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旧人,一别已是千年。
千年再见,山河风光不再,国土不再,春秋不再。
春秋之人相见,却好似要兵刃相见,这有点滑稽甚至是可笑。
“燕雀王,春秋大帝之下的第一人。”
英俊沧桑的白衣男子笑意浅淡,一缕长发遮住了左脸,沧桑的感觉下夹杂着如醇酒般的味道。
“是我。”
燕雀王右手按在青虹剑上,脸色平淡。
从千年至今,燕雀王的脸色就是这般死板,不苟言笑。
从来,燕雀王眼中的生活他眼中的人事物只有极端的黑白,极端的对错。
从来没有灰色地带的燕雀王是最受万民敬仰的,也是最能替代春秋大帝的那一位。
绝对的正派正义,谋逆之举也是这位八王之首一手提出,是他举青虹剑讨伐暴君子冥,逼地春秋大帝吊死在太安殿上。
他的眼中只有所谓的正义,燕雀王便是绝对的正义,也是麻木地不懂变通的春秋王爷。
燕雀王神色平静地望着这位熟悉的春秋之人。
原来陛下所说的这位老朋友是他,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倒在雪地之中只剩下一丝薄弱生机的黑袍少年。
燕雀王眯了眯眼,脸庞埋在积雪中的夏离身躯被莫名的力量托起,燕雀王的脸色在那一刻起了变化。
真的如陛下所说,七分相似的眉眼,年轻的春秋大帝。
燕雀王伸手,屈指一弹,但突如闪烁的剑光却是隔绝了他的气机。
“你也要来插手这个少年的生死?”,英俊沧桑的白衣男子皱眉。
“我说了,存在既是意义,也是合理。”
“即便春秋之人也无法妄断他人生死,君子春秋,你忘了。”
燕雀王语气平淡。
“你看看你要出面保的这个少年,你就不怕他是第二个春秋大帝。”
“或是说,在某些程度,比起春秋大帝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这不是你我要管的事。”
燕雀王屈指一弹,生机流入黑袍,破碎的肺腑经脉被一股清流包裹。
撕裂的衣袍外的伤口逐渐愈合。
燕雀王看了一眼春生,双目相对间,春生眼前一黑,昏倒在雪地之中。
夏离的身躯悬在半空之中,伤势肉眼可见下快速愈合。
英俊沧桑的男子皱眉,语气变地冷漠。
“你知道他代表着什么吗?”
“你明白为什么千万人中没有人与我们相似,唯独这位少年和春秋大帝七分相似,唯独这位少年能在暗涌流动的冲突中存活下来。”
“无论他是以什么目的存在于天地之中,他依旧是一个人,一个有生命的少年。”
“念恩。”
白衣男子冷漠的脸色突然变地玩味。
“如果这位少年是春秋大帝的敌人,是能够抹杀掉春秋大帝的存在,你还能这般安然地告诉我这些无谓的道理吗?”
燕雀王冷漠的脸色有些起伏,他转头看了一眼悬在半空失去知觉的夏离,皱了皱眉,轻声道:“你是说他被蒙蔽的命数和春秋大帝有沾连,他的存在是和千年塑造的天道有联系。”
“这能说明什么,人有相似,从生向死的轨迹中有所交汇又如何。”
“但他的存在是用来对抗春秋大帝,是天道在害怕,这个规则的塑造者在害怕这一位千古一帝有一天打破规则,甚至将塑定好的规则扭曲改变,所以他创造了这个少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少年,让他成长,让他抵抗这位春秋大帝。”
“这位少年最终会走向所安排好的结局,会将春秋大帝抹杀。”
青虹剑上的右手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分,燕雀王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了起伏。
燕雀王没有去开声反驳,或是质疑嘲笑他的疯狂理论。燕雀王静静地望着失去知觉的夏离,默不作声的唇角有些蠕动。
荒谬的理论却是这般言之凿凿。
这个少年,还有陛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陛下会让自己出手救下这位弱小的少年。
想不明白。
那就不想了。
陛下会告诉他正确的答案,只要按造他所说的做就是了。
燕雀王转过身来,平静道:“等到那一天,我也想看看春秋大帝究竟是多么强大,我也想看看这位少年走到哪一步,有没有资格做大帝的对手。”
“你还是要保他,你就不怕你的主子消亡在天地?真的死在了天道的压迫之下。”
“若是他真地这般脆弱,任何人都能成为春秋大帝。”
“但千年以来唯一能封帝的只有子冥。”
燕雀王摇头。
“千年后你还是这样地死板,不苟言笑,说话之中平淡的语气让人讨厌,你说的话就好像真理,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即便你说地都对,但是你这人还是令人很讨厌。”
白衣男子露出笑容,摇了摇头,目光追忆。
“千年前的山河,现在都变了模样,春秋数百城池如今都成为了那些小地主的封地,更可笑的是,这些蝼蚁自命天子,掌控一方,便真的以为自己是君王,可以一统山河。”
“井底之蛙,没有见识过碧海蓝天,没有见识过汪洋大海。”
“也不知道是他们可悲还是春秋的可悲。”
“少了一位真正能统一天下的帝君,这个世间太过散乱,没有一点秩序。”
“当初我以为你举剑拨乱反正,是为了天下万民,想不到你见到春秋大帝吊死太安殿上,你便心灰意冷,消失了整整千年。千年后再出现,想来是子冥让你出现,让你过来的。”
燕雀王点头,没有说谎。
他不擅长说谎,也不擅长隐匿自己的脸色。
“子冥和我说过,你让他有点头疼,所以让我来了。”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性格,你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故人都在,山河,春秋,时光,却再也不再。”
“我问你念恩,子冥真的愿意就这样放任这片天地随意成长,他就不想再重塑春秋,重新制定规则,让万物朝着自然规律的方向流去,而不是现在这样一片乌烟瘴气。”
燕雀王终于笑了,却是冷笑。
白衣男子脸色一滞,握住的长剑垂下,恍然叹息。
“也应该猜到了,爱美人不爱江山,他停格千年都是为了她而已。”
“春秋之末,暴-政之下万民苦难颠沛,但却不是真正的苦难,人心惶惶,也不过是子冥拿了那些人来开刀,那些人是的确该死,富贵不要,非要搞些事情,一群酒囊饭桶还来争取帝位,还这般下作,若我那时在皇城一剑便是杀了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哪里还会轮得子冥这般心软。”
“崇安王有问题。”
燕雀王冷冷地说了一句。
“崇安?”
白衣男子皱起双眉,这个他却真地没有料到,甚至这片天地中他也没有察觉到崇安王转世下的痕迹。
“你这个武道第二为什么会连夜离开皇城,匆忙地连消息都无法传递,等你回来时太安政变,陛下围城将百万子民困在幽都之中。”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昏睡的夏离,却没有心思理会。
千年前难道有人在算计他。
不,不是算计他,他只是其中的一环,触发之后便将整个棋局的效应催发,一切都在那个幕后之人的谋算之中。
英俊沧桑的男子收剑,沧桑的脸色变地阴沉。
风雪中两袭白衣相对而站,一位脸色漠然,另一位却是阴沉地难以形容。
“你有没有想过,围城将百万子民饿死烹杀,犯下累累暴行,让整个皇城炼狱一片的手笔真是子冥所为?”
“一个连有罪之人都难以下定决心去处死的帝君,面对这百万爱戴敬服他的春秋子民,他能狠地下心去做这个天怒人怨之事。”
“退一步来说,陈瑶,我们的春秋皇后会愿意看到子冥这样,会愿意让子冥这般暴虐残忍?”
“昔日我看着天下苍生看着春秋百姓冤死在皇城,我将怒火都堆砌给了这位灭绝人性的春秋大帝,提兵百万本想攻城,但春秋大帝却是死守一城,足足与我们耗费了一年,一年的时间,百万子民的皇城中弹尽粮绝,野兽互相吞噬,人吃野兽,再变成人吃人,繁盛的皇城变成了炼狱,当我们冲破城门时,扑鼻沉重的血迹快要将我们淹没,这就是春秋大帝犯下的罪行,我提剑一路狂奔,最后见到的,却是子冥死相凄厉地吊死在太安殿上。”
“他的眼中还有浓烈无法散去的恨意和血红,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子冥理所当然地承受这份罪责。即便如今的他,不死不灭,他还是困在皇城之中。为什么?”
燕雀王脸上怒意毫不掩饰,腰间青虹剑铿锵剑鸣,连带白衣男子腰间的佩剑都随着颤抖。
又是变数,既定的结局如今再一次改变。
英俊下沧桑的面容也是变地沉重。
能够在春秋大帝,能够在春秋八王,能够在他手中将棋局下地这般惊喜巧妙的那一位,又是谁?
能够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利用的那一位,又是谁?
燕雀王张手一抹,黑暗从手中弥漫而出,燕雀王将两人的空间封锁。
黑暗之中,只有两袭白衣,也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彼此的对话。
他知道燕雀王想要做些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变地难以预料。
当燕雀王开口的那一刹那,黑暗却是从白雪中蔓延而出。
燕雀王平静的脸上那冷淡的目光中却是出现了一道身影,英俊沧桑的男子眼眉一皱,长剑出鞘,一剑斩破了黑暗。
黑暗之中,叹息从无尽的远处传来。
“故人相见,已是敌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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