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一途,以凡入玄,以玄证天之大道。于是世人将武道修为一分为二,是为玄、天之境。玄境四品,一生二,为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可化龙乃为通玄,玄境之巅峰,又名金刚,意为金刚不坏。天下有江湖,江湖又称武林,玄境一品,当为武道之林一颗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彻底站稳了脚跟。
如武徐彦儒一般的极品,世间罕见。生而金刚,后可一步登临天之境,化气海、夺造化、感命玄、知天命,一切将水到渠成,成就无上一品境界,举世无敌。山海城俯视天下苍生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天下第三,仙人宁无缺,十多年前自北海横空出世的剑道帝皇刘鹏老爷子,那位宁无缺口中的神秘天下第二古怪老头,无不感知天命之玄,傲立于世间武道之林,仿若仙人一般的人物。
而人仙则不同,很好理解的字面意思。仙人,乃是凌驾于凡人之上超凡入圣之人,人仙,则是那些仙人之下,凡人之上的人物,帝师燕十三,正在此列。
睁大眼睛望着天穹之上那搅动天地气机而生成的金色巨剑,撼山捳地般的恐怖气息如泰山压顶,燕十三几乎喘不过气来,那锋锐的仿佛要撕天裂地的剑气,就那么与他的万剑朝宗轰然相撞,瞬间崩碎。
万千灵剑瞬息崩毁,点点星光消散于天际,天空也恢复了明朗,漆黑旋涡不在,燕十三负手而立,静静的看了北燕王许久,开口道:“好一个北燕王,手中无剑,剑意仍旧能够引动天地气机凝虚为实,燕十三佩服。”
北燕王温和一笑,淡淡道:“不敢当,帝师燕十三的大名,萧震从小听着长大,万不敢在前辈面前托大,方才只是稍作切磋,还望前辈莫怪。况且,前辈手中,似乎也无剑。”,你既然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我就再送你一程,让你这个台阶下得舒舒服服的。北燕王明白燕十三来此所为何事,老剑皇刘鹏为其种下主仆伴生契,这么大一个助力,不用白不用,所以现在不是与燕十三死磕的时候,他们要做的,是忽悠燕十三前往北疆保护纪年,这才是最要紧的。
燕十三看着散发着淡淡威严的北燕王,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紫衣陈仙芝,嘴角噙着淡淡笑容的魏北威,终是叹了口气,喃喃道:“罢了罢了,老夫这便离去,是生死是死均有天命,是老夫太执着了。”,话毕便是欲甩袖离去,魏北威脸色一急,上前一步。
“前辈留步。”
燕十三停下了脚步,头也没回,语气有些低沉,“北威侯待如何?还想赐教一番不成。”
魏北威微微正色,挺直了身子,朝着燕十三的白衣背影拱了拱手,郑重道:“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小子魏纪年被老剑皇种下主仆伴生契,可他现在并不在燕都之中,而是远赴边塞,而如今大乱将起,前辈你看?”
燕十三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顿时布满了苦笑,喃喃道:“老夫说了,生死有命,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背对着魏北威等人,燕十三缓缓摇头,脸上的戚戚然难以掩饰。几十年前,他高坐庙堂,贵为帝王之师,而是十多年前却被千夫所指,只因大乱爆发之时,身为帝师的燕十三,没有出现在江陵。这十多年以来,被世人的讥讽与嘲弄埋没的燕十三,这个自尊心异常强大的男人,这个忠孝未能两全的剑道人仙,他早已心灰意冷。
望着燕十三离去的落寞背影,众人齐齐摇头,却没有发现,一身粗布麻衣,腰挂酒壶的驼背老庞悄然上前,在众人的讶然中,轻声开口道:“燕十三!”
大剑师燕十三脸色僵硬,蹙起了眉头,脚步随即停了下来,艰难的转头,看向了北威侯府红色大门前站立的那一个佝偻的身影,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你是?不可能……”
老庞缓缓上前几步,一双浑浊的老眼带着难以捉摸的深意盯着燕十三,轻轻道:“庞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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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城,太守府,一名身材匀称的黑衣年轻人端坐于首位,双手十分认真的捧着一杆漆黑如墨的大枪细心擦拭着,枪头呈十字,三尖六刃,其上一条威风凛凛的漆黑巨蟒盘踞,两只猩红的眼睛散发着妖异的红芒,摄人心魄。
年轻人剑眉冲天,鼻梁高耸,黝黑的眸子透着专注,微微凝起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很是倔强,此时低着脑袋专心致志的擦拭长枪,全然忽略了堂下一众文武。久久无言,躺下十多位官员按耐不住心中急切,正欲上前开口,门外铁甲声响起,一位北燕悍卒按剑快步上堂,单膝跪地,脑袋微低,沉声道:“禀将军,燕山西北方向三千金帐蛮夷徒步跨山而来,屠了三个村镇,正朝雁城而来,卢龙塞守军正迎战北邙。”
黑衣冷峻青年抬起了头,黝黑的眸子微微一凝,缓缓起身,手中盘蟒十字大枪重重一顿,环视一圈早已跃跃欲试的众将校,冷笑一声,开口道:“袁朗,你领飞雁左骑营奔袭西北,不留活口,若是有人跑了或是有投降的软骨头你留了他性命,你自己提头来见。”
披甲魁梧校尉憨憨一笑,挠了挠头,闷声道:“将军,你是说全杀光吗?”,众人哄堂大笑,袁朗不知所以。
黑衣青年苦笑一声,随即艰难的板起了脸,沉声道:“你去是不去,你不去有的是人想去。”
“哎!得嘞,别他娘的想跟老子抢,老子先走一步了,嘿嘿。”,憨憨的大汉,论起杀伐却是这般豪放大气,更加粗鲁,着实令人看不懂。
“裴绍,你领飞雁右骑营之远卢龙赛前线,不得有误。我要在明天日出前收到北邙败退的捷报,若是天亮前消息未到,你也就不用回来了,去吧。”
众人领命而去,黑衣青年手中长枪随意挥舞,呜呜的破空声如同空气的悲鸣,青年眼神一凛,提枪走出府中,仰头看了半响正南方向,轻声道:“备马,骁龙一营,随我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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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回雁谷,便是广袤的山地丛林,而在这片山脉森林的尽头处,一个百人的村庄一派安静祥和,夕阳如血,美的仿如一幅油画,孩童在村头嬉闹着,懒洋洋打着盹的老人悠闲自得,妇女在村边的小溪洗衣物,男人则多半外出打猎仍旧未归。村名无不翘首以盼,等待着自己家中男人的回归,带回鲜美的野味。
一个踢着蹴鞠的小男孩留着鼻涕呆呆的望着天际,他的眼神发呆,喃喃道:“那是什么啊,是蚊子吗,可是哪来那么多蚊子啊。”
仰靠在树下的近百老人闻言笑了笑,抚了抚胡须,眯着老花眼,大笑道:“臭小子,那大概是大雁吧。冬去春来,大雁又回来咯。”
一大堆毛头小子听了两人的对话均是抬眼望去,天边的夕阳很红,如血一般,竟是有些晃眼,天际确实有很多的黑点,但是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一刻,夕阳如血,天边的异物与无知的稚童,垂垂老矣的老人,仿佛一幅定格的油画。
噗噗噗!
鲜红的血溅了很远,洒落一地,留着鼻涕的小男孩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自己这是怎么了?肚子好痛,眼睛好酸啊,想流眼泪,他终于缓缓倒地。白胡子老人嘴角溢血,瘫坐在树下,瞪着那双看破世事的浑浊老眼,喃喃道,我看错了,看错了啊,这些蛮子,该死啊……
嘭!
一推推草垛,一座座草屋,被火箭触及,轰然燃烧了起来,火借风势疯狂蔓延,村庄顿时哀嚎四起,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那些蛮子来了。
密密麻麻铺满了山野的皮甲蛮夷手持弯刀背悬箭壶大声叫嚷着冲杀而来。弯刀所过,头颅滚落,尸体一个压一个,渐渐地堆积成山包,有人四处逃窜,可惜没能够逃过被射杀的命运,草原金帐的骑射之术,冠绝天下。
没有人说话,夕阳西下,夜色缓缓笼罩,近千蛮夷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他们只是麻木的挥动着手中鲜血淋漓的弯刀,不知疲惫的拉动着手中的大弓。
小溪的那一边,四匹马迈着哒哒的步子缓缓转来,马背之上,一名白衣少年挺直了身子,腰挂长刀背负剑匣,眉心那猩红印记配上俊逸的脸庞,更显妖异。在其身后,两名明媚女子端坐马上,一青衣,一百衣,俊手持长剑。还有一个小男孩模样,他最先发现了远处的蔓延的战火,在这朦胧的夜幕下异常显眼,他不由得愣了神。
白衣少年眯起了双眼,嘴唇抽搐着,他将右手抚上了刀柄,丝毫没有犹豫的,呛然抽刀出鞘,策马狂奔。青白衣女子见状秀眉微蹙,随即无奈拔剑,跟了上去,小男孩愣了愣,抬手擦拭眼中泪光,策马上千。
夕阳西下,黑暗降临,朦胧的夜色下,小溪那头蛮子手持弯刀尽情杀戮,小溪这头,白衣少年手中长刀嗡嗡作响,急欲饮血,策马扬刀,眉目似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