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有些无奈,“开始我也没注意,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唐屹叹了口气,“你去屋里收拾一下吧,我把主子抱进去。”
青桃点头,将药碗搁在炉火上温着。又擦干净了自己的手,这才进了屋。
风随流已经进了厨房,不过声音却不大不小的传了过来,“小姐的病也好了,再休息一晚,明日便要上路了。”
他是客居丞相府,并非府中下人,自是不随唐屹他们一起称心满主子,不过现在出门在外,以王妃相称也不方便,便折中取了心满还在闺阁之中的称呼。
唐屹轻手轻脚的隔着被子抱起了心满。
她睡的很沉,肌肤雪白,衬得一头乌发更黑,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睡在他的臂弯的,被被子紧紧裹着。看起来倒是增添出几分平日不曾有的娇憨。
唐屹看着她,莫名就觉得心里似有一片羽毛轻拂,撩得人有些难耐。
这满是阳光的院子里,徐风清扬,天空高远,天下之大,却唯有这方小院子是那么的宁静,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就在他怀里,一低头就能看到。
“唐屹。”
身后突的一声轻喝,让他如梦初醒。
一转头,便见风随流站在厨房门口,一脸阴晴不定的神色。
风随流一看他那有些恍惚的眼神,心里便是一沉,“你刚才在想什么?没听到我跟你说话?”
唐屹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大步进了屋,将心满小心放回床上。
“好好照顾主子。晚饭我来做吧。”唐屹看着青桃弯身替心满盖好被子,声音放得很轻。
青桃点头,示意他安心。
做完这一切,唐屹才出门重新回到院子里,风随流还站在原地,只是脸色较刚才所见的更糟糕了。
“进来。”他背过身,示意唐屹跟着他去厨房。
厨房的正前方没有用墙阻隔,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会不会有人从房里走出来。
风随流手里拿着菜刀,邦邦邦的切着黄瓜,声音细不可闻:“你老实跟我说,时不时对小姐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与唐屹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的,自是能听清,唐屹接了盆水,蹲在地上默默的洗着青菜,没有吱声。
风随流把菜板剁得更响了。
唐屹初始还想忍着。可后来实在忍不住了,“风前辈,你这动静能不能小点?”
风随流没好气:“怎么了?你不是耳朵聋了听不见吗?现在又管用了?”
唐屹:“……”
他知道风随流是在讽刺他刚才不回话,要是平时也没什么,可现在心满刚歇下,他声音弄得这么响,保不齐会把心满给吵醒。
唐屹轻叹了声。“这样会吵到主子的。”
风随流:“噢,那也怪你,谁让你装聋作哑。”
唐屹:“好好好,我说,我说行了吧?你先别剁菜板了。”
风随流瞪他:“我是在切黄瓜。”
什么剁菜板,会不会说话!
唐屹瞅了眼他菜刀下的黄瓜,嗯……还有点黄瓜的样子,就是碎成一滩末了。
风随流一菜刀重重卡进菜板之中,“现在又装什么哑巴了,说话。”以妖状圾。
不知不觉间,盆里的青菜都被洗干净了,唐屹擦了擦手,又开始冲灶台里丢柴火,“是的。”
风随流心里一咯噔,虽然他一直都有点模模糊糊的猜想,但现在唐屹亲口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唐屹沉声道:“自然知道。”
风随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来,“那你还存不该存的念想!”
唐屹心中烦躁,“她和七王爷已经不可能了。”
风随流厉声道:“就算如此,也不行!”
唐屹挥开他的桎梏,“为什么?”
风随流低吼:“因为她姓唐!”
……
被风随流那么一通吼,唐屹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丢了根柴火进灶台,火舌舔舐了上去,发出阵阵哔啵声,“前辈,你的声音太大了。”
风随流差点被他这句话噎死。
哈!
什么叫他声音太大?
要不是他在痴心妄想,他至于这么大反应?!
唐屹道:“我不在乎她姓什么。”
风随流气笑了,“谁管你在不在乎,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了有用?”
唐屹也是实诚,“我知道没用。”
风随流哼了声。
倒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会说服那位的。”
风随流嗤之以鼻:“就凭你?”
简直异想天开!
唐屹点头,坚定道:“对,就凭我。”
风随流本来想打击他几句,可对上他的眼睛时,却忽的一滞。
以前竟是没有发现,唐屹有着这样一双坚定而执拗的眼睛,仿佛石破惊天、海枯石烂,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你放弃吧。”风随流的声音不知为何缓和了下来,唐屹几乎是他看着长大了,他怎会不知他的性情,“且不提其他,就说小姐本人,她心里可有你?”
他是跟心满一同长大的,那么多个朝夕相处的日子里,若是心满对他动心,早就动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小姐那时候不懂事,才会喜欢七王爷。”唐屹神色泰然,“现在她知道,七王爷不是她的良配。”
风随流无言以对。
那凤陵祉不是心满的良配,你唐屹就是吗?
这句话在嘴里打了个转,风随流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真是脑子进水了。”知道怎么说也说不通了,风随流所幸破罐子破摔,不再管了。
唐屹看着火光熊熊的灶台,站起了身,“火升好了,可以熬鸡汤了。”
风随流没好气的丢下句“自己弄。”
就离开了。
……
晚间,当唐屹将那盅熬了一下午的鸡汤盛上桌时,不出所料的得到了心满的赞赏。
眼看着心满小口小口的抿着鸡汤,清丽的眉眼间尽是满意和喜欢,唐屹不由得也露出个笑容。
风随流看了看他们俩,舀了勺碎黄瓜淋在青桃的饭上,不冷不热的说了句:“青桃,你看看,人唐屹弄得吃的都比你好了。”
青桃盯着自己饭碗里多出来的碎黄瓜,执著小心的挑起一点点,放入嘴里。
……好难吃。
“风前辈,这是你做的吧?”她几乎是笃定的问道。
风随流自己夹了块鸡肉,哼哼唧唧的点着头。
“……”她就说,唐屹不会做出这么奇怪的东西。
“青桃,对于唐屹做菜做的比你好这件事,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风随流不死心。
怎么回事,照理说这种时候这丫头应该不高兴了吧?怎么会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反应?
“哦。”青桃抬起头,冲着唐屹认真道:“做得不错,以后再接再厉。”
风随流:“……”
好像有哪里不对。
唐屹轻咳了声,趁着风随流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将话题扯远,“马车已经备好了,今晚青桃收拾一下吧,明天咱们就要上路了。”
心满喝完最后一口汤,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十分舒服,唐屹立刻接过她的空碗,询问道:“主子要不要再来一碗?”
她摇头,唇边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不必了。”
继而又道:“在这里耽搁了这么多天,倒是难得安闲了段日子。”
自从离开帝京以来,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提醒吊胆的,就没能有一天是安生的,她面上没表露,心里却时时刻刻都在为会不会暴露行踪而担心。可在这个小村子里养伤的几天,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浑浑噩噩,动辄就会睡过去,反倒是将那些没睡好的日子都补了上来。
现在看起来,精神也好多了。
青桃忙道:“主子本就该好好休息了,这才几天没见,就瘦了这么一大圈,唐屹真是不会照顾主子。”她埋怨着看了唐屹一眼,道:“以后如果再有这种分开行动,可一定要让婢子跟着您。”
心满好笑,“你还想要分开了?”
青桃后知后觉,不由抽了自己的嘴一下,“呸呸呸,婢子瞎说话,该打。”
心满摇头,原本小脸上仅是淡淡的笑意,现在倒是眼角眉梢都漫上了,杏眼盈盈水色,似晕染珠光,“按当初约定的时间,我们已经晚到了好几日,就是不知道绿衣会不会着急。”
“这里离金陵已经不远了,路上走快些一天就到了。”唐屹安抚道:“绿衣性子稳妥,她先到也好,可以打探下夫人的产业。”
这样等他们到的时候,也就能够知己知彼,对症下药了。
“嗯。”毕竟是从容哥哥的人,自是靠谱的。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几人又聊了几句就散了,晚上风随流和唐屹歇在了隔壁的耳房内,青桃则是忙着收拾着行装,心满白天睡的多了,晚上倒是不困,便支了盏灯,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月色。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到月中了,上个月的这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高高挂在天际,心满借月抒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已在九泉之下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