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林阳,”沈灵瑜望着前方说到,“很是简单的名字,跟他予人的感觉一般清爽干净。”
林阳。宋将离顿了顿,为何忽而觉得这名字略显耳熟。
然自己肯定是未与此人接触过的,毕竟江南一带她从未涉足。
“皇嫂,未与其有过一言半语,为何也会喜欢上呢?”沈灵瑜忽而转向她问到,声音放得很轻,脸颊上微微可看出些许红意。
宋将离怔了怔,却是略有迟疑地摇了摇头。
明明她自己……也已然分不清楚情感的定义。
“大概是那个人会让你从心底生出想要靠近的愿望吧。”宋将离望了望亭外的芭蕉,无甚意识地脱口而出。
沈灵瑜望向她,似是会心,嘴角漾起一抹愉快的笑意。
宋将离回过头来,略有些恍惚,却还是回报以一笑。
滞留唇边凝成苦涩,她移开目光,回想起昨晚所发生之事,忽而有些颓然的垂眸,这个百草苑,已然令她无处容身。
倒不如说,这个世界,她也已然无心容身。
同沈灵瑜叨嗑了几句,似是因秋猎的准备须得回去相助几位皇兄,她很快便同宋将离道了别离开。
宋将离抬头目向一片日光,很足,却不暖。
有些失意的笑笑,她转身往寝殿走去。
沈庭燊的举动委实令一众皇亲惊了一惊,薰妃更是杏目圆睁,就着宋将离打量了好一会儿,令她颇为局促。
其实毫无必要。
沈灵瑜很是欢喜的拉着她的手向着马车去,向着沈庭燊嘻嘻打趣,执意要同宋将离坐在一处。
沈庭燊依旧是一派眉目淡淡,未有推托,允了她俩同乘,宋将离抬头望向他,正巧他也回望过来,一刹那有一丝尴尬爬上她心头。
撇开头去,却觉得分外生硬。
一旁的皇上紧蹙眉头,眼神从未曾她身上离开,良久,沈庭燊缓缓走至她跟前,取下玄色斗篷为她罩上,手指搭上她的发丝。
却是凝望许久,将手移开。
“披好,否则会冷。”他转过身,朝了马车方向而去。
有一瞬间神情恍惚,思绪被沈灵瑜拉回。她笑着摇了摇宋将离的手臂,轻快地说道,“皇嫂皇嫂,我们快上去吧。”
“嗯。”她简短的回答到。
一众马车声势浩大的向着西北的千啼原而去,带过一片尘土飞扬。
她局促的靠在马车内,身边是极为兴奋的沈灵瑜,眼前是不动声色望着窗外的沈庭燊,再一旁便是淡淡翻着医书的宋羽洛。
此情此景似乎在哪儿见过。
但那时身边的是元烨,自己还叫白芍,马车的方向亦是南边。
又想起那场亦是浩大如此的春宴,可那时太后还未故去,画瑶亦坐于眼前,她同沈庭燊,还未曾有半分交集。
一切仿佛一场梦一般,正也许当人开始觉得眼前的生活再也找不到现实之感时,会不断咀嚼回忆吧。
记得坐了很久,窗外景色不断变换瞬移,眼眸渐渐垂下,她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醒转之时,她微眯了眯了眼眸,揉着脑袋坐定,身畔有淡淡芍药香气缭绕。
她清醒了几分,望向身侧,却发觉此前她竟是一直在靠着他。
她怔了怔,望向四周,沈灵瑜及宋羽洛已不知何时离开,马车内竟只独留下他们二人。
身旁的沈庭燊竟是低头闭目,仿佛亦是在小憩,有些许发丝自耳畔垂下,微微飘动。望着他的睡颜,她竟有一丝恍惚,许久才缓过神来。
忽而马车外传来一声呼唤,帘门被拨开,沈灵瑜蓦地探了个脑袋张望,望着宋将离狡黠地笑了笑。
“三皇兄还未醒吗?他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怎么好好睡啊?”
……她怎会知晓。
“醒了。”身旁传来淡淡一句,末声带着点鼻音,很是好听。
沈灵瑜望向他,努了努嘴,“那就快跟皇嫂一起出来啦,要不是看在皇嫂的面子上不忍心打扰你们,我早就把你拉出来了。”
宋将离顿了顿,却未有言语,只略显迟缓地挪了挪走出马车。
一个步子未踩稳,好在被身后人扶住,待双脚踏上平实的土地,却是未有推搡他便已自行放开,她略有些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入眼的是一大片草原。
整个草原已是枯黄色调,却有着浓浓的秋猎氛围,眼前是已然扎好的营地,沈灵瑜朝她眨眨眼,拉着她便走向那一片帐篷。
好是一番壮阔之感,可惜她已然无心观赏。
好在营地内大家还未聚集,她及沈庭燊的小憩未有给众人造成耽搁,今晚许是于营地内休憩,明日再进行捕猎罢。
“往常夺冠的皆是宁王,唉。”她同沈灵瑜走向一带白色帐篷,忽而耳闻周围几位皇子的细碎声响,蓦地心里一阵发酸。
摇摇头,切莫想了,事已至此无需再抱任何希望。
帐篷所分,她与沈庭燊乃是同住一间,晚膳过后她未有犹豫便接受了沈灵瑜一同在外逛逛的邀请,毕竟此时沈庭燊定然在帐篷内翻阅一些文书罢。
于书房中的那夜,她已然不愿再回忆起。
金丝须结便是摆在那儿,她如何能相信他?更何况他也并未作出解释,又叫她如何信任?至少他诛灭王府是事实,即使,即使……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竟连沈灵瑜的好几声呼唤都未有听闻。
“皇嫂!三皇嫂!”沈灵瑜急急跑上来拉住她。
她怔了怔,已然不知自己走至了哪里。
“皇嫂,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走了?刚才不是说在那边的草丛里等我一下嘛。”沈灵瑜喘着气道。
“对不住,我,我方才在思考事情。”她面容上掠过一丝尴尬,垂眸道。
“呼,没事啊,不过小花我是摘到了。”沈灵瑜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朵小小的紫花,花瓣很是小巧,甚为独特。
“嗯。”她漫不经心的答道。
“皇嫂我们回去吧,再往前走我也不晓得路了,只听闻那边很是危险。”沈灵瑜摇摇头,拉过她。
“危险?”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疑惑。
“嗯,”沈灵瑜点点头,“过了前面那片小丛林便是陡然一片断崖,甚是危险,往年我们都未曾接近,此次似是前些日子有大雨将那围栏冲坏了,总之虽然离得不是很近,还是不要往这边走为好。”
宋将离迟疑片刻后应声道,往回走时却又回头多望了一眼。
两人回到营地,天色已是较晚,沈灵瑜略有些不舍的朝她挥挥手,便道别一声回了自己的帐篷。
宋将离抬头望着暗暗天光,垂眸望向眼前似有着隐隐烛火的帐篷,犹豫未几还是默然走入了帐篷内。
沈庭燊果然手里握着一卷文书,有微明烛火映于他的侧脸。
宋将离呼了一口气,打量了帐篷内壁,却发现只有一处卧位。
“……”
所以是要怎么办?
蓦然想起石坛村内的夜晚,明明两人亦是卧于同一榻上,却有屏帘相隔,气氛亦是未有局促不甚自在之感。
可如今……
沈庭燊微微侧头,始才发觉她已入内,放下手中文书后缓缓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
“若是不适,我便出去罢。”
她未有回答,只移开目光望向别处,良久他从她身侧走过,遂只剩下一极轻的帐帘挑起之声,便再无动静。
她长呵了一口气,脑海内一片繁杂。
如今,她跟沈庭燊算是什么?
什么都不要再算了罢,很快就结束了。
夜间冷意甚重,她敛了敛被褥,沉沉睡去。
已然不知过了多久,鼻尖可闻淡淡芍药香气,却是很快便已消散而去。
身上被褥复紧,很是暖和。
第二日天微微亮,她便已然醒转,起身揉了揉眉穴,似是做了一个早已做过的梦。
只记得,梦里有一双熟悉的赤眸,宛若熠熠火光。
为何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如同与人紧紧缚住了一般,如何也再牵缠不清。
太阳穴处隐隐作疼,她闭上双目不再去想。
今日,便是秋猎第一日。
今日气候甚好,天空中偶有一队雁群飞过,晨分后众人于营地内各自用了早膳,便活动了筋骨开始盛大的秋猎大会。
皇上心情似是十分不错,亦是满意这天气罢,众人骑了马离开千啼原外围营地驶入原内,不时可见一带枯黄的小丛林,女眷们皆乘于马车之上,起初行调甚是缓慢,未见任何野禽走兽之影。
一带丛林拨开,众人缓缓停住,可见不远处有野鹿伏卧。
“可一发便中那鹿喉?”皇上微眯了眯眼,回头望向身后众人。
一阵风过,那野鹿警惕地抬头望了望四周,却是未有发现异样,又转而伏下了脑袋。
“便是让我先来罢。”一旁的睿王提声道,众人皆投去目光,只见起弯弓搭箭,手指缓缓摩擦着箭身,眯着眼凝视片刻后手指猛然一松,离弦的箭瞬间疾冲而去。
远闻一声鹿鸣,只见到野鹿瞬间倒地,再没了声响,有鲜血自那颈部缓缓流下。
众人皆拍手称赞,皇上亦是爽朗的笑了笑,远望着其将野鹿提回,接过颔首道:“偏了些儿,亦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