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了半天门,出来两个小和尚,一看来了这么多日本兵,吓得赶紧将寺门重新关起来。这下引起鬼子的怀疑,今泉遂命人开始砸门。
不大一会儿,寺门重又打开,海济法师捻着佛珠,在手持棍棒的众和尚簇拥下缓步走了出来,他来到今泉队长面前,说道:“阿弥陀佛,此处乃佛门静地,刀枪禁入,不知长官有何贵干?”
“我们怀疑八路躲藏在里面,我们要进去搜查一下。”
“八路?八路在山下,你们应该去山下找。”
“马鹿!我们就是从山下一路追上来的,八路的电台一到山上就找不到了,所以我们认为他们很可能就躲藏在里面。”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如果长官想烧香拜佛,我们表示欢迎,如果长官想侵扰我佛门净地,请恕老纳无礼,概不接待!”海济说完,转向返回寺内,让小和尚准备关门。
突然,啪啪两声脆响,正在关门的两个小和尚应声倒地,小鬼子竟然开枪了。
眼看同门弟子倒在血泊之中,没等海济法师发话,众僧人一哄而上,将今泉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扬起手中的棍棒,痛打落水狗一样,打得鬼子们哇哇乱叫,纷纷丢枪逃窜,溃不成军。
赶跑小鬼子,海济法师让众僧人将两个小和尚安葬,然后召集寺内所有僧徒,对大家说:“阿弥陀佛,生逢乱世,生灵涂炭,我佛向以慈悲为怀,超度众生。然如今鬼子欺上佛门,看来这最后的一方净土也保不住了。愿意逃命的,老纳不予挽留,愿意留下来的,就拿起武器,跟老纳一起并肩战斗,誓死捍卫我佛门净地,决不能让鬼子将我寺糟蹋!”
众僧人齐声道:“愿与海云寺共存亡!”
今泉灰溜溜地回到大营后,立马向村上汇报说:“报告少佐,八路的电台找到了,就在泊船山海云寺中,和尚们组成赶死队阻止搜查,请求增派兵力,荡平海云寺。”
村上正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向前田大佐交差,听今泉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有了笑容。自从进入槐树湾以来,一直连吃败仗,让我这个正规军校出来的教官很没有面子,上次陪前田大佐参加甄有财的婚礼,本以为可以将甄有赐抓获以壮军威,哪知道却让他在眼皮底下跑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泊船山,痛击八路军。于是,他厉声命令道:“要西,通知飞行支队开始给我猛烈轰炸,然后再让孙水牛带路,包抄海云寺,将寺内八路一网打尽,统统消灭。”
小鬼子的轰炸机装满炸弹,一架一架迅速地飞起来,向泊船山方向飞去,陆地上的鬼子则分成三个小分队,由村上亲自挂帅,沿不同方向急行军,对泊船山形成包围。
海济法师预见到鬼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面命令僧人们赶紧吃晚饭准备迎接战斗,一面给八路军方面发电报。电文如下:山中本无虎,虎自东方来,请得观音普众生,誓与老虎决雌雄。松下问童子。
原来海济法师就是松下问童子!
电报刚发出去后,鬼子的轰炸机就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地飞来了。
海济法师命令大家赶快隐蔽,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颗颗炮弹就像雨点似的从空中堕落下来,在宁静而空旷的寺院里爆炸开来。
海云寺分三重院落,前殿、中殿和后殿加在一起,建筑蔚为壮观,最鼎盛时期寺内僧众达500多人,现如今虽有所减少,加上长期驻守寺内的信徒也有300多号人,要想在短时间内全部安全疏散几乎不太可能。
随着鬼子炮弹炸响,寺内僧侣们乱作一团,在大殿、偏殿与院落间横冲直撞,寻找藏身之所。或许是因为大殿目标太明显,鬼子的炮弹一个劲地在大殿的屋顶上炸响,等到海济法师想通知大殿里的僧人转移时,为时已晚,就看大殿在轰隆声中轰然倒塌,躲藏在大殿里的近百名僧人眨眼间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小鬼子的轰炸机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
遭轰炸后的海云寺满目疮痍,残垣断壁,尸横遍野,惨不忍睹,连大雄宝殿门旁的一公一母两棵银杏树也未能幸免于难,干枯的枝丫上冒着浓烈的白烟,由于天气干燥,炮弹落在树上引燃了枯枝,那棵公树还被炮弹从树心中央炸开一个大洞。
海济法师让人清点了一下人数,300多号人死伤大半,能战斗的也只有百十号人。鬼子肯定还会发起大规模进攻,八路军的增援部队不会马上就能到,怎么办?
海济法师将身强力壮的僧侣再次召集起来说道:“阿弥陀佛,弟子们,鬼子可能马上还会反扑回来,我们必须趁空隙将伤病员转移,老纳决定,挑选10人护送伤员转移到后山的玉皇宫。”
可是没有一个愿意走的。
众人纷纷对海济法师说:“师父,我们都是出家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不走,誓死要跟师父在一起,誓死也要保卫我们海云寺,坚决打击日本侵略者!”
海济法师眼含热泪,激动地说:“但愿佛祖保佑,保佑我海云寺!保佑我众弟子免于灾祸!”
战争是残酷的。没容得僧侣们把晚饭吃完,村上率领的鬼子兵在汉奸孙水牛的领路下已经摸上了山。海济法师将寺内有限的武器弹药分成两组,一组守在寺的正门,一组守在后门,奋力迎战。
战斗瞬间打响,枪炮声、喊杀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如果没有战争,这样一座安静的寺庙,这样一处休身养性之所应该是多么温馨而令人陶醉的地方啊!可是所有美好因为战争而显得苍白,本来连吃块鱼肉都不敢,拍死个蚊子都要连声说“阿弥陀佛”的僧人们却拿起了武器,同广大的中国人民一道抗击日本侵略军,这是何等的壮烈与凄凉啊!
在鬼子小钢炮的掩护下,海云寺大门不堪一击,很快就被鬼子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鬼子们蜂拥而入,僧人们则从墙前屋后跳出来,手持棍棒与鬼子们展开肉搏战。然后,终因寡不敌众,300多名抗日僧侣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战斗中全部壮烈牺牲,谱写了中国历史上最为悲壮而残烈的僧人抗战的一幕残剧!
姜司令率部赶到时,寻遍全寺,竟然连一个活人都没有,光掩埋尸首就花了整整一夜时间,从来没流过泪的姜司令无比动容,跪在僧侣们的尸体前失声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