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焦黄的泥土上,一个人死死地趴在地上,他身上蒙上了一层重重的尘埃,活像个死物。
风越来越大,残辉被一点一点吞噬在远处的地平线,漫天的沙尘衬着夜来的风遮掩了视线。
远方传来行军的脚步声,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是敌是友。
剑人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因为他看见了箭型前进的敌军小组。
一,二,三,四....足足有二十五个人!
“呼叫星羽,呼叫星羽,发现了一支敌军小队,正在向我方呈箭型接近,二十五人。”剑人低声说道。
“了解,你先撤回。”
剑人耸了耸肩,他匍匐着向后退去,速度居然不比正常动作慢丝毫。
砰!
一发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腿。
剑人吃痛,他一回头发现身后居然又是另外一支小队!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头部。
“不许动。”寒风三队的指挥官说。
“情报有误!有两支!我被包围了!”剑人不动声色地轻说道。
“有三支!我们被敌军火力覆盖了,狂魔和林已经赶去救你了。”那头传来了急促的呼叫声。
“被算计了。”剑人双手撑地,猛地从地上弹起,两柄长剑从泥沙里被抽出,在空中划过两道漂亮的剑花,劈开了最近的两个士兵。
“去死。”剑人一把抓过指挥官的手臂,一推一送,可怜的指挥官便脱了臼。不等人反应过来他就蛮横地夺过了冲锋枪,独立的脚尖支撑着身体转了一圈,把指挥官的身体甩给了寒风三队的队员们,顺势操起了枪扫射。
突突突突,一梭子子弹飞泻而出。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始料不及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射击射击!”最先反应过来的士兵大喊。
呆滞的士兵们一个个反应过来,他们怒吼着操起枪支扫射。
枪林弹雨浩浩荡荡的压来,剑人扔掉了手中的枪,嘴里咕咕叨叨地念着什么。沙层的泥土松动,无数柄铁质的长剑破土而出环绕在他的身边。
“剑阵·破!”
一柄柄长剑围绕着他旋转了起来,他脚底下踩着隐约的阴阳双鱼,淡淡的气罩笼罩在长剑的外围,乒乒乓乓地阻挡了子弹的轨迹。
剑人剧烈地咳嗽起来,这种规模不小的剑阵对他的身体消耗来说是相当巨大的,他只能硬撑。他手指掐诀,双指合并向着士兵们指去。
御剑·起
越来越多的长剑从沙层里飞出,直取敌军头颅。军人们围聚在了一起,他们咆哮着扫射前方,总有一两颗子弹会阻挡长剑的路线,强大的冲击力在空气中碰撞,蹭出了星火。
一心二用下的剑人也没有了多余的力气,他苦苦地支撑着剑阵的运转和御剑术,大腿肌肉的疼痛也某种程度上的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剑人看着气势高涨的军人们心里苦笑,狂叔啊狂叔,你们再不来我就真的要被他们给打死了。
军人们有秩序地向前推进,明眼人就能看出那个剑阵里的少年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遍地躺着长剑的尸体,废铁,还有数不清的弹壳。
一个玻璃小瓶不适时地滚在了他们脚下。
嗯?最接近的士兵疑惑地用脚别了别。
砰!玻璃小瓶突然间爆炸,冰冷的蓝色雾气源源不断地从瓶子里面快速蔓延出。
“啊!”士兵们的肌肉在沾惹到雾气的一刹那被冻结,他们僵硬地倒在地上。
剑人茫然地看着一切的发生,直到他看见两个人穿过厚厚的冰蓝色雾气走来,纵使他们裹着厚厚的防化服,剑人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们,因为这是他的队友,狂魔还有林立正。
“你们怎么才来。”剑人用两支剑支撑着手肘。
“已经很快了。”狂魔看了眼剑人的左腿,再看了眼迅速逼近的寒风二队。
“跑?”
“当然跑了!”剑人把手搭在了狂魔的肩上。
狂魔点了点头,腿部猛然发力,提着剑人狂奔了起来,剑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猛地拔高了一节,脚尖划在地上好似飞起。
滚滚烟尘驰骋在夜晚的沙场上,不知从何时起,皇朝的废墟上无处不是漫天尘埃。
大约在三分钟之后寒风二队才姗姗来迟,他们中的指挥官冷漠地走过一具具被冻僵的尸体,眉头紧紧地皱着。
“手套。”他把枪支扣在胸前,伸出了两只手。有队员把乳白色的橡胶手套戴在了他两只手上。
他在一具尸体前蹲了下来,手指轻轻触摸在肌肉的纹理上。
“咦?”他眼光一亮,看见了尸体旁有玻璃小瓶的碎渣。他捡起了那块碎渣打量了一会儿,有人递过来了一个密封的袋子,他随手塞了进去。
“呼叫总部。”指挥官摘下了手套,摁响了对讲机。“我是寒风二队的队长,郑陶。”
“收到,有什么消息?”
“我们跟丢了,追踪的能力者向八点钟方向逃离,当时有沙尘我看得很模糊,但应该三个人,他们的速度非常快,我们望尘莫及。而寒风三队全灭,他们中的大多数死法如出一辙,在现场发现了可疑的玻璃碎片,随时可以带回总部。”
“好,请迅速赶回总部。”
....
“喂,你慢点,你跑得比他们快很多了已经。”剑人的手臂酸痛,一路上的颠簸让他苦不堪言。
“什么啊,生命可是分秒必夺的啊,夜跑对身体很有帮助的。”狂魔呼哧呼哧地扛着剑人奔跑着,他是个健硕的男人,带着一个人跑了许久的人居然没有任何力竭的表现。
“狂叔能不能不耍滑头。”剑人低下了头。
“再说话我把你扔回去。”
“.....”剑人沉默了一会儿,“算你厉害。”
“真是的。”林立正跟在他们身后笑了笑。
滋滋滋...滋滋滋...毫无征兆的,对讲机发出乱流的杂声。
“跑啊!”星羽的声音淹没在了轰炸声中。
“嗯?”
“狂...魔...”林立正喊道。
“怎么...了...”狂魔下意识地仰起头,瞳孔骤然紧缩。
流星,一颗颗数不尽的流星从天空陨落坠下,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仿佛真的是从天而降一般。
狂魔忽然看清楚了,这哪儿是流星啊,分明是致命的炮弹。
“躲开!”林立正一把扑倒了还在震惊中的剑人和狂魔,他们身边落下了一枚炮弹,直接炸出了一个小坑。
夜幕降临的皇朝,才是真正的死亡地带!
轰轰轰轰,一轮狂暴的轰炸像是神罚,无情地摧残着地面,连绵的音爆不绝于耳,一个个坑坑洼洼随处可见。
滚滚的浓烟四起,晃晃悠悠地飘上云霄,又像是求救的信号弹,可这注定是一场无人支援的战役。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咳,咳咳咳。”狂魔搬开了身上的瓦块,刺鼻的硝烟味呛得他整个口腔都在火辣辣地灼烧着。
人呢?林呢?剑人呢?狂魔迷茫地四处打量着,月色下的能见度降到了最低,要大吼大叫的话只会引来敌军的搜查小队。
“剑人!林!剑人!林!”狂魔一边矮着身体走一边小声地喊,他的手被细小的碎块磨破了,指尖流着血水,可他此刻完全没有注意力在意这个。
突然,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狂魔僵硬地低下头,发现那柔软的触感正是来自于一只原本白皙的手臂,如今蒙上了污渍。
狂魔麻木地蹲了下来,试图搬开压在那只手臂上的碎石块。
刚刚凝结成血痂的指尖猛然发力,殷虹的血液被挤压出,抹在了石块上。狂魔用尽了力气抛开了那块碎石。那残破的衣服被撕裂的七零八落,而头部却仍埋在石堆里。
狂魔疯狂地扑了上去,歇斯底里地刨开石块,手掌被血色浸染,失血过多的晕眩涌出脑海。
千万不要死!求求你了,千万不要死!
一块,两块,三块...狂魔机械化地重复一个又一个相同的动作,他直到他看清楚了那张曾经那么熟悉的脸。
狂魔强忍住了眼眶打转的泪水,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他内心不住地祈祷,求尽诸天神魔,求尽上界苍生。
求你了,不要死!不要死!
而在月光下的那张脸已经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脸了,飞溅的石子把那张脸砸得血肉模糊,眼眶,鼻梁,牙床都被砸得凹进或者粉碎,甚至现在都还有细小的石子卡在残余的嫩红色肌肉里面。
狂魔抱起了那具尸体仅存的上半身,那腰部以下的部位早在爆炸之后被轰得粉碎了。
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皇朝的崩溃,生命的突然离去,队友的惨死,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紧绷着的心弦断得一干二净。
“唔唔唔...”狂魔的牙齿打颤,任由眼泪滴落在队友的脸上,直到现在他还渴望发生奇迹,可惜一滴真挚的眼泪让死人复活这种奇迹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
从脸上他已经辨别不出任何的特征了,但是他看见了那身和自己一样的防化服,他就百分之九十的确定,那是自己的队友,临死之前还救了自己一命的林立正。
“对不起,对不起。”狂魔抱着林立正的遗体抽泣,这个男人脸上从未有出现过如此悲伤的神情。
“咳咳。”一声轻咳打断了狂魔的悲恸。
狂魔猛地转过头,那月光下站着的人影对他无声地笑了笑,两人一时间没有对话和交谈,后者只是一瘸一拐地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剑人默然,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张骇人的脸。
“死了。”狂魔停止了抽泣,大概是他觉得身为一个大男人,被人看到哭的样子很丢脸吧,虽然他的泪水还挂在脸上。
“这就是战争,死者为安,把他放下吧,狂魔。”
“我知道。”狂魔哽咽道,他抹了一把脸。
“他为我们死的,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里默哀,而是...”
“报仇啊。”
剑人把手摁在了狂魔的肩上,支撑着他虚弱的身体站起来,“现在是晚上,我们最好找到星羽他们,不然还是逃不了厄运。”
“我知道。”狂魔放下了林立正的尸首,他站了起来。“复仇这种东西,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