣榜,叹息了一声:“战争还未结束。”
安翔也很受感染:“甘洒热血写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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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非常好,连李息兮说我“小人得志”也没跟她计较,思忖着:本攻现在怎么也是代表文科班最先进生产力的了,怎么能跟这等落后势力一般见识。
所以安翔说要和我去田野玩的时候,我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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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再见到安翔时,他已配了副眼镜,还得意洋洋地对我说:“其实挺多人都说我戴眼镜比较好看。”
我嗤之以鼻:“差不多吧,没戴是禽兽,戴了是衣冠禽兽。”
安翔努了努嘴说:“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词么?”
我想了想说:“那没戴是败类,戴了是斯文败类。”
他马上扑上来对我的嘴唇做了一些又禽兽又败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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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的唇离开我后,我感到脸上火烧火燎的。这是他第一次在我清醒的时候亲我,纵使平日里豪气干云,这一刻我还是产生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反应。
他亲我时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一如当下他只是静静地凝视我,不笑得太深,让人觉得轻浮;不笑得太浅,让人觉得薄情;不抱得太紧,让人觉得燥热;不抱得太松,让人觉得冷淡。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恰当的距离,生怕逾越一步就满盘倾覆。
所以我们也只是红着脸不言,话语既然不能为这一刹增益光彩,就不要画蛇添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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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安翔:“你近视了?”虽然他戴上眼镜后确实少了分稚气,多了分成熟,眉宇间还隐约透露着一股他之前完全没有的腹黑气息,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他不戴眼镜的样子。
他说:“也不算是吧,医生说有50度,可配可不配。”
“那你干嘛非要配一副啊?”我疑惑地问。
他忽然摆起了Pose,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修长的手指穿过清爽的短发说:“他们说我这样比较帅。”
我毫不客气地给了这个自恋鬼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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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委屈地扶正被我弄歪了的眼镜说:“我这不是因为上次被你嫌弃了,所以好好准备吗?!”
他这么一说,我才好好打量他。他今天一反平常的球服加球鞋或者T恤运动裤加球鞋的风格,穿了件蓝白细格子的衬衫,藏青色修身休闲裤,外搭一双有点英伦风味道的休闲皮鞋。短发一如既往地柔软清爽,身线一如既往地有棱有角,只是清澈的眼眸里多了个穿着高腰娃娃裙显得像怀孕六个月的我。
他被我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于是说:“别看了,不就想说‘没想到这厮长得还人模狗样’的吗?”
我不屑一顾,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本攻又要损你了吗?那你就错了!本攻这是准备夸奖你简直是新时代的弄潮儿啊!怎么样?没想到了吧奶奶?”
他却扯了扯我马尾上的蝴蝶结,贴着我的耳廓亲昵地说:“我是故意的。”
气得我简直想把他就地正法,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走腹黑路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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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边上有个烧烤场,我一闻到烤肉的气息就跟巴普洛夫的狗似的哈喇子直流。安翔颔首而笑,心领神会地拉着我往烧烤场的方向去了。
“说起来,你小子跟谁学的穿这一身?”我问安翔。
“你猜。”他笑着问,眼微微眯起来,像是阳光投映在瞳仁上。
“李息兮?”我猜,他摇头。
“花千秋?”我猜,他还是摇头。
“总不能是叶凌傲吧?”我已经忍不住要笑了,他却还是摇头。
“你快点揭谜底吧!”我摇晃着他的手说。
他笑得神秘兮兮的,最后吐出了那三个打死我也不信的字:“岳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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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大了眼盯着安翔,不可置信:“不可能!风流桑要是知道能这么穿,干嘛还整天抱着校服不放?”
安翔却不以为然地说:“他就是明知道可以这样还坚持穿校服的,有选择的才是信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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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烧烤场里坐下了,我拿着盘子夹了一堆的鸡肉和蔬菜回来,安翔嗤之以鼻:“自助烧烤能够存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傻瓜存在。”我一看,他拿了两大盘的牛肉回来。
我不跟这等经济适用男一般见识,串起了鸡翅就烤。
结果要不红得跟生牛肉似的,要不黑得跟牛肉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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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翔看不下去了,一手烤三四串他的牛肉,一手烤两三只我的鸡翅,俨然专注烧烤三十年的样子。
我翘着二郎腿在一边等吃的,闲得无聊了还拿起他的手机瞅瞅。他的桌面是《绿色通道》的封面,我有些不满了,戳了戳他的后背说:“你这是准备跟《绿色通道》过一辈子呐?”
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开相册看看。”
我打开相册,竟然是一堆偷拍照,大多数还是在我姿态不甚雅观的时候拍的。我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拍了这么多不雅照?!”
他这才回眸一笑,牙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你还想我用它们作桌面吗?”
嘿!这厮换了身皮跟换了个人格似的,讨厌,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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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了安翔的短信箱,里面我的备注是“橙子”。我又有些不满了,努了努嘴说:“鸡酉也叫我橙子。”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叫我奶奶。”
我理亏地摸了摸头说:“好嘛!那我们一起改掉吧。”
最后,出于信息安全和学科特征的考量,安翔把我的备注改为了“同心圆”,而我把他的改为了“等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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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完了就玩玩手机游戏,玩完了就吃吃烧烤,享受着封建地主阶级大小姐般的待遇,偶尔满足了,就停下来看看安翔。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刚好,不温不火,不偏不倚,恰巧照映在他的侧脸上。融融软软的日色勾勒出他容颜的轮廓,半遮半掩的眉眼里潜藏着几多缱绻,温暖得让人想去碰触。
夏末的风也是刚好,多一分太凛冽,少一分太闷热,仅仅足够拂动他的衣摆,而又不至于让风景都凌乱。
而我们却不知是不是刚好。怕太早了,未能等到葡萄成熟时再品尝它的甘美;怕太晚了,当时情愫都尘封为日记里遗憾的一笔。怕太早碰触你,未经雕琢的自己棱角锋利,会刺痛毫无防备的你;怕太晚感受你,知觉都随人世沧桑而去,再无能保有真实的自己。
只是爱这种信仰,让人没有选择,我们唯能把握当下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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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之后,我拿出一包纸巾,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小心翼翼地分开一层,递了厚的那一层给安翔。
安翔不禁嘀咕:“每次吃完你都分层用纸,不嫌累啊?又省不了多少。”
“你用一张的时候,我用半张,这么多年下来我的用纸量就是你的一半而已,怎么省不了多少?”我反驳他。
安翔又说:“一两层的纸太薄了,擦不干净。”
我乜斜着眼看他,说:“那是你嘴太大。”
他也不辩驳,将嘴唇贴了上来,直接通过和我的嘴唇对比来丈量他是否需要一整张纸才能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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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然降临了,夏夜繁星点点,在一望无际的旷野里清晰得如指尖纹理。
晚风的节律悠扬,和安翔的呼吸一样绵长。我们挨得那么近,以至于他的气息能够触到我的脸颊,弄得人脸上痒痒的,像是脚踝边顽皮的青草。
我们肩靠着肩,我的头腻在他的颈窝里,不凉不热的夏夜让人昏昏欲睡,只是依稀听见耳边的他在低喃:“橙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呀?”
“你说哪一桩?”我依偎着他,声音轻柔得自己都不相信。
“好多呢,比如说你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舔着个冰淇淋走在路上,看到我迎面走来就特别得瑟,一个忘形就摔了,糊了一脸奶油。”
“今晚的太阳好晒啊!”
“还有啊,比如说你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打哈欠,结果一只苍蝇跑到嘴里了。”
“奶奶,这儿有点冷我们走吧。”
“对了对了!你初三的时候还因为第一次喝苹果醋,发现太对胃口了一下子喝了三瓶,结果头晕到请假。”
“哪有的事!你看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你忘了的话,我替你记得。”安翔浅笑着说,笑意里单调得只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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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奶奶,万一,我是说万一,高考的时候我不小心考砸了,你又超常发挥,我们该怎么办?”我摇着安翔的衣襟说。
“那我就随你去呗,反正付老师也知道我的理想是北煤大学了。”安翔耸了耸肩说。
“可是,可是你以后说不定会后悔呢。”我有些担心地说。
安翔却笑了,扯了扯我马尾上的蝴蝶结,一脸宠溺地说:“有你在,我就不后悔了,无论如何都不后悔。”
“可是……唔……”我还没说完,安翔就用他好看的薄唇封住了我的“可是”,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快得像要冲出心房了一般,他身上淡淡的青柠味道此刻浓郁得让我窒息。
“这种时候,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好了。”我只听到他如此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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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有你在,我就不后悔了,无论如何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