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风不知从而起,带着厚实的云,遮蔽了天空,遮蔽了大地,遮蔽了这座依旧处于宁静中的大陆,宣告着秋的到来。
秋,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也是一个让人喜悦的季节。
天没有之前那般的灼热,虽然依旧是晴空万里,但温度已经下降了许多。
这个季节里,早在春天就已播种在泥土里的谷子,也将在农民声声的吆喝中瓜熟落地。
这是以农为生之人期盼已久的日子。
以寒冷著称的北境,这里的秋季却是等同于外界的寒冬。
在这里,呼啸的风是寒冷的,漫天的雪是洁白的,那寒土上,也只存活着寥寥无几的农作物,显得格外的孤单。
然而北境居民的脸上,却依旧是洋溢着笑容。
因为在秋季,洛水河中的鱼是最为肥熟,最为美味的。
他们笑着在圣河中撒下张张的渔网,捕上了桶桶最为鲜美的鲶鱼,草鱼等不同的鱼类,以此来换取过冬的粮食。
更有运气较好的捕鱼者,能从滚滚流动的洛水河中捕上一种名为洛殇的怪鱼。
洛殇这种鱼生于洛河,长于洛河,终于洛河。
其味道鲜美,深受各方贵族的喜爱,基本是供应不求的。
哪怕仅有巴掌这么大的洛殇鱼,价格竟高达了数百金币,是渔民眼中的珍宝。
之所以每一洛殇鱼价格居高不下,除了味道外,还因其体内所蕴含着灵气是极其恐怖的。
就算是一个毫无灵根,天赋普通的人食用么一条洛殇,实力就可直接突破玄级。
若是换成一些有底子的人食用,效果更是不言而喻。
而在今年夏季的最后一日,一向不管这方面的洛阳城主南宫昊却是出乎意料的宣布了以一点五倍的价格无限量的收购洛殇鱼。
这一消息的传出,引起了一场捕洛殇鱼的热潮。
可就算捕鱼的人再多,被捕上的洛殇鱼也是少的可伶。
毕竟这种怪鱼出现的时间就那么几日。
所以整个秋天,数万人渔民的共同捕捞下,洛殇鱼的出产量也不过数十条。
可谓是鱼中贵族,可遇而不可求也。
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人人都喜悦的日子里,身处中州的商人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一个个怀揣着心事,脸跟苦瓜一样的酸。
原本此刻应该是让这些人大发横财的时候啊。
可就在昨日,皇城帝京中突然传出了映着帝王印章的诏书,命令他们今年不得与北境之地的人进行交易。
这令商贩们不由得感到十分郁闷,叫苦连连。
要知道,帝国四境中,东境土地富饶,每年产量有余。
南境水土沃野,足以养育其境。
西境万里草原,牛羊成群,对粮食需求也并非很大。
只有北境四季严寒,粮食产量严重不足,能够消耗中州近一半的粮食产量。
自北昭帝时代过后,这种钱粮贸易也是逐渐的形成了起来,持续了整整数千年,形成了极其牢固的关系,甚至是北境人与中州人之间不可言传的一种风俗。
但是这种风俗,今年毫无征兆的被从帝京传来的诏书所禁止,令商人损失巨大,亏得妈都快不认识了。
早在播种的春季,这些精明都快成了妖怪的商人就抢着从农户手中预定了粮食,也交了一半的财款作为定金。
遇到如今之事,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知道,事情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想再从农民手中收回定金,是几乎不可能的,要想挽回损失,更是难如登天。
毕竟粮食在富饶无比的中州,本就是最不缺的东西,价格不仅低廉,而且难以出手,是没人要的死货。
除了贩粮的粮食外,损失最大的就属那些酒楼老板了。
原本趁着洛水河之鱼大量上市之际,这些人也可以同样赚的富得流油。
可如今,这个愿望却成了空想,完全不切合实际。
如果说赚不到钱影响的只是一部分中州人,那有一点,却是令所有中州人都感到无比的担忧。
从这条写着白纸黑字,盖着国王印章的诏书上,他们感到了和平也许持续不了多久了。
因为禁止与北境交易的这种行为,同等断了北境人民一条胳膊,不知会引来北境如何的报复。
或许随着寒风而来的,将是北境的铁骑。
秋已到来,寒风四起。
帝京,皇宫中,头带面具的男子来到了皇子弗罗的身旁,跪倒而下,恭敬的说道:“弗罗王子,主人让我传达,他对你下的这条诏书十分满意,只要你继续按主人所做,国王之位,非你莫属。”
“幽鸟,你的主人应该知道我要的不只是王位吧,若是只要王位,我大可继续做王子,这样等弗雷特这个老东西归西了,王位非我莫属。”
看了一眼跪倒在身旁的黑衣男子,弗罗冷冷的开口道。
“主人说了,弗罗公子志在四野,要的是一个统一了的国家,而非如今诸侯割据的局面。
这点还请公子放心,西境,南境和东境这三境尽在主人的掌控中,只要主人一发力,便会有支持公子者上位,取代旧的诸侯。
但是北境与中州,却是只能靠公子与主人合力作,才能有所前进。
毕竟这两处地方,存在那么几个气运加身之人,十分的棘手,就算是主人,也难以处理。”
面对弗罗那冰冷的态度,幽鸟在沉默了一瞬后还是淡淡的回答道。
说完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三张写满文字的契约,恭敬的递了上去。
接过幽鸟递来的三张契约,弗罗定睛一看,细细的品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弗罗的嘴角不免泛起了微微笑意,心中更是感到大喜。
只见他将三份契约紧紧握在手中,大笑道:“你的主人果然实力通天,竟能和那三个人达成如此合约,佩服,佩服。
只是我不知,你主人口中那些棘手的人,是何人?”
“北境洛阳南宫昊,北境凛冬弗灭天,中州宰相宇文宏。
此三人者,皆乃举世之豪杰。
虽然公子在你父亲闭关最为关键的时候给他下了黯然断魂散,除去了这个最大的危险。
但若想真的一统帝国,此三者必须全部除去,一个都不能留。”
朝着弗罗笑了一笑,幽鸟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这番话,他已记于心中。
“要除去镇北侯南宫昊以及帝国之柱宇文宏,我是理解的,只是除去弗灭天,他真的要除去吗,毕竟他可是.......”
“是你的生父,对吧,弗罗公子。”
不待弗罗说完,幽鸟便率先开口道。
“住口!幽鸟,弗灭天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我的父亲,不可能,你给我住口!”
一提到生父二字,原本平静的弗罗突然变得疯狂了起来,面色狰狞,如同一头发了狂的野兽。
在怒意的驱使下,近乎失去理智的弗罗拔出了一直佩戴的长剑,架在了幽鸟的脖子上,恨得咬牙。
“弗罗公子,放下吧,杀了我,你只会惹怒主人的。
你知道的,一旦惹怒了主人,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到时候公子的努力可能就要付诸东流了,我劝公子还是放下吧,和气生财,别弄的大家都难以收场。”
冷冷的瞥了一眼架在脖子上长剑,幽鸟不慌不忙的笑道。
“哼,幽鸟,这件事情没有下次,否则就算是你的主人也保不住你,给我记住了!”
收回长剑,暴跳如雷的弗罗猛地踹倒了身旁的桌子,怒骂道。
显然这件事,他是耿耿于怀的。
“记住了,弗罗公子,现在我还是告诉公子要除去弗灭天的原因吧。
公子应该知道,弗灭天在凛冬城称霸多年,可他的野心,却远不在此,他想到的,是整个帝国。
若是公子只除去了镇北侯南宫昊,而没有除去弗灭天,那么北境将落入他手。
到时候,坐拥北境的弗灭天必然会剑指中土,一往无前。
没有人能拦住像他那样的人与跟随他的那些北境铁骑,哪怕是帝国大将军,也做不到。”
用手比了比北方,幽鸟幽幽的解释道。
随即他又冷笑着看向面前暴怒的弗罗,幽暗的眼中没有动容。
“不可能,弗灭天就算有野心,他也不会这么做。
这样,能否让你的主人去和他谈一谈,必要之时可以表明我的身份。
告诉他,等我一统帝国时,他便是北境之王,以洛水河为界线,以北之地都归他管,这样或许可以!”
咬住嘴唇,弗罗指着北方,高声喊道。
“既然公子有此决心,小人一定会将此事告知主人,等有结果了,一定会通知公子的。
只是有一事,小人在这里还是要提醒一下公子。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尽早的处决弗雷特吧。
他中了主人所给予公子的黯然销魂散,在又踏入死玄境最关键的时候被主人偷袭,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至于这口气什么时候咽下,还是取决于公子你。
主人还是那句话,早日动手,免得夜长梦多,生出了什么事端,弄得功亏一篑。”
幽暗的眼中泛起冷光,幽鸟冷冷的提醒道,
说话之时,他那幽幽的目光也是看向这皇宫的底下。
因为在底下一处密室中,关押着一个整个帝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
那个人,名为弗雷特。
“给我滚!幽鸟,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听完这番话后,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弗罗突然又暴怒了起来,对着幽鸟怒吼道。
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再挑战自己的底线。
若非他有那个人撑腰,弗罗早想将其千刀万剐了。
“既然公子不留,小人告退了,不过这一番话,希望公子还是好好考虑比较好。
至于轩辕剑这把人皇之剑,主人劝公子还是放弃吧。
这把剑,是不会承认你的。
你,没有这个资格。”
身体渐渐融入黑暗之中,幽鸟最后依旧不免嘲讽一番。
随即便消失在了这座承载了无数东西的宫殿,如同没有出现过般。
“不可能,轩辕剑一定会承认我的,我有那个资格,也一定能率领那支代表着国王的帝国之师,成为真正的帝国之主!”
用手中的剑狠狠的砍幽鸟消失的地方,弗罗像是疯子一样怒骂了起来,不甘的吼道。
他那洪亮的声音,在宫殿中久久回响,无法断绝。
北境,洛阳,城主府中,昏睡已久的南宫天也是在这天下午睁开了紧闭的眼,苏醒了。
只见刚苏醒的他摸了摸有些昏沉的头,拖着乏力的身子,勉强坐了起来。
“老师,我这是怎么了?”
看向一旁守护着自己的剑心,南宫天问道。
“少主,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还记得在森林里发生了什么吗?”
见得南宫天醒来,剑心不由得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说道。
他在这里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这一天一夜里,是一刻都不敢闭上眼的。
“在森林里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当时我好像在和那两只雪蛛进行搏斗。
搏斗着,搏斗着,我就感觉很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我的头好痛啊,老师。”
试图想起在森林里发生的事情时,南宫天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封住了那段记忆,他想不起那一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可直觉告诉他,自己做了许多事情,一些从未想过的事情。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少主,好好休息吧。”
用手拍了拍南宫天那瘦削的肩膀,剑心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开口道。
“老师,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两只雪蛛还活着吗,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师,我好想知道啊,快告诉我吧!”
但剑心的回答却不是南宫天想要的答案。
握住了剑心那有力的手,南宫天语气软弱的问道。
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隐约梦到了一个老人的样子,对着他说了许多,做了许久。
那一幕幕,无比的真实,却又十分的梦幻。
“那两只雪蛛被少主你干掉了,后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少主,可能是你太累了,就昏睡到了现在。”
看着满是疑惑的南宫天,剑心语气淡然的回答道。
可当南宫天的目光扫来之际,他还是下意识的回避了起来。
“老师,我记得梦到了一个老人,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好像有许多事情要对我说。
可我什么都忘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南宫天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他总感觉,这好像不是个梦。
因为梦是不可能有那般的真实。
“我想少主是太过疲劳了,哪里有这样一个老人啊,少主还需要多休息,休息,明天也许要开一个族议,还需要少主出席,会很忙的。”
到南宫天提到老人之事时,剑心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但他还是迅速的恢复了常态,急忙将话题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
“哎,老师,我也能参加族议了吗,此话当真?”
虽然瞥到了剑心身体的颤抖,但南宫天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只是听到自己也要参加族议时,他显得格外的兴奋,差点因激动而从床上跳了下来。
“嗯,当真,不过这次的族议,主要是让少主和三大长老以及在洛阳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见见面,我想少主还是好好准备吧,我先告辞了。”
看了一眼兴奋的南宫天,自感心不在焉的剑心匆匆离开了房中,向着外面跑去。
他决定还是将谷雪老人的事情埋于心底比较好。
有些残忍的真相,不需要告诉这个天真的孩子。
走到外面,剑心发现苍茫的雪突然下了起来,虽然没有冬天那般寒冷,却也是有着丝丝冷意,令得他心头不禁微凉起来。
也许昊大人说的对,风暴将起。
这一日,秋至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