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日便是元春,乾国的皇宫处处张灯结彩的,就连内御河也一样,白玉石雕砌的围栏裹着红绸,光是看着都觉得喜庆。
小公主却无心欣赏这节日的欢喜,白皙的手掌紧紧扒着围栏,这里是内御河最窄的一段,没人看到那个发了疯一样的‘嘉善公主’究竟将那乌龟倒在哪儿,只是约莫记得就在这附近。
“李商……咳咳,”小公主紧了紧拳头,“你还记得当时本宫怎么就想把小绿扔了?”她头疼地按太阳穴,不知道装失忆有没有用。
“公主您当时说,要给小绿自由。”
嘉善公主:“……”她都要佩服李商言这通说辞了。
“传下去,就说钓到小绿的,赏……玉如意一对。”她手上没钱,好东西倒是不少,这天寒地冻的,水里的生灵大都冬眠了,真的要从这潋滟水波中找回小绿,无异于大海捞针。
小公主眼眶突然变得酸疼,氤氲出的水汽叫她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心底早就恨不得将李商言给大卸八块。
这边声势浩大钓乌龟,乾帝那头立马就知晓了。从堆得半人高的折子中传出了声音,“随她去,别管她。”明明带着深寒的怒气,心里更是觉得那丫头不识好歹,为了一只乌龟弄得人仰马翻的。
直到正午,小太监来报,公主还在内御河,急的都快哭了,好在大人恰好进宫了,哄好小公主了。
小太监的年纪小,自己身子残缺,对这种才子佳人的事便格外地羡慕,语气里不由得带出了点。
乾帝意兴阑珊地嗯了声,有时候他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奏折朝堂,兵法谋算。可一旦真的没了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去看看。”
年轻的轻轻将人拢到怀里,熟悉的药香充斥在鼻尖,小公主忍不住蹭了蹭,却惹得男人一阵颤栗,“别闹。”声音从头顶传来,有点喑哑,又有些无奈。
“可是小绿真的找不回来了,他最近也不知犯什么病,”小公主瓮声瓮气地抱怨,因为窝在的怀里,并没看都他瞬间沉下去眼,“还有啦,那个穆行之进宫了,说了萧珂贩卖私盐的证据。”
年轻的嗯了声,有的事他们这是习惯性地告诉彼此,并非算计什么。
“外头太冷了,先回宫。”
大人的话小公主还是听的,乖乖巧巧地点头,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似乎比自己的还要冷一点,她把另一只手握着的暖玉苹果换到这只手上。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掌握住了同一个苹果,金童玉女一般的二人并排走着,周围寒冰萧索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了。
等乾帝到了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一对璧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似乎来晚了,却又觉得堪堪正好,若是来早了,就该看到不想看的画面……乾帝虽长于市井,可骨子里确实有几分矜贵的娇气,自己折腾起自己倒不觉得如何,可旁人惹他丝毫不痛快了,他便耿耿于怀,假以时日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就好像那个萧宁儿,少年时期那狠戾的一鞭,早就决定了他们的结果必然会有血光。他偏执狭隘,认定了一件事一个人就不会改变,一条路哪怕明知是死胡同也会走到黑。
萧宁儿永远都不知道,初遇时那个鄙夷讥讽的目光,他记得太牢,再也不会感受到她所谓的爱慕真情。
“湛一,想办法让离开皇城。”
他不去细想缘由,干脆尊崇本心,不是看季迦叶不痛快吗?那看不到这人不就好了。
“私盐的案子,就让他去办吧。”
这案子本来是归穆行之的,就当做给他练练手,乾帝需要的是一把把锋利的刀,而非只懂得舞文弄墨的书生。
“就怕他……不肯离京。”湛一不懂什么男女情爱,甚至没发现乾帝的异常,他单纯从季迦叶这个人分析,上回接待南伽国的使者之事,虽说有试探之意,可已经是的底线了。
地位超然,却不理俗事,这回还是让人离京,更不会答应了。
乾帝突然笑了,欢愉的笑容里却带着满满的恶意,“朕会叫他答应的。”
小绿是找不回来了,大人干脆把小红也倒进了内御河,美其名曰让它们来个‘有缘千里来相会’。
然后又送了小公主一条七彩斑斓的鱼。
嘉善小公主在翻了个身子,笑得都快岔气了,“迦叶,那我们是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不是,我们的缘分全都因为我。”说得还一本正经的。
“噗哈哈哈……”嘉善公主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迦叶迦叶你怎么可以……”
“咳咳,”大人掩唇轻咳了声,在小公主以为他只是掩饰尴尬的时候,压根没看到他手掌心那几点触目惊心的殷红,“我先走了,好好吃饭,零嘴少吃点,过几天我再进宫。”
“嗯?”小公主的眼眶还是雾蒙蒙的,迦叶平日很少这么早就出宫的,不过她也没多想,“好啊,不过很快就该是元春节了,迦叶,你有想要什么礼物吗?”
她记得的,一直都是迦叶送她东西,一直都是迦叶替她善后,可思来想去,她好像根本没送过他什么。
“腰带怎么样?我听说在南伽国……”小公主抿了抿唇,白皙的面屏浮现淡淡的粉色,“不过我针线活不好,到时候你可不准嫌弃。”
大人并没有预想中的欣喜,留下一个淡淡的“好”。似乎真的遇到急事了。
然而大人在回去的路上一言不发,进屋的时候,刚掀开帘子,脚下便猛地一个踉跄,身边的青釉立马辅助了他,这才发觉大人手冰凉彻骨,灰败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童子青釉的眼圈立马红了,他是贴身照顾的人,有的事情外人不知晓,他如何不清楚?
“主子,还是去求求……”
“闭嘴!以后不准提他!”他才不要去求那个老秃驴,师徒情谊早就尽了,依着那人的性子,见死不救还是好的,说不定还会奚落他一通,毕竟这人断言过,他此生无妻无子,孤苦一生。
“咳咳咳……”季迦叶咳得越发厉害了,倒出三粒药丸吞下去,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总算止了,“谁不准让公主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