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要怎样!”宋将离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眸道,后抵住书架发出极大声响。
“我想要怎样?”沈庭燊眸中却是一派平静,两人在局促的距离内对视却而无言,良久眸中多了几分颓然,“我想要怎样,你再清楚不过。”
“我早已说过,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声音蓦地提高,她伸手想推开他,反却被其握住,沈庭燊倾身靠近,两人距离反是更缩短了几分。
“放开我!沈庭燊!”她欲挣扎反抗,却动弹不得。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直视着她的目光,声音不大,却不容反抗,曾一度以为他不会对自己动手,可此时这力度,是何来的重。
她依旧欲挣脱双手,反而被握得更紧,两人竟已几无差距的靠于书架间处,他略显头疼地抬手以臂枕着额头,赤眸里似有着宛若巨浪的情绪翻滚。
“狠手夺人性命,我为何要将你放在眼里?”她已是再无顾忌,放弃了挣扎,只望向他出言道。
“离离是已见我狠手?”他的唇边竟已牵起了一丝笑意,然是苦涩非常。
“这金丝须结,难道不已为证?”宋将离望着他,摇头哂笑到,“你以为我看不到吗?你以为我不会想吗?”
两人隔得极近,他身上的淡淡芍药气息萦绕于两人身周,她清楚的对视着他的赤眸,以及他此时如蝉翼般微微轻颤的眼睫。
他未再有言语反驳,只默然望着她,眸内光芒暗暗,似于他而言,此般相视亦如奢望。
因两人的距离,她很是不自在,想动弹可右手早已被其缚住,他的手像是异常的冰冷,几乎感觉不到其体内竟是有血液流动。
良久,他缓缓开口,注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道:“离离,我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你对我有一丝信任?”
她怔了怔,欲后退一步却并无退路,眼前的他犹如一头困兽,眼眸里像是看不到任何光亮,让她心口处蓦地一阵疼痛,她深深呼吸一口气,移开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地面,有着些微躲闪,可是怎么会?明明被困住的人从来都是她。
“不要……再谈你我了。”心口的疼痛感越积越深,她欲提高声音,却是不住的颤抖,“更何况,更何况我早已是沈元烨之妻,你很清楚。”
话语里掺杂着违心之感,心慌与疼痛感交织,她不敢收回移开的目光,眼前的沈庭燊却未有丝毫退却之意,只默然凝望着她,赤眸里仿佛能见深如刀割的伤口。
“沈庭燊,左右我们俩已经没有退路,不如让我自生自灭。”她终于抬起头来,望向他,眸光仍是含着些怯意,却已然说出了决绝的话语。
沈庭燊将她的手缓缓松开,却未有退开,良久抬起手臂似欲触碰她的面颊,然终是停于半空中,不再有何动作。
默然片刻,他后退一步,转过身去,声音极淡,已然听不出悲喜。
“晚时我会将药汤送去你房中,你若不愿喝下,”声音顿住,他向着书房外缓缓迈出一步,脚步未再停留,“我不介意喂你。”
像是蓦地失了力气,她一个前跌差些倒于地上,不住的疼痛感冲击心口,回过头去那一抹耀眼的金色仿佛要令自己窒息。
悲戚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眼角泛出一大片水泽,她无力的靠于书架旁,整个书房内已然只剩下不住的抽泣之声。
“你何时前去鹿禹?”宋羽洛熬着药汤,缓缓问到。
“秋猎过后罢。”沈庭燊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声音淡淡。
“倒也是未剩几日了,说来南边,前些天接到了柔人的手书。”
“嗯?过得可好?”
“想来是邀你前去,此去正亦可探望探望罢。”宋羽洛摇了摇药盅,回头道。
“嗯。”他懒懒的应到。
“如此没兴致,若是柔人知道了定要说你。”宋羽洛淡淡瞥了他一眼,将药汤倾下,递与他。
沈庭燊无奈的笑笑,未有言语,只端了药汤转身离开。
踏出里院,秋夜的风冷意非常。
往常秋猎未有全然参与,如今他的声望却是已然不能再缺席,可这秋猎时日定是较长,倘若离离一直身在百草苑内……
思索着却是已然行至百草苑。
百草苑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三侍女走过,他端着药汤闭目缓缓呵了一口气,良久轻叩了扣寝殿的雕花木门。
门内未有声响,他皱了皱眉,默然未几将门推开,只见宋将离轻靠于一躺椅之上,望着前方的铜镜出神。
终是瞧见有人前来,她缓缓移去目光。
沈庭燊未有犹疑,将药汤置于她跟前,门外有夜风袭来,略抚动了他的发丝,有稍许芍药气息萦绕于她鼻尖,蓦地醒了醒神。
宋将离望向他,抿了抿唇,终是将药汤接过喝下。
沈庭燊眸光内似有隐隐不忍,未几开口道,声音很轻:“我很让你痛苦吗?”
她移开目光,未有言语。
良久,沈庭燊摇摇头,赤色眼眸内神情暗去,“我终是放不开。”一声苦笑后又缓缓开口,“从来都未曾放开。”
“两日后宫中秋猎,随我前行,以太子即立之妃为名。”
说罢,他已然踏出殿外。
她脑内是一派混沌,望向窗外,秋意是日渐萧索,沈庭燊的话语犹响耳畔,她已全然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他。
那金丝须结,明明便是于他府中找到,上面仍存些微血迹,自己,自己竟是弄错了什么吗?怎么会……
不可能,不可能。
她长舒一口气,却发现如今像是万念俱灰,连同对元烨,亦是再没了期待。
继续在百草苑里生活下去吗?便是继续在太子府里生活下去吗。
她缓缓摇摇头,方才与沈庭燊见面之时,她亦是恍若有窒息之感。
对沈庭燊的情感,她竟是自己也已然毫不明确,只剩下万般复杂的情感。明明一直有着那种抵触之感,总觉得,自己明明很是厌恶他。
怎么可能会接受他如此狠心的人呢。
可是,竟是连今日的那般接触,她现时回想,都只剩下心口的悲戚疼痛感,未有一分因他而起的不适。
窗口缓缓吹着夜风,她于夜风中缓缓蜷缩在一起,双手紧抱着臂膀,险些沉沉睡去。
天空泛起一片鱼肚浅白,她才微微醒转,却听闻思儿道沈灵瑜早已来了百草苑的小亭。
她揉了揉眼,眸光里有一片诧异,沈灵瑜平日便很爱来找她,今日怎竟是这般早?更何况她现在睡意蒙蒙,也无甚力气。
“您先歇息会儿罢?”思儿担忧的问到,“六公主正在同太子说话,早已吩咐不必惊扰您。”
“不必了,我起来罢。”她缓缓起身,摇摇头道。
“嗯……”思儿眸中仍是有些忧心,然还是服侍了她起身梳洗。
更为恍惚无神的一日。
梳洗完毕后用了早膳,听闻太子已先行离开,亭中只余沈灵瑜一人。
宋将离犹疑片刻,缓缓向小亭而去。
沈灵瑜正在亭中剥着瓜子,哼着小曲儿,眸中是一片喜悦之情。
“皇嫂,你起来了呀。”沈灵瑜见状挪了挪身子,给她腾出地方,“三皇兄同我说你身体不好,我都不敢来打扰你啦。”
“呃。”她顿了顿,眼眸瞥向别处。
“明日便是秋猎,论实说好期待呢。”沈灵瑜给她抓了一把瓜子,笑道。
“嗯。”她点点头,“应同春宴一般盛大罢。”
想来那春宴沈灵瑜定是在场的,自己似乎从未在意过她,她也未曾在意过自己罢。
春宴。她顿了顿,记得便是于那场春宴认识沈庭燊,还有那夜晚的露冷半月昙。
宋将离摇摇头,又想起那般久远的事情了。
露冷半月昙,大概要到明年春初才能见到了,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见到呢。
忽而想起沈庭燊曾题下的那四个字。
明明也曾回忆起过这件事,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曾题下的字来,而此时,她却怔了怔,那飘逸凌厉的字迹蓦地跃入她脑海。
将离绝谶。
将离!她猛然震了震,宋将离,将离!
怎么会!那时,明明他们不过相见两次,可这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巧合!
她咬住嘴唇,蓦地一阵恐惧感袭来,心里涌起千般情绪,脑海内一团乱麻。
沈灵瑜却未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依旧低头剥着瓜子,嘻嘻笑道:“是呀,春宴和秋猎是最为盛大的节日了,对了对了,皇嫂我同你说,父皇替我找了一个驸马哦。”
“嗯……”她神情有些恍惚,敷衍地回答到。
“是江南一带的才子呢,我前些天在宫内见到他了,虽然这事还未定下,不过,他真的看起来很不错呢。”沈灵瑜转头望向他,眸中掩藏不住的欣喜之情,宋将离怔了怔,忙敛了敛神情,低头略显局促地笑着回应了一声。
“还未同他说过话。”沈灵瑜将一片瓜子放进嘴里,侧头笑笑,“不过……不过,我真的很是喜欢他。”
宋将离吸了吸鼻子,转而望向她,却忽而很是羡慕她的神情。
发自内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