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穆蓉进宫,先去看过大公主,再去文华阁。
最近,建康皇帝的事情有点多。先是各地秋收已经结束,具体收成情况已经渐渐集结成册报了上来,朝廷要根据这些奏折来推断预测本次秋收税赋收成的大概规模,还要测算各地歉收应该减免的以及受了灾需要朝廷赈济的数额,最终得出的数字便是今年下半年到明年秋收之间能够支配的银子。这可是大事,身为皇帝,他虽然不用详细记录各地收成情况,却要做到大概心里有数,否则明年某某说一句某地如何如何,他要不清楚情况,胡乱下决定,那是闹笑话的。
穆蓉来了有一会了,朱曦终于看完手上这份奏折。扭着脖子抬起头来,看看穆蓉正惬意地坐在摇椅上晃荡,便没好气地说:“你这一阵子就每个消停,每天都有人到朕跟前告状!蓉儿,我发现你这闯祸的本事越发大了!”
穆蓉笑着说:“舅舅,谁跟你告状了,你跟我说?我去跟他辩论辩论!”
“行了吧,无论如何那可是朝廷大臣,跟你小丫头辩论什么?岂不是有**份?”
穆蓉也没好气地说:“您也知道那是朝廷大臣,天天到您这来告状,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难道就不**份?”
朱曦一看快恼了,忙求饶:“好好好,你是对的,他们都是错的,跟你一个小孩计较,真是失了心智了,对不对?”
穆蓉满意了,点着头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这一天到晚有多少军国大事等着他们去决断?那眼睛却偏偏盯着我,舅舅,看来你的臣子们都很闲,你要给他们加加担子,不然他们该说你不重视他们了!”
朱曦算是怕了她了,歪理一套套的。
“说吧,最近在外面有没有惹事?先说给我听听,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穆蓉说:“舅舅,惹事倒没有,不过我给大公主寻了一个驸马!”
朱曦扶额,这小丫头真是生来考验他的。
“你才多大,知道什么驸马不驸马的?”
穆蓉不乐意了:“舅舅,在这一点上,我还真的比您知道的多一些。”
“哦,说来听听?”
穆蓉把柳和然的名字一说,朱曦瞪大了眼睛说:“柳家?哪个柳家?”
穆蓉理直气壮地说:“难道是我二伯母的柳家?怎么可能,那不是辱没了大公主吗?”
朱曦瞪她一眼,说:“就你二伯母的柳家才合适,那个柳家,不行!政事堂不会通过的!”
穆蓉淡淡地说:“舅舅,这次,是柳家主动求尚公主,不是皇室低三下四求来的,他们凭什么不同意?”
朱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柳家,柳家亲自,求尚公主?”
穆蓉点点头!
朱曦瞪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忽然问道:“你做了什么?”
穆蓉想翻白眼,还真的翻了一个。
“舅舅,你应该问问他们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还能拿着砍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
“你肯定做了什么?你说吧,是不是跟前段时间的流言有关系?”
穆蓉就把女儿节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朱曦。
“舅舅,就是这样,那柳和然以为他上门求见我大姐姐,我穆府就应该感恩戴德?这件事我可没有做错什么吧?他上门求见,我出题考验他,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答不上来,那我好奇想知道下联,出银子悬赏有什么错?至于京都流言,事实俱在,别人说什么我可管不着!”
仔细一想却是是这样啊,你对不上来下联,公主府出银子悬赏找个精妙的对子这也是雅事一桩啊。
朱曦想了又想,都没想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那柳家为何会愿意尚公主?”
穆蓉一笑,说:“舅舅,柳和然没有对上来的对子,如果被一个无名小卒对上来了,那柳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舅舅你想想柳家是因何而立足朝廷的?文坛名声对柳家意味着什么?因此柳家几次上门想让我把悬榜撤回去,什么世家,揭下那张面具,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朱曦默默无语,大脑有些宕机,转不过来弯。原来此事就这么简单,就是一个精妙的对子?看着眼前这个喝着茶,一脸淡然的小外甥女,朱曦再一次深深地折服了。
“蓉儿,你可知此事一出,你跟世家之间便是死局了!”
穆蓉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她说:“舅舅,当初我长居深宫,什么都没做,难道世家跟我之间就不是死局?”
朱曦哑口无言,从穆蓉是皇妹之女这一点,她跟世家永远不可能共存!只是,这是不是太妖孽了一些?才十二岁,抬抬手,便是一个死局,让柳家脱不开身的死局!那可是柳家,历代在吏部行走,柳氏族学收录了几百号学子,每年考举入仕者十几人甚至几十人,身边聚集的能量堪比八大世家啊!这一局,反正朱曦破不了!
不过,朱曦有一点不明白,“蓉儿,柳家就算就此屈服,被迫尚主,如果他以后心存歹念,芸儿性子绵软,岂不是羊入虎穴?”
穆蓉实在是不明白舅舅这个脑子是如何安然坐在皇位上好几年的。
“舅舅,芸姐姐再性格绵软,也是公主,柳家再怎么说也是世家,太龌龊的事也是没有的,只要大公主喜欢,这日子总能过得。再说,舅舅,柳家尚主一事,可是世家对皇室的妥协!这一点您还没看明白吗?”
朱曦灵光一闪,问道:“芸儿喜欢柳和然?”
穆蓉含笑点头说:“舅舅,芸姐姐不喜欢柳和然的话,我费那么大劲干嘛?”
“你费劲了吗?”
穆蓉说:“其实没怎么费劲!”
舅甥两人对视一笑,诡异地呵呵呵呵结束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