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润进了内院,被吓一跳。
他原以为,是曹夫人带着曹玉君,私下里见见他。
不成想,曹家内院也是女眷如云,个个衣着锦绣、珠围翠绕。曹玉君的姊妹、婶母甚至姑姑都来了。
薛润:“……”
他一时有点怯,想回家找大姐姐去。
他在人群里找寻曹玉君。
曹玉君坐在女孩子堆里。她着一袭官绿色素面襜褕,手腕上带着绞丝银镯,嫩白双手放在膝头,端庄又素雅,在这酷热盛夏里,沁人心脾。
薛润很想捏捏她的脸。
曹夫人等人对他送过来的礼物特别满意,又问他这两年在白崖镇如何,和跟匈奴人作战如何。
薛润都回答了。
而后见她们没完没了,薛润终于聪明了一回,起身要告辞,时辰不早了。
日影西斜,曹夫人又不能留薛润用晚膳,还不是她家姑爷呢。
他既要走,曹夫人命曹玉君和曹三小姐姊妹俩送送他。
一走出抄手游廊,曹三小姐就笑嘻嘻停住了脚步:“怪热的,我懒得往前了,五妹送送薛校尉吧。”
曹玉君:“……”
家里人这样做作,真是看不过眼。可她也没办法,自己婚姻还捏在父兄手里,不敢翻脸骂人。
她和薛润往外走。
一路上有丫鬟、仆妇穿梭,故而薛润不敢造次,只说:“你送给我的衣裳鞋袜,特别暖和。做那些,很累吧?”
曹玉君:“还好。”
薛润又跟她讲了讲白崖镇的事,一路闲聊着,出了曹家大门。
曹玉君目送他离开,心里仍有几分不安,不知他何时能学聪明点,看出她家众人的意思。
薛润虽然不聪明,但他大姐姐聪明。
他回家到蕙宁苑用晚膳,薛湄就问起他今天种种。
得知曹家所有人都过来看了薛润,薛湄心中有数:“我明日会请官媒的人去趟曹家。”
薛润大喜:“多谢大姐姐。”
说罢,他又患得患失,“大姐姐,若是曹家人不答应,你多给些聘礼。”
“你傻不傻?曹家的人若是不答应,就不会请叔伯兄弟来相看你。你现在的差事,已经入了他们的眼,只要你表现恰当,此事就算是定了。”薛湄道。
薛润急忙回忆了下,方才的表现,堪称得体。
他不太会讲话,恐言多必失,就不怎么开口。
他把此事告诉了薛湄。
薛湄听罢,点头笑道:“不妨事,我明日去跟二婶说一说,还是请二婶操持。”
薛润不解了:“干嘛请二婶?”
“我到底只是姐姐,自己还未出嫁。咱们没有母亲,二婶更加名正言顺。”薛湄道。
薛润听了,深以为然。
第二日清早,薛湄去了二房。
两府很近。
薛湄跟薛润到的时候,二夫人刚刚起床,二少奶奶赵氏带着两个孩子,正在二夫人处等待着用早膳。
瞧见他们姐弟,特别是薛湄,二夫人和赵氏都很激动。
二夫人拉住了薛湄的手:“前日派人去你府上,护院说你不在家。”
“我在家的,只是不愿意被人打扰,才让护院那般说。二婶勿怪,事情太多了,我得理出个头绪。”薛湄笑道。
二夫人:“知道你忙。你远在千里,还惦记着给我们送礼。”
一番客气,薛湄和薛润早膳都吃得潦草,故而在二夫人这里补了顿。
二夫人似乎很想提薛湄的事——皇帝对薛湄的态度等,但薛湄不愿意说任何憋屈的话题,故意岔开了。
“……当初小五去白崖镇,就跟曹家说妥了。曹家依言,让曹玉君等了多时。现在小五已经除服,还请二婶给他做主,说定他和曹玉君的婚事。”薛湄道。
二夫人:“这自然是佳话。你们还不知道吧,淮儿十月要跟曹家三小姐成亲了……只是,你们父侯可知道了?”
薛润一听到“父侯”二字,心中甚是烦闷。再想起那个丫鬟莲儿,薛润就恶心得不行。
“二婶,你和二叔做主吧。”薛润道,“就当我父侯死了。”
二夫人:“胡闹。算了,我不要这张脸了,去永宁侯府替你们说说。应该早做打算了,老太太身体不太行了……”
说得薛润脸色一白。
要是老夫人死了,他得再守孝一年。到时候,曹玉君估计不等他了。
薛湄也道:“宜早不宜迟,拜托二婶了。”
二夫人马不停蹄忙碌了起来。
姊妹俩嫁堂兄弟俩,自然是锦上添花的趣闻。
薛润也回了趟侯府。
他的生母周姨娘瞧见了他,一边哭一边笑,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薛润突然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母爱。
“别哭了。等我成了家,如果玉君愿意的话,接你去过好日子,不用你在这里受气了。”薛润说。
周姨娘知道自己儿子是个痴傻的,不会说好听话。
然而这番话,已然是真情流露了。
她点点头:“好,多谢五少爷。”
薛润被她叫得很不自在,虽然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叫。
才几年功夫,他长大了,那个中二热血又愚蠢的少年人,开始通晓了一点人情世故,也知道亲疏了。
“……那你再熬些日子。谁欺负你,你派人告诉我。”薛润道。
到了永宁侯跟前,薛润不言语,任由永宁侯教训他几句。
永宁侯字字句句,说得大义凛然。薛润却因为瞧不起他,只能想到“道貌岸然”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全部像是讽刺。
二夫人这些年学得练达了,也有诰命夫人的威仪,说话气度不凡,让 永宁侯都下意识敬重她几分,很难把她和从前那个内宅妇人联系到一处。
“既如此,孽子的婚事就拜托你了。”永宁侯乐得把此事都推给二房。
儿子结婚,彩礼、婚房这些,他还需要去问三房拿。
最近三房那边也不消停,永宁侯懒得多管。
而他自己,虽然一把年纪了,因为他女儿和儿子有出息,仍有商户试图接触他,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永宁侯从前觉得自己冰清玉洁,又自负对秦姨娘深情,没考虑这件事。现在,他真的在认真打算续弦了。
他更加没空理会儿子的婚姻,还是个庶子。
只是有件事,他放心不下。
“对了……”永宁侯喊住了二夫人,“还有件事我忘了问。”
二夫人:“侯爷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