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五年,大隋朝吏治清明,民生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政治安定。大隋皇帝杨坚倡导节俭,物丰民富。**沙钵略可汗因为在开皇四年对隋作战不利,于年初向隋朝求和。至此大隋北部边患基本消除,除了隔江而治的腐朽陈朝和苟延残喘的西梁以外,大隋再无对手。不知不觉间开皇盛世已经悄然来临。
暮春三月,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百花深处,杜鹃成群,争鸣不已,如宣纸上涂抹的几笔写意,把春光点缀得十分熟透,一派盛年光景,绮旎风光。
上封,原名上邽,北魏时因避道武帝拓跋珪讳,改名上封;处于渭水上游和陇山的外围,为秦陇地区交通中心和军事重镇,大秦所属秦州总管府治所,也是当今皇帝第三子秦王杨俊的王府所在。
秦王杨俊为当今皇帝第三子,受封大隋秦王、上柱国、官拜右武卫大将军、秦州总管。管理陇右诸州,上承皇朝之令,下辖数州的军民之政,可谓是位高权重。可杨俊为人宽厚慈爱,待人亲切和善,一派谦谦君子之风,因此极得朝野赞誉,当今皇帝杨坚对其也极为赞赏。
可今日,一向谦和稳重的杨俊却显得极为焦躁,整个秦王府也是一片忙乱。秦王妃崔氏怀胎十月,羊水已破,正在内室中生产。时间已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孩子却迟迟没有动静,秦王妃崔氏声音已经渐渐微弱了下来,显得有气无力。
杨俊心中焦急,不停的在房前踱来踱去,俊俏的脸上布满了汗渍。等待了半晌,却始终没有生产的消息。杨俊实在难以压制纷乱的心情,索性深吸了一口气,命侍女在地上铺上锦垫,面对产室盘坐了下来,低头垂目,口中暗送诵佛经,开始打起坐来。
杨俊周围的侍从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显然王爷此时的行为有点另类,可谁敢劝解?虽然秦王杨俊的性情一向宽厚,从未有虐杀侍从的情况,可现在正值心情烦躁的时候,万一动怒该如何是好?以前没杀过人不代表以后不会杀,更不代表现在不会杀人,再温顺的老虎也终归是老虎的。现在谁敢这个情况下去招惹他。可若是不劝解,只怕传出去会贻笑大方,王妃在内室生孩子,王爷在房外念经,此事千古未有,若是被当今皇帝知晓了,死的肯定不是他的三儿子。,估计在场和不在场的侍从,谁也跑不了。当今开皇大帝英明神武没错,可皇帝的英明神武从来都是和杀人如麻挂钩的。
随着杨俊盘坐下来,周遭侍从也纷纷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浑身发抖却又五人敢出言劝阻,甚至连声音也不敢发出。
杨俊从小信奉佛教,打坐念经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缓解紧张的情绪罢了,可当他看到所有侍从都紧跟着跪了下来,叩头不止,心中大为激动。杨俊误会了,在他看来这些侍从都是在和他一起求佛祖保佑,替王妃祈福呀。所以杨俊感动了,而杨俊感动的后果就是,他膨胀了,有自信了,原本低声默默诵念的佛经变成大声朗诵了。整个院子里开始回荡起杨俊的诵经声。“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其名曰阿若憍陈如。。。。。。”
看着跪了一地,面无人色的侍从,还有完全误解了的杨俊,王延微微有些头疼,自秦王受封之日起,王延就跟在秦王杨俊的身边,负责掌管着秦王亲军,官拜开府,可以说是杨俊亲信中的亲信。
他对秦王杨俊的性子熟悉无比,自然不会担心秦王暴怒,但事已至此,再行劝诫也无济于事,所以吩咐手下道:“今日在场一干人等全部登记造册,凡有将今日之事泄露者,夷三族。”
左右受命而去,王延看着面色潮红渐入佳境的杨俊,突然有点淡淡的忧伤。
产室内依旧一片忙碌,秦王妃崔氏已经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有侍女不停的替她擦拭额头和脖颈间的汗渍,更有产婆将百年老参的参液涂抹在崔氏干裂的嘴唇上,可由于胎位不正导致生产困难,孩子迟迟无法顺利降生。稳婆也是满头大汗,不停地给崔氏打气,可却仍是一筹莫展无济于事。
秦王妃崔氏闺名崔玬,本是博陵崔氏之女,性格刚毅果决,身体素质也是极好,若非如此,也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可即便如此,此时也是再无气力了,扯着身侧的贴身侍女春盈嘱咐道:“安排下去,无论如何保住我的孩子,我若身死,通知我的阿哥和秦王殿下,一定要善待我的孩子。”
崔氏稍稍放松身体,强打精神开始安排起身后事来。而在场的侍女稳婆等人确实冷汗涔涔,颤栗不止,便是崔氏的贴身侍女春盈也是惊慌不已。若是崔氏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在场之人都要陪葬,纵然秦王慈悲和善,可秦王妃的兄长崔弘度却是大隋有名的酷吏。
众人正在彷徨无措间,却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诵经之声,初时微不可闻,而后却渐渐高亢起来,众人微微辨认,听起来却像是秦王杨俊的声音,不由得面面相觑。崔氏闻声也是一阵惊怒,深吸一口气,待要开声喝止,却觉得腹部一阵剧痛,而后只觉得浑身一松,孩子竟然就此降生了。
春盈本自忧愁该如何是好,哪知崔氏竟然顺利生产了,不由得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其他,慌忙将孩子抱起检查,随即向崔氏禀报道:“恭喜王妃,孩子出生了,是世子殿下。”崔氏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虚弱无比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虽然身体疲累,但崔氏却是如释重负,嘴角也不免露出一丝笑意。有侍女第一时间奔出产室向秦王报喜,其他的侍女医婆等人也一拥而上,再次忙碌起来。只是与方才的忙碌相比,少了一丝慌乱多了几分欣喜。秦王杨俊和王妃崔氏所生的第一个男丁——秦王世子殿下的顺利降生,对整个大隋来说都是件不小的事情,而秦王所赐下的赏赐也绝不会少。
春盈的手有些抖,开始是微微的发颤,渐渐却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的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却没有交给奶婆照看,而是就这么颤抖着紧紧抱在怀里。
众人的喧闹声渐渐停止了,众人有些慌乱的看着春盈,崔氏似乎也觉得那里不对,一对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的确不太对,从出生开始这个孩子就没有发出过一丝的声音。一旁年长的稳婆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孩子安静的躺在春盈的怀里,眼睛紧闭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若不是偶尔弹动的眼皮和微微起伏的胸口,这孩子几乎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稳婆微吐了口气,强打精神,牙一咬直接拎着孩子的右腿将他倒着提了起来,然后伸出巴掌狠狠的向孩子的屁股打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一下又一下,越打越快,越打越重,室内众人的心也越来越沉。
室内一片沉静,稳婆手掌打在孩子屁股上的声音越来越大,在静谧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崔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紧紧盯着稳婆怀中的孩子眨也不眨,却显得越发茫然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急匆匆的闯了进来,那人完全没注意到室内这诡异的氛围,步速也是极快,几步走到近前,嚷嚷道:“我的儿子呢?”正是刚刚接到禀报的秦王杨俊。
杨俊口中问着,抬眼却看到稳婆手中倒悬的孩子。孩子的屁股已经被打的青紫一片,在嫩红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显眼。杨俊立时大惊失色,怒喝道:“你在做什么?”那稳婆本就心慌意乱,被杨俊一喝,忍不住浑身一抖,手一松竟让手中的孩子摔了下来。
杨俊也是大惊,连忙伸手遮护,想要把孩子抓住,所幸的是杨俊此时就在稳婆身侧,反应也是极快,未等孩子落地便将他抓住了,此时孩子的小脑袋离地不足一尺。
不幸的是,孩子本就是头朝下的,杨俊伸手没抓到孩子的腿,反倒一把了孩子的**,男孩子嘛,身上总是要多块肉出来的。新出生的孩子,**原本就只有丁大一点,杨俊出手又急,也就没轻没重,所以新出生的秦王世子,就这么没来由的挨了一下狠的。孩子浑身一抽,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依然没有哭,更像是嚎叫,但却极为响亮,众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却都把有些诡异的眼神盯着杨俊。一时竟无人动作,连时间都仿佛出现了一丝的静止。
杨俊也是一愣,心中也觉的有些尴尬,慌乱中将手一松,然后就听到“咣”的一声,孩子最终还是摔在了地上。一瞬间诡异的安静后,室内终于响起了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一般。如同是得到了信号一样,产室内再次变得吵杂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