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柳青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睁开眼来,就是看见众人焦急而又喜悦的脸。柳青歉然,谢过众人,却没在人群中看见云樱,他也不好去问。
早饭吃过,众人散去,柳青悄悄拉住翠萝,才知道昨天后来发生的事情。
原来昨天柳青晕倒之后,云樱着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陪他在雨中等候,直到红莹和翠萝带府中的仆役过来,才发现二人,云樱已经是冻的瑟瑟发抖。一直等到郎中看过柳青表示没有大碍之后,这丫头才离去,她经过一天的折腾,夜里也没吃。到了半夜,高烧了起来,嘴里还是念叨柳青,郎中看后煎药服下后,才稍微好转,如今还在休息,这小妮子,哪里受过这种罪。
柳青听到,心中更是过意不去,昨天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却没有想到让着小丫头担心。自己从洛阳离开后的这些年来,除了自己敬重的师傅和宽厚的师兄外,从来就没有人像云樱这样对自己温暖。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心,也不如过去那样冰冷。
柳青谢过翠萝,不自觉间就跺到云樱窗下,他多想进去看看,昨天雨中守护自己的那个少女,多想亲自去跟她道一声谢。少女的香闺岂是男子可以进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窗下来回走动多久,只听见呀的一声,窗户打开,一张略带苍白的脸绽放着微笑,伸出来冲他低低的喊了声“柳青哥哥”。
柳青没有说话,呆呆的看着她,这一刻千肠百转,早已想好的话语,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云樱说道:“你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会,昨天晕倒在路边,真的吓死我了,要不是你起来那么早在我窗下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吵醒了我,我还想要多睡一会,“她慵懒的神了个懒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过来看我来了”。
柳青说道:“昨天真的是谢谢你,我是担心你,你,你今天好些没有,她们说你感染风寒,高烧的厉害”。
云樱说道:“你看我现在哪里还有半点有事的样子,二姐她们就喜欢夸大事实”。说着她朝柳青招招手说道:“柳青哥哥,你到我这边来”。
柳青不知她的用意,走到窗下,云樱抓住他的手,放在他的脸上,问道“我没有骗你吧,高烧已经退了”。
柳青吓了一跳,一张脸羞得通红。云樱一愣,也笑了起来,说道:“我只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哥哥,却没有想到过,非礼勿动,柳青哥哥,我们契胡少女可不像你们汉人,有那么多的规矩”。说完看着柳青,狡黠的笑着。
柳青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支开话题说道“我也不是汉人,我是鲜卑人,只是在汉地呆的时间太久的缘故”。
云樱似懂非懂,说道“我知道,住在洛阳的人就和你一样,以前老夫子”。她不敢往下说,怕提到老夫子又会触动柳青。
柳青知道她的意思,淡然一笑说道:“老夫子怎么了,你说”。
云樱见他放开心情,笑了笑,说道:“我还是不说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
两人出门,外头已经套了一辆马车,云樱抓住缰绳,挥舞马鞭朝空打了一个脆响,那马儿规规矩矩,往前慢悠悠走去,一路无语,那老马行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一处平岗前,云樱跳下车来,牵着缰绳慢慢前行,只见一棵棵白杨树大小不一,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显得甚是肃穆。柳青正想问,云樱朝他做了一个手势,摇摇头。又行了一里路,只见面前一新的封土堆,柳青心中一动,知道云樱带他到了老夫子的墓前。
云樱说道“柳青哥哥,你想要问什么,你就问吧”。
柳青说道:“好妹子,我替老夫子谢过你,谢谢你料理了他的身后事”。
云樱说道:“柳青哥哥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这也是我应该去做的,老夫子是我们姐妹的开蒙先生。阿爹不在的时候,我只是尽本分去照顾他,如今他走了,我也只能过来祭奠。柳青哥哥,萨满大人说他无儿无女,又不是我们契胡人,不同意他葬在我们族人的墓地中,我们族人都是死后杀一匹马,掏空内脏,把人放在里面和马一起埋的,我们不立碑,不修墓,只在埋葬的地方栽一棵白杨树,这样就可以让灵魂回归长生天的。不过你放心,早些年的时候阿爹见他不行,虽是会故去,早早的给老夫子备好汉人用的寿木,如今我们是按照汉人的方式给他料理的,柳青哥哥说老夫子是洛阳人,洛阳在秀容川的西方,我们给老夫子选的就是这个方向,他孤苦伶仃的,这样也让他的灵魂也能回到他的故乡”。
柳青听她说完,心中大受感动。紧紧抓住她的手说道“云樱妹妹,谢谢你替我做的一切,我”。他没能说下去,只感觉到喉咙哽住,想要说的话,再也不能说出来。
云樱微笑的看着他,柳青握着她的手微微有些发痛,可是奇怪的很,为什么这个男人握住自己的手,自己心就跳的那么厉害。是不是这醉人的桃花香味,让少女的心如同春风拂过,在心底的情种萌发了呢。云樱不知道,她只愿意眼前这个孤冷的大哥哥能一直握住自己的这双手。
不过就是一瞬间,柳青松开了云樱的手,云樱笑了笑,掀开马车上的毯子,说道:“柳青哥哥,你看这是什么?”。只见整整齐齐摆放几坛子杜康。柳青恍然大悟,没料到这小妮子心这么细。
云樱打开泥封,将酒递给柳青,自己重新打开另一个,边倒边说:“老夫子,这可是最好的酒,以后你要是想喝的话,你带话给长生天,我就帮你送过来,你要是在那边需要什么,你也让长生天告诉我们,我也会和柳青哥哥给你送过来”。她低着身子,态度极是恭敬,将酒慢慢洒在坟前,低着声音絮絮叨叨,如此的从容。柳青没有打扰她,一个人静静的将酒泼洒在老夫子坟前,心中暗暗说道“武大叔,你的心愿也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无论前路无论有多么艰险,冥冥之中你一定要保佑我,达成心愿。
回来路上云樱又像小鸟般,围着柳青叽叽喳喳,柳青心情慢慢的好了起来,这春日道路上,有这样一个天真少女作伴,哪怕再灰暗的心也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