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的地方又远又偏,眼看着都要过了晌午,还没有抵达目的地。
花月满被马车颠簸的头晕眼花,双手死死扒在车窗上,外面那些骑在马背上的武将,有说有笑倒很是享受。
刘熙腰杆笔直,英姿飒爽,在那些武将黑色骏马的对比下,他身下的那匹白色骏马非常醒目。
眼下没有尊贵容雅的刘默,也没有俊逸非凡的司慕冉,他理所应当成了那些官家小姐们脸红心跳的对象。
一阵暖风吹过,扬起刘熙的袍角,惹得那些官家小姐们发出阵阵惊呼的羞叫。
刘熙似乎很是享受,不但自认为帅气的拍了拍袍角,更是对那些官家们以笑致意。
官家小姐们更加羞涩了。
花月满被他骚得一哆嗦,本就闷热到有些透不过气的她,彻底要窒息而亡。
不过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臭蛇而已,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身下的马车忽然一阵剧烈的晃荡,花月满再是忍不住趴在窗边吐了出来。
真是要了老命了……
傍晚十分,行驶了一整天的队伍终于拐进了一处有士兵把守的营地上,一个个帐篷均已经撑好,空地中间熊熊燃起的篝火染红了半边天。
在众人的跪拜下,皇上当先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宝刀未老的面颊上虽显出了疲惫,但居高临下的威严却不曾减退。
皇上先是扫了扫地上跪着的人,忽而皱了皱眉:“怎么不见太子妃?”
所有人均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均是朝着四周眺望了去,尤其是那些个官家小姐,哪个不是又好奇又羡慕?
守在不远处的福禄听见了皇上的话,抬眼瞧了瞧半拉身子搭在车窗上的花月满,吓得赶紧打开了车门,连拉带扶:“太子妃,皇上传召您呐。”
花月满难受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任由福禄将她弄下了马车,推到了皇上的面前。
“回皇上的话,太子妃在这儿呢。”
皇上瞧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人,先是一怔,上下打量了半天,愣是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面前这个衣服上全是褶子,头发散乱,一脸迷糊相的花月满,不说是吓着他了,起码也是震着他了。
周围那些早就听闻过太平郡主名字,羡慕花月满好命能嫁给刘默的官家小姐们,是集体傻了眼。
福禄吓得肝胆俱颤,笑着打圆场:“皇上见谅,太子妃身娇肉贵,如此的颠簸难免晕车。”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狠命地抻拉着花月满衣服上的褶子。
终于魂归兮的花月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在福禄的搀扶下跪在了地上:“给皇上请……”
福禄本以为花月满已经跪下了,自己就可以松手了,可谁想他刚一松手,花月满话都没说完,一个体力不支,直接趴在了地面上。
这……
福禄也是傻了。
两股热流顺着鼻孔喷涌而出,来不及擦鼻血的花月满,以头支撑着地面,侧脸对着福禄,咬牙切齿的小声埋怨:“你怎么还松手了?”
福禄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奴,奴才没想到太子妃您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啊。”
花月满只觉得自己现在,尤其,特别,万分想念远在皇宫里的七巧。
皇上伸手指着她的头顶,喘了半天的气,才挤出了几个字:“晚上有宴席,回去好好收拾收拾。”然后,佛袖而去。
九五之尊,至高无上,估计他从出生到现在也没见过如此邋遢的女人。
皇上带着一众的武将走了,周围的那些个官家小姐都跟着放松了下来,瞧着花月满那狼狈至极的样子,难免失望的嗤笑。
“没想到瑶蓝国与咱们祈天还真是天壤之别。”
“可不是,就连嫁过来的郡主都是如此的让人惊心动魄。”
“我现在还是庆幸,自己是堂堂正正的祈天人呐。”
这些官家女子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句句委婉,字字带刺。
花月满知道,自己现在这死样子,肯定是人挡吓人,佛来慑佛,鬼见了都让路,如此的有碍风化确实是她的错。
但,什么叫堂堂正正的祈天人?这话她不爱听,难道瑶篮是歪门邪道的产物?
在福禄的搀扶下,擦了擦鼻血,上前几步,和善的对着所有人呲牙一笑:“小福子,这些人都是谁啊?”
小,小福子?
福禄被雷的不轻,不过却反应极快:“回太子妃的话,这位是孙将军家的千金,那位是副都统家的千金,这些都是一些参将家的千金。”
“哦。”花月满点了点头,“原来都是一些未出阁的小姐,那就是没有身份,没有头衔喽?”
官家小姐们愣愣的站着,不知道这是唱哪出。
“既然什么都没有,为何见了我不下跪问安?”花月满猛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带着刀子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女子的脸:“还不跪下!”
本来是想耍耍威风,却不想嘴没兜住牙,一口吐沫喷了出来,直射在了其中一官家小姐的额头上。
第一次示威,没啥经验,有意外也是难免的。
这些官家小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被存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如今被这么一下,不知道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真的被呵住了,真的都跪了下去。
只有那个被吐了一口口水的官家小姐,傻了似的愣在了原地。
花月满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迈步走到了那噙着口水的官家小姐面前,掏出手帕按在了她额头挂着的口水上。
“瑶蓝和祈天确实是有着天壤之别,最起码我还知道见了什么人该跪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狠命地擦着那处口水,明明刚刚人家只是额头上沾了一些,现在被她这一通的擦下来,已经涂的满脸都是了。
福禄在一边看着,一阵阵的往上反胃。
跪在地上的官家小姐们个个没了脾气,被乱擦一通的官家小姐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她们确实顾忌了花月满的身份,但更多的,是花月满身上那股子透着万丈冰川的寒意,这是她们从来都没见识过,而且做梦也想不到的。
明明看着年纪和她们没多大的差别,为何她的身上却透着某种让人窒息的权威?
花月满本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如今见她们都没动静了,潇洒的将手帕往地上一扔,转身在福禄的搀扶下,朝着自己的营帐走了去。
那些官家小姐见花月满终于走了,这才各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透过了气。
一直站在拐角处的刘熙,看着花月满越走越远的背影,又想着她刚刚满是凌厉的样子,一双细长的眼沉了又沉。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忽然好奇起来,这个女人究竟曾经是个怎样的身份。
营帐所在的地方比较偏远,花月满跟着福禄绕了好几个弯,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窝。
营帐里没有什么太多的摆设,一张桌椅一张床,棚上挂着几个照明用的灯笼。
长途跋涉的花月满在福禄走了之后倒头开睡,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营帐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
“太子妃,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唤您去主营帐的。”营帐外响起了小太监的轻呼声,很陌生,不是福禄的声音。
这倒霉催的……
猛地想起宴席的事情,花月满懒洋洋的走下床榻,碍于她不会涂抹胭脂水粉,也不会描眉画凤,索性换了套衣服,简单的将长发一盘,就出了营帐。
夜风夹杂着篝火的味道扑进鼻息,虽不清新但却带着一种暖意。
主营帐里,此时已经歌舞升平了起来,因为都是武将,又不是在朝野,所以饶是皇上坐镇,这些臣子也并不是那么的拘束。
走到门口的花月满刚要迈步走进去,忽见一道急匆匆的影子直奔着她冲了过来。
仔细一瞧,花月满笑了,还真是冤家路窄了,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刘熙安插在她院子里那个狗腿子么?
心知他佯装故意往自己身上撞,肯定是受了刘熙的命令又要给她传纸条,但就在他即将撞上自己的时候,花月满忽然朝着旁边一个闪身。
小太监根本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手,“噗通!”一声,直接撞在了营帐外的木头杆子上,一双眼登时冒起了金星。
花月满瞧着啃了个狗吃屎的小太监,憋着笑:“眼神不好就别横冲直撞的,撞到了木杆子是你的幸运,若是撞到了铁锤上,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
小太监吭哧吭哧的爬了起来,眼看着花月满悠哉的与自己擦肩而过,捏紧手里的小纸条,一脸的大便色。
他知道刚刚花月满是故意侧开了身子,但五王不知道,所以如今这事只能怨他的过失。
如今他不但是没给五王传上话,还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这口气憋得他简直是要上吐下拉。
营帐里正喝酒划拳的武将们,瞧见花月满走了进来,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规规矩矩的站起了身子。
没有问安,只是微微颔首,虽礼节得当,眼中却无不是积攒着冷嘲热讽。
不过是个联婚过来的郡主罢了,能得到他们的颔首之礼已经是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