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瑜点点头道,低头略有些犹豫的说到,“便是他,封疆回来的越王。我不是很喜欢他……而且,他最近在宫中的行事作风,也很让人不满的。”
“怎么了?”宋将离怔了怔,微有些疑惑的问到。
“有些事情,处理得太过铁腕了,这样会让很多人生起非议的。”
沈灵瑜顿了顿,抬眸望向她,终是摇了摇头,道,“算了,嚼舌根不是件什么好事,只是我确然不喜欢他罢了。”
宋将离默然片刻点点头,沈灵瑜便兀自岔开了话题去,说起这些时日的话题,也不过愈近年关,宫中将要开始忙碌了罢。
年关啊。宋将离侧头望着不远处的假山,忽而微微出神,想着儿时贺岁时,石坛村上上下下皆是一派喜气,诚然,彼时更是不许他们进入村子扰了他们的庆典,望着虽是很欢乐的模样,但跟他们却是格格不入罢,他们便也并不屑于去凑甚热闹,有时会两人缩在废舍内生火靠着肉,许着新一岁的愿望;有时会上山,裹足了自己缝的被子,在山脚下紧靠着休息一夜;有时会跑很远跑去郴县附近的灯火会上玩儿,虽是天寒地冻的,那时节又没得她爱吃的杏花丸子,但很是热闹,又无甚无聊之辈会驱逐他们,倒也是很多乐趣。
既近年关,那京中会不会也有着类似于冬月灯会那般的灯火会?无论是儿时灯会上的记忆,还是不久前冬月灯会上的记忆,便是一思及,她心底就会生出一阵暖意来。
“对了,三皇嫂,你前阵子不是同我说,你要学着刺绣么?”沈灵瑜忽而想起了什么,望向她说到,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恍然才想起这桩事来,忙点点头道,“是然,是要同你学刺绣来着,便是何时开始学习罢?”
沈灵瑜侧着头微微思索了会儿,蓦地敲了敲掌,“现在就可以啊。”
“现在?”宋将离怔了怔,不解的望向沈灵瑜。
“我们现在便去绣坊,正巧三皇兄又不在。”沈灵瑜嘻嘻笑着,拉过她说到。
“等等——跟,跟庭燊有什么关系。”宋将离愣神道,恍然明白了什么,别过头去。
“怎么想你都是要送给三皇兄,”沈灵瑜摇摇头,“只可惜,我却是有着喜欢的绣品,也无法送出去了。”
宋将离怔住,便是这阵子望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同往常嘻嘻哈哈的样子未有两样,本以为她已经不会再思及起林阳的事来,不过,说到底,情感上的事,便是再怎么也不会忘却得那么快吧。蓦地心里泛起一阵酸意,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沈灵瑜,不知该说些什么,却闻沈灵瑜揉了揉眼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快去罢。”
“嗯。”宋将离应声道,便是不要再担心什么了,毕竟她相信灵瑜罢。
两人一路乘着马车去了绣坊,她忽而有些小小的憧憬,不知绣坊里头是何模样,皆是甚为美丽的绣品同很是专长刺绣的绣女罢,却是刚入里堂便遭了一记怒斥。
“沈灵瑜,你得瑟了不是!手活好就可以每每都溜掉吗?现在还敢来?”
宋将离怔在那儿,脑袋一片空白,心里生起莫大的惊讶来,沈灵瑜再怎么说便也是太后最宠爱的六公主罢……虽然太后已然过世,但至少皇上亦是挺欢喜她,怎么会有人这般对她怒斥怒喝?
望向沈灵瑜,却见沈灵瑜眨了眨眼,很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低头道了声歉意,拉着宋将离便是跑开。
她彻彻底底的懵住,只一塌糊涂的被沈灵瑜拉向长廊,一路奔向绣坊里间,她诚然是不晓得原来还可以对公主这般放肆。
“刚才那个,是绣坊的大娘,可凶了,对谁都一样。”沈灵瑜无奈的摇摇头,将眼前的帘子拨开轻拍了拍,笑道,“但是大娘人可好了,她每次都这么说我,不会来真的。”
宋将离恍然才回过神来,干干扯了一丝笑,心里一时没接受过来,只讷讷答道,“嗯。”
那个“手活好就可以每每都溜掉”……又是怎么回事。
便是晓得灵瑜的性子一贯便是这样,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是里间,没人会来打扰的,我们这便开始吧?”沈灵瑜朝她眨了眨眼。
“嗯。”宋将离点点头,于一旁坐下来,只见沈灵瑜转过身拿针线布料等物事了去。
宋将离托腮望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绣品,忽而脑海内生出一个画面来,当她将亲手绣的香囊送给沈庭燊的时候。
他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心里想着,忽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同沈灵瑜细细学了许久的针线活儿,她忽而觉得便是这点点手工活,也累得人够呛,再理了一遍针脚,想着这时候约摸沈庭燊也要回来了,同沈灵瑜招呼了声便一道向了太子府去。
因忙了许久,一路上她显得很是疲惫,一旁沈灵瑜笑出声来,安慰道,“三皇嫂你很不错啊,刺绣主要看得就是细心,皇嫂不过初学,现在已经很好啦。”
她抬头冲沈灵瑜笑了笑,毕竟自己一早想好了给沈庭燊绣香囊,当然得要坚持下去罢。
回到太子府中时,果然沈庭燊还未归来,她舒了口气,同沈灵瑜道了声别,便回了寝殿去。
她趴于案上,有些疲倦的望着前方,一阵困意袭来,便是就这么睡着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并无何奇怪的梦境,也全然很是舒适,她悠悠醒转之时,身上罩了件玄色袍子,回头正望见坐于一旁,正提笔于一书册上圈点着些什么的沈庭燊。
“醒了?”察觉到眼前人的动静,他搁下手中的细毫,移开目光望向她,道。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口道,因了睡意,声音略有些软软糯糯。
“约摸一两个时辰。”
一两个时辰?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她愣了愣神,望向窗外,果然此时应是晚膳当已经过了,她摇摇头欲使自己清醒会儿,方才这一觉,她委实睡得太久了些。
她望向他,犹豫片刻,张了张唇正欲开口,他却像是明了了她的意思般,颔首道,“想着你这时候也当醒了,便是方才已吩咐了膳房去备些饭食。”
她摆出一副很是感动的神情,他望着差些儿便要露出笑意。
“休息得可好?”未等她开口,他复又问到,显得有些儿漫不经心。
“嗯,这一觉睡得可舒服了,这不也……睡了那么久。”
沈庭燊一番无奈模样,抬手轻弹了弹她额角,“你委实睡得久了,便是自我回来便将近趴了近两个时辰,这些天没休息好罢?”
“不,不知道,其实并无何不适的感觉。”她低下头去。
“我一直便在你身边,不用想太多其他的。”良久,他温声道。
她愣了愣,片刻后抬眸笑道,“我知道啊。”
沈庭燊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望着她半晌正欲开口,忽而见侍女轻叩了叩门,端着食盘入内。
当真是饿了罢,她望着食盘内的膳食,忽地食欲大增起来。
沈庭燊望见她这般模样轻笑出声,为她取了竹箸,递与她道,“饿了就快些吃罢。”
“嗯。”她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将竹箸接过,咂咂嘴开始用膳。
沈庭燊饶有兴趣的望着她,她狼吞虎咽了许久后抬眸正巧望见他投过来的目光。
“呃,庭燊。”她怔怔的望着他道,咽下口中的酥块。
“你可是太子妃,这吃相要是受别人看了去。”沈庭燊似笑非笑。
“我,我这不是饿了么,”宋将离别过脸去,不大乐意的说到,“再者,你还嫌弃我?”
沈庭燊无奈的笑了笑,良久望着她,眼眸里一丝真挚,“永远都不会嫌弃。”
他忽地这般模样,却是望得她一愣,心跳忽而加速了几分。
她有些讷讷的移开目光,话语不甚利索,“嗯,就,就知道你必然不敢的。”
说出口后,她又觉少了点什么,便是复欲开口时,便闻寝殿外一声急促的叩门声。
她疑惑地移开目光去,他亦是顿了顿,望向寝殿外,沉声道,“进来。”
一小厮正立于门口,见到两人后急急低下头来,道是皇上有命召太子前去。
沈庭燊微低眸沉思了会儿,转身向她颔首示意便随了小厮一同离去。
便是庭燊忙碌了一天,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罢?她不解的思索着,终是叹口气,毕竟太子罢。
想着曾经那不学无术,懒散无才的传言,也不是彼时的他在做些什么?奔波各处寻找她的消息?心底忽而生出一丝丝感慨,想来若不是自己出现,他这一身才华也要覆没了,她这算不算功德一件?
打趣了会儿自己的想法,她摇摇头,想着沈庭燊道自己这些天来皆是未有休息好,今日不如也早早去睡了罢。
夜间生起一丝凉意,她将身上的袍子拉了拉,便起身准备去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