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让崔氏的念头吓了一跳,他原本是打算只带几个亲信前去襄州上任的,可听到崔氏也要跟去,不由得有些动心,可仔细思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于是出言拒绝道:“你随我去襄州做什么,我是去任职又不是搬家,若是你也跟去,我却不是要把真个秦王府都带去。我此去本就有受罚的意思,若是依旧大张旗鼓不知收敛,岂不又要惹得父皇不快。”
崔氏答道:“话虽是如此说,可王爷身边又怎能无人照顾,我这当妻子的跟去也是理所应当。”王爷原本计划如何就依旧如何,只是加上我和浩儿罢了,又有什么打紧。”听到崔氏说的轻巧,杨俊不由得苦笑道:“只加上你们两个自然是不打紧,可你和浩儿的侍从仆役却又如何,总不能让浩儿一路上无人照顾吧。”杨俊说道这里微微停顿,让崔氏思考一下,又继续劝解道:“南方水土与北方不同,你虽身体康健可终究是女子,怕是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况且浩儿年纪幼小,若是路途中有个意外或是染上疾病却如何是好。”
崔氏对杨俊的说辞原本有些不以为然,可听他说到担心杨浩的身体,不由得心中也有些嘀咕起来。见到崔氏似乎是有些意动,杨俊连忙继续劝阻道:“这次父皇旨意来的仓促,王府内人心浮动,这本算的不得什么大事,过段时日自然就好了,可若是咱们两个都走了,府内却不得乱成一锅粥!庞氏毕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见识不足,也压不住场面,况且她已经怀胎七个多月了,你把府内的事情交给她又怎么能放心?我这一旦离开,王府内还是需要你来坐镇才能够安排妥帖。”
崔氏听杨俊如此夸赞自己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考虑到杨浩的情况也的确是如杨俊所说,心中也担心他幼小的身体受不了长途奔波,而自己又绝对不会与杨浩分开。所以便对杨俊说道:“既然王爷如此说,我确是真的离不开了。”杨俊笑道:“自是如此”崔氏叮嘱道:“那王爷此去可是要保重身体,明日我去挑几个应手的侍从与你同去,也好服侍你日常起居。”杨俊含笑应了没有再与她争辩。
崔氏又念叨了几句都是叫杨俊保重身体之类的事情,杨俊也不厌烦,只是耐心的听着,心中倒觉得很是平和温暖。崔氏见到他不疾不徐的样子,不由得埋怨道:“王爷一向羡慕南朝文采风流,襄州里南朝如此之近,岂不正随了王爷的心愿。我看王爷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吧!”
杨俊听她埋怨,不由笑道:“襄州便是再好,又那里抵得过你和浩儿。我倒也不想去,只是皇命难为罢了。不过此事却是不着急,眼看就要入冬,道路难行,却是等来年开春再走也不迟。”
崔氏道:“如此说来我倒几乎是忘记了,前几日阿哥来信说已经接到旨意,被陛下派到了襄洲任总管,现在想必还在路上,你此去却不是正好和他做个伴,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杨俊笑道:“我与内兄性格不合,这伴儿做的倒也无趣。”崔氏气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和与不和的,总是有个照应罢了,却不比外人来的放心?”杨俊这才笑着应是。
想要再说些什么,杨浩却突然一愣,又向崔氏追问道:“你是说内兄被调到了襄州?”见他问的奇怪,崔氏回答道:“可不是么,前天差人送来的礼物和信件,因为浩儿的事情我也没顾上回信,只是安排人捎了口讯。”说道这里,崔氏又是一笑,道:“阿哥这次倒算是升了官的,襄州虽然临近陈朝仍算是边关之地,但相比苦寒的华州已经算得上是繁华了,总比他以前当华州刺史要强上许多。阿哥常年在外征战,身子多有伤病,此去襄州任职正好可以好好将养一下身体。”
杨俊微微点头,心中若有所思道:“此事看来未必如同你我开始时想的这般简单。”崔氏被他说的一愣,问道:“王爷您说什么不简单?”
杨俊摇头叹息道:“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说父皇调我去襄州任职,除了惩罚之外怕是还有别的思量在。开始时我还没意识到,只不过后来听你说内兄也被派去襄州,所以才有了这种猜测。内兄乃是镇守边塞的大将,若非任职期满平素里极少变动,以防将士人心不稳。若非事出有因又怎会在此时调内兄去襄州坐镇。襄州一向是大兴经略南方的要冲,父皇极为重视,内兄在陈朝素有凶名,甚受陈人畏惧,此去襄州怕不仅仅是镇守这样简单。”崔氏犹疑道:“王爷您的意思是说,陛下要与陈朝开战?那你这一去,岂不是自履险境。”杨俊笑道:“我堂堂一个王爷镇守后方又有何危险呢!况且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未必是真,而且便是开战也不会急于一时的,想来父亲派我去襄州其中一层意思也是需要有人暗中传递皇命。依我与内兄的关系,许多事情协调起来自然也简单很多。”
崔氏这才了然的点点头,但神色中却是多了几分担心。杨俊自己倒不是特别在意,想来自己此去襄州多半是要作为崔宏度的辅助,在崔宏度和杨坚之间传递秘密消息。为了掩人耳目才挂了个尚书令的虚职。知道了杨坚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偏心而惩治自己。杨俊心中反而舒畅许多。见到崔氏眉头微锁似是有些担心,杨俊也就转开话题,不再和崔氏谈论此事。
杨浩微微思量,说道:“如真是如此,这行程却是不能耽搁了,我原本打算推迟一些时日,待新年之后再去襄州的。若是往日,我身为亲王,莫说上任迟个三两个月,就是晚上一两年也是无所谓的。可若是父皇真的准备同陈国开展,必然时刻关注襄州的情况,我若再是拖拉,怕是又要惹他生气了。”
崔氏心中虽然不舍,却也知道他所以不虚,于是劝慰道:“那你就早些动身吧,我们既为人臣又为人子,总归莫要惹恼了父皇才是。你只放心的去,王府里自我我照看。”
杨俊笑道:“你年纪虽然尚轻经验不足,但冰雪聪明处事果决颇有大将之风,府中有你照看我自然是放心的。我走以后,秦州新任总管是河间王,弘王叔为人聪敏明悟,崇尚无为而治,政务上却是不用担心的,他总不会为难王府。不过他与晋王走的较劲,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明显的倾向,但终究还是小心为好。此人可以以礼相待,但却不宜往来过甚。”
崔氏笑道:“臣妾知晓了,瞧你说的,你若不在府中,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与他有什么往来。我只守好王府就是,府外之事与我何干,其他的都由得他们,难不成弘王爷还会难为我不成。
杨俊笑道:“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我倒不怕他为难你,反到是怕你心中不满父皇的决定,故意为难弘王叔。”崔氏气道:“难不成我在你眼中就是个爱撒泼的村妇不成?”杨俊盯着她笑而不语,让崔氏更觉羞恼似嗔似怒的盯着杨俊,却惹得杨俊大笑起来。
杨俊和崔氏口中的河间王乃是隋文帝杨坚的堂弟杨弘,杨弘的祖父杨爱敬是杨坚的祖父杨祯的兄弟。杨弘曾多次跟随杨坚征讨,在杨坚担任北周丞相时,经常让杨弘跟随左右,把他当作心腹。后来,宇文招邀请杨坚到他府上饮酒,打算刺杀杨坚,当时保护杨坚的就是站在门外的元胄和杨弘。
所以说杨弘是杨坚的心腹亲信也不为过,杨俊虽然不畏惧于他,但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人,所以才出言警示崔氏。崔氏也是个知趣守礼的女子,有又杨俊提醒,自然不会平白无故招惹杨弘,倒让杨俊放下了担心。
与崔氏商量妥当,杨俊这才安下心来,隋文帝杨坚一向重武轻文,故而大隋朝虽然在战争中百战百胜,可论起文人风采和文风文气,却是大大逊色于陈朝的。杨俊一向倾慕南朝文人的才气风流,因此对此次襄州之行在心中反倒暗暗生出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