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惨淡一笑,酸楚化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南宫泽,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我现在没时间没精力和你讨论感情。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去李府走一趟了。”
南宫泽爱恋的看着微弱灯光下洛秋修长的身影,伸手想要触摸那略显单薄的肩膀,可是空气中似乎充满了阻碍,让他的手无法穿越过去,许久,他垂下手臂,忍住心中的那一声叹声走向门口。
在与南宫泽擦肩而过的洛秋还是感觉到了在那坚实的身躯中散发出了的温暖气息,像一双无形的手在环抱着他,正一点一点的驱散他内心的冷,驱散内心深处那些许的恐惧……
“洛秋,凡事小心,照顾好自己。”
南宫泽低沉而充满关切的声音撞进了洛秋的心中,一颗晶莹的泪水悄悄的滑落下来。
就在南宫泽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洛秋还是忍不住轻启朱唇,“南宫泽,别真的让我师父杀了你。”
一抹会心的笑容泛在脸上,南宫泽扭过头,“除了你,没人可以取走我的性命,放心吧,即便你师父假戏真做我也有能力应对。”
京郊破庙中,熊道宽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了,那把泛着寒光的短剑就摆在他的面前,这把短剑跟了他大半辈子,锋利的剑刃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每一次杀人后,他都会将剑身仔细的擦拭干净,就像这把剑从来没有尝到过血的滋味。
没人生性嗜杀,熊道宽也是如此,他已经忘了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了。曾经的他也是一腔热血,也有过仗剑走天涯的豪情壮志,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这份慷慨激昂已经变的麻木不仁。他没有了第一次杀人时的恐惧,随着杀人越来越多,血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温水中加了点颜色……
半生漂泊,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家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儿时的家只有些模糊的记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了渴望家的念头,也许是洛秋的出现吧,洛秋的到来让他有了父亲般的感觉,虽然他拼命克制住这个念头,虽然他有挣扎,虽然他有愧疚,但是那份对于亲情的渴望始终占据着他的内心。
那个他不敢想起的夜晚就是他复杂人生的开始,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时时出现在他的梦中,让他从梦中惊醒。每次梦后他都又凶又狠的训斥着洛秋,也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他与洛秋始终不会有父女般的亲情……
熊道宽睁开有些浑浊了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短剑,“我可不可以假戏真做?我可不可以先杀杜义再杀李耀祖?这样的话,我的毁面之仇可以报,洛秋的仇也可以报,杀了他们就没人知道我的秘密……”
“杜义的命够大,两次杀他都不成,如今洛秋就要去李府,想杀他就更难,而且洛秋是不会让杜义和李耀祖就这么死的,他要的是李耀祖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要的是他父亲的平冤昭雪,要的是杜义供出杀他满门的凶手是谁,要的是南宫润的罪己诏,所以他断不能让我就这么结果了杜义和李耀祖。”
“可是如果不杀了他们,有一天真相大白,我和洛秋就必定会死一人,我该怎么办?杀?不杀?”
熊道宽拿起短剑,手指在剑身上慢慢滑动着,突然,剑身上映出了许多张面孔,他们都鲜血淋淋,那些面孔有的已经模糊不清,有的却清晰可见,他们都张大嘴拼命的喊着叫着,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谴责……
渐渐的,许多的面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麦夫人那充满母爱的脸庞,她含笑着向熊道宽微微点头致礼。
熊道宽恍惚了,悔意已经写在了脸上,“麦夫人,你的女儿我照顾的很好,她现在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她正在想办法为你们报仇。麦夫人,我是不是可以功过相抵了?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了,看在我照顾你女儿的份上原谅我……”
剑中麦夫人的笑脸不见了,两行悲凉的泪水涌了出来,渐渐地,泪水中多了些红色,继而变成了血喷涌而出……
“不……”熊道宽恐惧的扔掉短剑捂住双眼,“不,你们不是我杀的,我不要看到洛秋仇恨的眼神!”
渐渐地,熊道宽从幻觉中走了出来,他目光变得冰冷无比,捡起地上的短剑冷笑一声,“我不会看到洛秋仇恨的眼神……”
吹灭烛光,掩上房门,略带忧郁的脚步在院中响起,一前一后,洛秋和南宫泽双双走到院门前,洛秋迟疑了一下拉开了院门,侧身让出南宫泽后,一把冰冷的铁锁挂在了大门之上……
洛秋不敢抬头迎上南宫泽依依不舍的眼神,他怕南宫泽捕捉到他眼中的泪光,终于,他喃喃的说道:“就此别过吧,到王府还有一段路程,一路小心。”
“你也是……”
一左一右,两人分别踏上了属于自己的路途,一步,两步,三步,两人的背影越拉越远,但是彼此的心跳声依稀还在耳边强烈的跳动着。
南宫泽放慢脚步,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洛秋修长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月光下越来越长,直至消失在冰冷的月光之中……
李府大门敞开着,门前摇曳着一排红灯笼,昏红的灯光在这春夜里多了一抹暖色。洛秋悄无声息的站在李府门前扫视一眼,一丝冷笑挂与嘴角,“嗤,好扎眼的大灯笼。”
洛秋玩性乍起,捡起脚边的一粒小石子轻轻一弹,“噗”随着一声细微的破损声,灯笼里的红烛瞬时倾倒一边,火苗毫不留情的向灯笼上蔓延,“轰”的一下,整个灯笼着了起来。
“走水了……”
洛秋冷不丁的喊了一声,李府的门房里冲出了一个人,“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威风还没耍完,门房的人就发现灯笼像个火球一般摇摇欲坠,“娘来,灯笼怎么着了?”
来不及追查原因,门房的人就折身回去,很快就拿着一把大扫帚冲了出来,跳着脚将火球打了下来,又使劲的拍打起来。
洛秋漫不经心的绕过门房的家丁,不紧不慢的走进李府大门。
家丁好容易将火球扑灭,刚要擦一下脑门上的冷汗,忽然感觉身后有一个身影已经迈进来李府的大门。家丁心下一惊,急忙回头,果然,那人已经大摇大摆的站在了李府的前进院。
“站住!”家丁厉呵一声,“什么人敢擅闯李府?”
洛秋慢下脚步,家丁紧跑进步拦在了洛秋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洛秋,这一看不要紧,家丁立刻扔下了手中的扫帚,“原来是田公子啊,怪小的眼拙,没认出公子……”
洛秋摆摆手,“无妨,看你忙着灭火也就没敢惊扰你,本公子就溜达了进来,怎么,需要通报吗?”
“不不不,杜先生交代了,田公子若来,无须通报,可直接去杜先生处,今儿大门未关其实就是等着田公子的大驾光临呢。”
家丁说罢又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冒烟的灯笼残骸,轻声嘀咕着,“好好的,这灯笼怎么着起来了?”
李耀祖和杜义匆忙的赶了过来。他们怎么来了,原来,杜义在书房里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索性亲自出来看看,正赶上李耀祖院中散步,听到门前似乎一阵骚乱,所以,两人才结伴前来。
洛秋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来者是谁,他故意装作没有察觉,反而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重复着家丁的话,“是啊,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火,寓意旺,看来李府日后将旺上加旺了……”嘴上这样说,可洛秋的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他暗道:“哼,只要我田洛秋踏进李府就等于一颗火苗落在了这里,这颗小小的火苗会把这里烧成残垣断壁,支离破碎!”
“哈哈哈……”李耀祖得意的笑了起来,“田公子说的好……”
洛秋急忙回头,诧异之色写在脸上,“李大人,杜先生……”
李耀祖大手一挥,“贵客登门老夫当然要出来迎接……”
“田某怎能烦劳大人亲自迎接……”
“田公子客气了,田公子这一来就带来了好兆头,老夫感激不尽啊,来来,屋里请,来人,备茶……”
独立的小院,独立的书房,三个人相继落座,香气扑鼻的茶水摆在了桌上,洛秋不客气,端起茶碗轻酌一口,“好茶……”
“知道田公子要来,大人便命人备下了贡茶雀舌,可见田公子在大人心里的地位不是在下能比的。”杜义故意如此这样一说,目的就是要让洛秋知道这是李耀祖的赏识和诚招之心。
田洛秋怎会不知杜义话中的意思,放下茶杯拱手道:“田某不才,李大人至诚相待,恐怕田某会辜负大人的厚爱。李大人,昨夜之事……”
李耀祖知道洛秋要说什么,一脸的满不在乎,“田公子,昨夜之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老夫还要谢谢你出手教训了那个逆子,要不是你,老夫的脸恐怕就丢尽了。”
李耀祖的惭愧之色跃然脸上,这在洛秋看来只不过是李耀祖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而已,克制住内心的鄙夷,洛秋赞道:“李大人大人大量,在下佩服!大人,今夜灯笼悬于门前,大人又亲自迎接,咱们约定之事大人不需再考虑考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