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远的眼神里有几分惋惜,道:“既如此,那卑职也不多留了,所幸这次的案子至少还是跟陛下有了交代,在这江宁城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当真是让卑职的心肝都在颤哪……”
一提到这,王志远的面庞依旧有几分煞白,他抬了抬袖子抹了抹脸上的冷汗,面上一派劫后余生的心惊。
“可不是,这朝廷派去信州赈灾的饷银被劫走了,陛下自然上雷霆大怒,哎,我就想不明白了,查案什么的,我与韩兄又不在行,为何不派张尧兄来呢……”罗坤瘪着嘴,摇摇头。
七七闻言,在后边凉凉的说了一句:“也没见着你查案哪,你今日不说,我还以为你来这江宁城是来玩来了呢…”
韩穆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道:“查案,是你不在行,不要把我给捎带上……”
韩穆霖说的漫不经心,但是一字一顿的却又极为清楚,这话让旁边的罗坤的桃花眼一下就耷拉了下来,无奈的开口:“是是是,韩大人…”
七七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脸都笑得皱在了一起。
罗坤闻言,有些心虚的抬头瞟了韩穆霖一眼,见其只是漫不经心的这么一嘴说,便呵呵的干笑了声,道:“这不是如今有了简兄,哪用的着我来瞎捣乱……”
韩穆霖凉凉的撇了罗坤一眼,道:“这倒是……”
罗坤默……
出了王府后,罗坤的面上带着几分惬意的笑容,有些好奇的问道:“如今事情已了,我们何时回开封复命…?”
他这话一出,只听旁边一片寂静,半晌都没人说话。韩穆霖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道:“你真以为事情就结束了…?”
韩穆霖俊美如刀削般的脸颊上无表情,声音平淡,无波澜。
罗坤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众人都有些严肃的表情,愣道:“难道不是么,黎副将就是这大军之中的内应,而这饷银就是青莲教派人劫走的,至于如何寻回饷银,自然得先回开封向陛下禀报之后,才能做决定……”
他的话顿了顿,复又解释道:“我们如今根本不知这饷银在哪,难不成这些歹徒劫完银子后,还会留在这不成…”
简林安闻言,她的步子顿了顿,白玉般的脸颊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瞳里满是一片淡然,开口道:“若是你,你会抬着几百万两官银到处跑么…?”
且不说进城抬着这么多的箱子是否要查探,就说这五百万两银子,要想短时间内运像别处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这饷银如今还在青莲派逆党的老巢里。
简林安的内心闪过一丝冷笑,而这银匠,与这红胶泥,是用来干什么的,她也想明白了。而想明白了这红胶泥,那一个青莲逆党在江宁城官员里的内应是谁,也一清二楚!
好一条算计,好一条天衣无缝的计谋!
简林安的眼眸越发深沉了起来,自从想通了这其中一切,她自然是再也不敢小看对手丝毫,这一次,若不是碰巧遇见了这一群银匠的家人在这县尉衙口闹事,若不上恰巧经过庄墓村与吴山村,发现这庄墓村村民傍晚竟无一人在家,这一切她若都没有发现,此刻定然不会下清了这所有的一切。
而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后,却得出了一个让她都感到心惊的结论。
虽然匪夷所思,但却是串联起这一切的唯一的解释。
罗坤闻言,脸色微变,道:“不会……”
简林安笑了笑,面容上的神情不可置否,她淡淡的笑道:“我们不能住客栈,去城里最繁华,人流涌动的地带,寻一处宅院住,罗兄,这事可就交给你了……”
罗坤虽然奇怪为何简林安会有如此的要求,但见韩穆霖那厮并未提出反对的言语,也就照做了,左右,他们两若是都觉得合适,那也应当是合适的吧。他如今对简林安的能力,自然是信任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每一次出了什么事,他都会下意识的听简林安的建议。
罗坤的办事效率的确高效,不过半日的时光,他便寻到了一处位于江宁城正中央,旁边的街道便是那人流极为涌动的红钩院,每日人流进进出出,极为繁华富庶的地带。
院子不大,普通的一进院,虽位于红钩院旁,人流量却又极为流通,一进的小院并不起眼,而四周又都是极为大的二进院三进院,它却正好位于正中央,卡在正中央,被遮了个彻彻底底。
“这院子不错……”
简林安站到了院子的门口,望着眼前这个青砖白瓦,简单的一进小院,万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走了进去,穿过垂花门,走到了内院,院子中央有一大块空地,中间的青石板道路空了出来,而青石板道路的旁边种了些花花草草,倒是颇为雅致。
一进院十分的小,十分的简单,中央留出了一条道路,北边,西边,东边,各有一个大屋子。
而为首的北院自然是归了韩穆霖,毫无疑义。而她自然是选择住在了西侧的院子,而罗坤自然是选择住南边的院子。而在分完院子后,让底下的人把自己的包裹给放回了院子里之后,便都坐在了北边的堂屋里开始谈日后的打算。
屋内十分的整洁,不过是片刻,便被底下的人收拾的一层不染。
红色的漆凳,方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镂空花纹熏香壶,袅袅香烟飘散而出,在空气中张牙舞爪的舞动,沁人心脾的檀香,让她的思绪一下就安定了下来,焦躁之气尽去。
“安之楷是真正的内应,黎副将才是那个真正的知晓一切的幸存者……”
简林安抿了口茶水,极为简洁的给罗坤抛出了这个消息。
哦,安之楷是内应,黎副将是幸存者……
罗坤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半晌后,他的眼睛猛然睁大,端着茶水的手抖了抖,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你是说,安之楷才是内应?”
怎么可能呢!安之楷怎么会是内应呢……
罗坤的桃花眼里满是震惊,他满是不敢置信的有些僵硬的转过了头,看向面前慢条斯理喝着茶的韩穆霖,抿唇道:“你们,你们早就知道了……?瞒着小爷一个……?”
韩穆霖闻言,精致如玉的侧脸微微转过来几分,淡淡道:“不是故意瞒着你,是必须瞒着你……”
他顿了顿,复又似笑非笑的开口道:“若是把这事告诉你了,定会打草惊蛇,你能在安之凯面前表现的天衣无缝吗,所以我们没告诉你…”
他悠悠的喝了口茶,但是却还是十分有耐性的解释了这件事。
罗坤闻言,桃花眼黯淡了几分,耷拉着脑袋,道:“我说,简兄,你对我也太见外了吧,这事就瞒着我一人,也太小看我了吧…!”
简林安挑了挑眉,淡淡的笑道:“我与韩兄在外人面前性子本就冷,所以即使知道了这事,对安大将军的态度与之前有了些出入,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可你的性子却是不一样的,我们自然不敢冒这个险……”
罗坤看着吊儿郎当的,实则却是个十分柔软的性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而也极为的聪明通透,一点就通,也难怪,连如此难接近,脾气如此怪的韩穆霖都与其成为了朋友。
听了简林安解释性的说法,罗坤原本有一丝的不悦也尽数散去,他昂着小脑袋,得意洋洋的开口道:“既简兄都如此说了,那小爷也大人有大量的不与你们计较了……”
他顿了顿,复又道:“不过你们下次,可不许瞒我了!不要小看小爷…!”
她看着罗坤那张笑眯眯但是眼神里却带有些许哀怨的眸子,点了点头,道:“可以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不过如今最要紧的事,还是先去庄墓村查探一番,九日前我派谷连雅去到庄墓村一带查看,如今却都还未曾回……”
罗坤愣了愣,道:“庄墓村,好像是在武墓山,难道简兄的意思是,那个村子很可能跟青莲派脱不了干系……?”
简林安闻言,微微的笑了笑,道:“九日前,我派连雅前去查探,可如今都未曾回,想来应当是查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才会花费如此之久,而一开始来这江宁城之时,不过是刚过晚膳时分,并未曾有多久,可偏生这村子里却一片寂静,房门大关,丝毫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罗坤愣了愣,答道:“或许是这村子本身便是无人居住呢……”
简林安勾了勾唇,淡淡道:“村民的院子里,晒着一些风干的肉块,甚至丝毫不做遮掩,就摆在院子里,而隔壁的吴山村不过与其只隔了一条河的距离,可别说院子里晒肉了,就连屋子的屋顶,可都是破旧的,连村门口的村扁,都裂开了……”
她的话语顿了顿,复又说道:“你觉得,同样气候,同样条件下,两个村子的贫富差距为何会如此之巨大……?”
眼前一袭白衫的简林安眼眉清冷,漆黑的眼瞳深邃而透明,像两颗神秘的晨星,散发着睿智的寒光,她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些许轻柔,但听起来却格外有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信服。
“……”
罗坤愣住了,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到底是何缘故才会如此。
她轻轻的撇了罗坤一眼,见其脸上的疑惑神色,淡淡的笑了笑,道:“饷银是不是在武墓山被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