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庄村南有条河,叫绣针河,绣针河向东注入槐树湾,入海口就叫绣针河口。槐树湾像这样的入海口共有三个,绣针河口位于最南边,海牙上的村庄就是甄家庄,往上游走依次是东河圈、西河圈,再往上走就是成金发的老家成家庄。中间的那条河叫烧香河,烧香河发源于海云寺所在的泊船山,海牙上坐落着一个小城镇就是海堡镇,村上大队驻扎着。最北边的河叫大沙河,河口屯居着内山海兵团的数十艘登陆艇。
村上再次倾巢出动率领2000多日军和皇协军,浩浩荡荡向绣针河畔进发,村上将此次行动命名为“秋风行动”,意为秋风扫落叶,片甲不留。
听到消息的村民们纷纷扶老携幼逃离。她们有的向蟹子岭方向逃命,有的向51军和八路军辖区转移,有的找来小舢板乘船越海去奶奶山避难。绣针河口人声鼎沸,十几艘舢板上挤满了人,俨然泰坦尼克重演,本来最多只能装10个人的舢板却挤上了20、30人,而留在岸上没能逃掉的人群则哭爹喊娘乱成一团,有的竟然不顾刺骨的海水蹦到了水中。
村上大队缓缓开过来,带路的却是孙水牛孙瘸子。
本来孙水牛是“小满”船上的大副,一个老实巴交、地地道道的渔民,如果不是为了救大凤,他怎么会沦落到给鬼子带路的地步呢。现在,他落下一个汉奸的骂名,让他有何颜面再见父老乡亲和地下的列祖列宗,多少次孙水牛都想一头撞南墙头算了,可是一想到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无依无靠,他又不忍心这么死了,那不是死不瞑目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暂且苟且偷生吧。
鬼子们在孙水牛的带路下,每到一处,均实行杀光、抢光、烧光的三光政策,将人群往海沿方向驱赶。当赶到甄家大院时,大门紧闭,村上停住了脚步,他命人捶门。管家阿福刚把大门打开一条缝,几个鬼子兵就端枪冲了进来,吓得阿福撒腿向后院跑,没跑几步,就听一声枪响,阿福扑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听到嘈杂声的甄有财端着水烟袋从屋里踱出来,没等他反映过来,上来几个日本兵把他五花大绑给绑了个结实。甄有财有些慌张,但一眼看见村上,心里乐了,这不是有赐的同学么,上次来俺们家俺侍候的还不错,不少于说翻脸就翻脸吧。想到这,他故作镇静地说:“不知太君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几个日本兵拿枪瞄准甄有财。
村上摆了摆手,示意士兵退下,然后说道:“甄老大,皇军的规距你应该也知道,只要你配合,一切都好说,如果不配合,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村上心想,对待甄有财不能跟普通老百姓一样。他是甄有赐的哥哥,而且是雄居槐树湾一带的大财主,把他拉拢过来为我所用,你甄有赐日后就有好戏看了。
甄有财唯唯喏喏地说道:“太君需要俺做什么,只管吩咐,只要俺能办到,义不容辞。”
“要西,中国有句古语,叫识实务者为俊杰,甄老大不愧是中国的豪杰,村上佩服!”说完,让人给甄有财松绑,然后随甄有财进入客房喝茶。
而此时,甄家大院外面,小鬼子们正将四处逃散的人群往海沿上赶,将没能乘船走掉的人团团围住,架起机枪一阵扫射,眼前顿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眼看小舢板逃离了射击的范围,鬼子们在岸上急的嗷嗷叫,嘴里“马鹿马鹿”地骂着,将雨点般的子弹射向大海里。
就在人们侥幸逃离魔爪,刚要舒口气时,哪知道大海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是平静如镜的洋面顿时狂风大作,呼啸而来的西北风将槐树湾吹得底翻天。小舢板在风浪里穿梭,因为风急浪大,一会儿被抬起,一会儿被撂下,颠簸得十分厉害,让本已拥挤不堪的人们发生骚动和推搡。一个浪头袭来,失去平衡的舢板顷刻间颠覆,村民们像下饺子似的跌入大海里,拚命挣扎着喊救命,而岸上的小鬼子停止了射击,幸灾乐祸地看热闹,捧腹哈哈大笑。
槐树林里,早已埋伏好等待瓮中捉鳖的八路军在姜司令一声号令下,集中火力向鬼子开了火,刚才还在得意洋洋的鬼子们搞不懂什么情况,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抱头鼠窜。
一个鬼子的勤务兵急急地跑进甄家大院,慌里慌张地向正在喝茶的村上报告说:“队长,我们遇到八路的埋伏了。”
村上丢下茶杯,拔出手枪冲了出来。他来到海岸边一看地形,连声说:“不好,八路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中了八路的诱敌深入计了。”
海岸边一马平川,视野相当开阔,而对面不远处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槐树林,如果事先在此设下埋伏,则易守难攻。村上命令集中掷弹筒对准树林展开地斧式狂轰烂炸。炸过一圈之后,他见树林里没有什么动静了,命令士兵们前进,要荡平槐树林。哪知道姜司令他们早有防备,鬼子一发炮,他们马上就躲进掩体里。当鬼子们端枪往前冲时,他们又迅速地从掩体里爬出来,给予迎头痛击。三个回合下来,鬼子无法接近槐树林,气的村上挥舞着指挥刀嗷嗷直叫。
今泉中队长押解着附近几个村的老百姓赶了过来。
他见久攻不下,趴在村上的耳朵上耳语了一会,村上“要西要西”地说着,连连点头表示会意。就见村上让士兵们停止攻击,找来麻绳将老百姓统统拴在一起,然后像赶鸭子下河一样将老百姓往树林方向赶,拿老百姓当盾牌,看你八路怎么办。
这招果然凑效。鬼子押着老乡们向前缓慢推进。10米,20米,30米,均不见动静,八路的长枪短炮全都变成了哑巴,刚才枪林弹雨好像梦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树林里静悄悄的,除了呼啸的风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村上高兴得手舞足蹈。今泉的这个主意还真不错,虽然这个家伙有些轻敌,往往造成意想不到的损失,上次炮楼被端的事仍然记忆犹新,这笔账暂时还记在他头上呢。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家伙头脑还算灵活,人体盾牌!好!妙!
这时,有说话声打破了这份沉寂,就听见树林里有人用日语大声喊话道:“弟兄们,我的名字叫中野正博,我以前也是村上大队的日本兵,现在被八路军俘虏了。一开始我以为八路军会杀了我,所以想方设法逃跑,但跑了好几次还是被他们给抓回来。八路不仅没有打我、虐待我,反而优待我,给我们俘虏吃最好的东西,告诉我做人的道理。通过学习,我们终于明白中国人不是我们的敌人,八路军也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日本的军国主义者,是他们发动了这场侵略战争,让我们国家,让大和民族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中国人现在是自卫,日本是打不赢的,因为我们来中国杀人放火,我们的父母如果知道了,也会反对我们的,全世界都会反对我们的。日本军队彻底失败之时,就是弟兄们和家人团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