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凡若有所指地道:“听说你们非常强势,低入高出,获利丰厚。”
我不卑不亢地道:“我们与泛海建设这庞然大物相比,蝼蚁而己,不值一提。既然是蝼蚁,当然要以非常之手段,确保公司生存下去。”
王一凡不无骄傲地道:“这话到中肯,你们确实无法与我们相比。不管是规模名气,抑或资金储备土地,我们都远超你们。”
叶大伟问道:“罗大明真与你合作。”
我点称是,叶大伟道:“罗大明这厮为人直爽,脑子也好使,唯一的缺点是戾气太胜,许多人对他并不感冒。这也无可厚非,年轻的时候谁没个脾气?现在大家都老了,什么都想开啰!遗憾的是当年他不停我地劝告,争强好胜,好狠斗勇,结果吃了大亏,差点把女儿的性命搭进去了。在yx市,他还算个人物,你跟他好好合作。”
我道:“爸,您认识他。”
我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八束目光锁定了我。鸟儿的脸骤然红了,慌忙低下了头。廖云面带微笑,握住了鸟儿的手。
“何止认识,我们是老朋友。”叶大伟对高管道,“今天请你们吃饭有两个意思,一是大家平时工作忙,难得聚一次,今天我做东,犒劳大家。二是你们都是公司的大股东,我有重要事告知你们。我决定将前妻留下股权转让给鸟儿,加上她原来持有的股份,一举成为公司的第三大股东。韩律师接受我的委托,正在办理此事。请各位放心,鸟儿不会参与公司的管理,将来她若要出售手里的股权,在座各位享有优先购买权,我已把此款写入股权转让书的条款里。各位若有意见,但说无妨。”
面对突如其然的决定,高管们猝不及防,面面相觑,莫名惊诧。叶大伟重复一次,高管们交头接耳商议半晌,纷纷表示无异议。我暗道江湖就是老江湖,先斩后奏,手下即使真有意见,那也晚了。我也震惊了,突然明白了鸟儿的举动,回收母亲的遗产。
叶大伟对鸟儿道:“孩子,加上此条非是为了限制你,而是考虑到公司的将来。泛海公司虽由我和你母亲创立,但在座的叔叔们为此奋斗了半生,功勋卓著,方有了今日的局面。因此,我不想公司因为股权的变更造成变动,人心涣散,分崩离析,从此一蹶不振,最后轰然解体。”
“爸,我理解。”鸟儿起身向高管三鞠躬,正色而道:“李叔,张叔,王叔,公司是你们毕生操劳的心血。在这里,我代表双亲谢谢你们了。请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售手里的股权。”
李维率先表态,说道:“你这丫头突然懂事了,我们还真有点不适应。这可不像你哟!想当年,你可是无法无天,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要是说了一个不字,你便缠住不放,让人家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多年不见,你骤然长大了,我心甚慰。不管如何改变,我支持你。”
人同此理,心同此心,其他人见资格最老的李维表态,皆纷纷附和。叶大伟道:“还有一件事喜事告诉大家,本月二十四号鸟儿出嫁,你们都是她的长辈,一定要来捧场。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大家皆大笑,鸟儿扭捏不安,目光瞟向我。他们向我们敬酒祝福,我们鞠躬还礼。酒后的鸟儿愈发娇媚,张耀对我道:“任鬼,你小子真有本事,窃取了鸟儿的心。唉!我家那小子就没这福气啰!听了这消息,他恐怕会寻死觅活。浑小子非鸟儿不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事勉强不得。看来我只得打发他去国外旅游,节外生枝毕竟不好。”
我暗道,谁让你儿子没本事,关我何事,他敢来闹,我就敢揍他。鸟儿道:“张叔,谢谢你这般抬举我,但我和小剑的确有缘无份。时间,会改变一切。你别过分揪心,我会好生劝说他的。何况我身边美女如云,倒时候挑个好的介绍给他,慢慢的他便忘了我。”
“那最好,那最好。事成之后,叔叔定有重谢。”张耀老心大慰,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
“谢就不必了。”鸟儿善解人意地道,“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惹出来的事我自己摆平。”
张耀赞道:“有气魄,有担当,不错不错。”
他们继续说话,我瞅见李维和王一凡窃窃私语,叶大伟和廖云如出一辙。只有蒋涵枯坐,慢慢品酒,不时望着窗外,寂寥孤独。察觉我的目光,她淡淡点头而笑,煞是迷人。叶俊伟三下五除二地扒完饭,碗筷一丢上楼去了。小家伙好不聪明,浑水摸鱼,趁着父母无暇分身管他,自己逍遥快活去了。晚饭结束,喝茶聊天。天色渐渐昏暗,客人纷纷告辞。
我和鸟儿出门散步,倘佯在人工湖的沙滩上,鸟儿叫我抬头望天。我一看,又圆又大月亮悬挂在天际,宛如一面硕大的白玉盘,如梦如幻,接近仙境。鸟儿自怨自艾地道:“美好的事物总容易逝去。”
我道:“正因为如此,才方显珍贵。”
鸟儿不语,拉着我坐在石凳上,人软软倒下,枕在我的大腿上。眼望漫天的星星,倾听风的声音,内心静如星空。我思念起谢雨和月奴,也不知道鸟儿在思念着谁。人就是这般的贱,视身边之人如无物,却对远方的人牵肠挂肚。风声渐大,漫天涌来,树木摇曳不止。鸟儿打个喷嚏,我怕她着凉感冒,劝她回家。鸟儿摇头而道:“这世界只剩下你我,我们这样老去,多美啊!”
我抱紧鸟儿,仰望苍穹,觉得生命过于渺小,有些人还未来得及的珍惜,她们却已离去。有些故事还未讲完,却草草结束。萦绕心中的,除了淡淡的忧愁,别无他物。静静倾听鸟儿的心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幸而,她起身拢拢散乱的头发,淡漠地道:“走吧!世界还是世界,我心却老了。”
说罢,率先向前走去。回到别墅,在客厅里品茶聊天,九点刚过,叶大伟道:“明早我们一家人要珠海度假,恕不奉陪了,你们小两口自己找乐子。”
叶俊伟高兴坏了,蹦蹦跳跳上楼。叶大伟叮嘱鸟儿照顾好我,鸟儿不耐烦地道:“知道啦!啰嗦。”
叶大伟对廖云耸耸肩,两人跟我道声晚安,上楼而去。鸟儿长叹一声,关了电视,拉着我上了楼。回到闺房,鸟儿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抽烟,突兀地骂了一句混蛋,吓得我浑身哆嗦。鸟儿斜睨着我,冷冷地道:“任鬼,想不想跟月奴和谢雨通话。”
“不想。”我撒谎道。
鸟儿冷哼一声,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把手机丢给我了。她道:“打吧!伪君子。口是心非,叫人恶心。我下楼跟小伟告别,省的妨碍你们。”不等我说话,她拂袖而去。我呆呆望着手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吧!伤害一个人。不打,伤害两个人。目光虚幻起来,手机好似吞噬生命的怪物,面目极其可憎。一支烟的功夫,我最终决定打。但之前,偷偷开门,警惕地望望走廊,心才放下。蹑手蹑脚返回卧室,用被子将手机包裹,开机解锁,发现竟有上百个未接来电,其中又以月奴和谢雨号码最多。抓紧时间,我拨通了谢雨的手机。
谢雨骂道:“姐夫,你死到哪里去了?干吗不开机,人家担心死你了。我还以为你遇到危险,急的不得了。哪知你半点事都没有。你,你这个坏人,我恨你。”
说着说着,她啜泣起来。我连忙安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谢雨惊身尖叫,颤声道:“鸟儿姐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她,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怎么办?姐夫。我对不起她,也没脸见她。要不,我去老家躲一下算了。”
她居然想到逃跑,我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说道,“躲,你能躲一辈子吗?”
谢雨喊道:“那,那如何是好。”
“你别慌张,这事我会处理,你该干嘛就干嘛。我尽量安抚好鸟儿,不过这几天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事情一有眉目,我直接去你那儿,可好?”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好,”谢雨道,“你自己小心点。”
“就这样吧!”我催促道,“鸟儿快回来了,你照顾好自己,再见。”
谢雨嗯了一声快速挂了电话,可见内心的恐惧。我拨打月奴的号码,接通话筒里传来麻将的声响,之后是月奴的声音。她道:“你们稍等,我接个电话。”一个甚是熟悉的声音道:“去吧!看你那高兴样,真没出息。”我听出这人的声音,孟轲。
月奴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责怪道:“混蛋。玩失踪,跑去跟谁鬼混了。老实交代,不然我饶不了你。”
“冤枉,我没有。”我无比憋屈地道,“手机被鸟儿没收了,我分身乏术。月奴,对不起。”
“你是僵尸啊!就算她收了你的手机,难道不会用其他方式联系我吗?”月奴听了很是生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个白痴,害得我担心受怕,坐立不安,怀疑你是否被我老公派人掳了去,差点就报警,幸亏孟轲阻止了我,不然事情就闹大了。鸟儿无缘无故收你的手机作甚?给我老实交代,别想忽悠我。”
我悲哀地道:“骗你干吗?我有那么无聊。月奴,实话跟你说吧!鸟儿早知道咱俩的关系,只是隐忍不发。这次去省城,她突然抖了出来,让我始料不及。她盛怒之下没收了我的手机,我实在无法溜出来给你报信。”
月奴听了当即沉默,许久许久,方才淡然地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知道会有这天,只是没想到来到来的这般快。鬼,我不想让你左右为难,无法做人。要不,咱们分手吧!从此一刀两段,老死不相往来。”
我一听月奴这话顿时火了,我被鸟儿逼得走投无路,她竟也来凑热闹,火山加油,嫌我命长。遇到这两个女人,真是到了血霉,甭活了。我道:“月奴,你别激动,等我回来再做决定,可成?”
月奴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你爱我,然事已至此,你又能怎么办?鬼,我知道你是不会离开鸟儿的,我们真完了,你放手吧!”
“不放,”我道,月奴果然决断,直接就要离我而去。我恳求道:“你别急可好,事情总有转机。给我点时间,就算我求你了。”
沉默之后是更深的沉默,月奴不言不语,我想她肯定在无声地哭泣。我继续央求,月奴哀切地道:“鬼,无论结局如何?此生我都会不会爱其他人了,我真的好累好累。我等你回来,永远等你。你别再打我的电话,为了你也为了鸟儿。”
“啪!”通红中断,我的灵魂被抽空了,无力地倒在沙发上。痛苦,源自于灵魂深处的愧疚,左右开弓,猛扇自己耳光。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龌龊无耻的男人,自私自利,同时伤害了三个女人。手颤抖着掏出烟,慢慢点燃而吸,不理身上的疼痛。不知何时,鸟儿已经回来了,站着静静瞅瞅神情沮丧的我,望望烟灰缸中的烟头,半字不提。一屁股坐在钢琴前,轻轻打开琴盖,手敲击琴键试音,接着长吁一口气,纤细的手指突兀地跳动起来,流水般动听的音乐溢满四周,我狂躁不安的心慢慢安静。鸟儿专注地演奏,诸般情感流淌在心,往事历历在目,今朝却不知去往何处。曲终,鸟儿轻轻哀叹,阖上钢琴的盖子,点燃烟啜吸小口,空濛的目光转向了我,飘飘悠悠地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老公,你现在特烦吧!”
“是啊!”我把手机递给她,泄气似的道,“打不打,都无关紧要了。你说得不错,一开始我便错了,还错得很离谱。”
鸟儿伸出玉手,怜惜地抚摸着我的面颊,垫脚在我额头亲了一口,叹道:“我就怕留得住你的人,却留不住你的心。那样,也没什么念想了。你的手机对我而言并未多大用处,你拿着吧!”
“唉!”我接过手机,不知所措地站立。
“实在难受,你回孤岛区吧!我不会阻拦。没了你,我也许会开心一些。”鸟儿幽幽而道,目光清澈如水,柔美异常。
“我不去。”说完,堵住了她的檀口。完了,鸟儿望着我道:“洗个澡,安安静静入睡,心也就不痛了。”
“谢谢你!”我去了浴室,悻悻然脱去衣物,清凉的风吹拂在身上还真有点冷。拧开水龙头,少顷躺在温热的水里,毛孔张开了甚是舒服,闭眼什么都不去想。俄顷,鸟儿摇摇晃晃走了进来,眯着凤眼望着我,眼神有些不自然。她脱去衣服,跨入浴缸,扑在我的身上不动,眼神迷离,肌肤滚烫,大口喘息。
我反应过来,骂道:“干吗嗑药,真想死啊!”
鸟儿展露魅惑的笑容,呢喃道:“死了,不会想你,人也就干净了。”
我抓着她的肩膀,吼道:“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轻点,你弄痛我了。”鸟儿蹙眉道,“头疼,不吃不行。”
“明天带你去医院,我就不信治不好。”我直接咆哮了。
“小声点,被他们听见还以为你欺负我呢!”鸟儿望着我道,“去了也白搭,医生又不是神仙,什么病都能治好。傻瓜,我有分寸的,可舍不得离开你。明天,我想照婚纱照,外加一套写真集,你陪我好吗?”
“好。”我道。
“抱我回房,我好冷。”鸟儿目光翩跹,神魂消散,望着我傻傻地笑。我抱起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回到卧室用杯子将她紧紧包裹。关灯钻入杯子,抱着她那好似寒冰般的躯体浑身颤栗。在我不懈的努力下,鸟儿安静睡去。
翌日,天微微放亮,鸟儿重回人间,人也变得生龙活虎。她唤来张妈,给了一叠钱,吩咐道:“我们中午不在家里吃饭,下午就麻烦你了,准备好菜好酒,我要大吃大喝一顿。”
“没问题,”张妈听了直笑,鸟儿拽着我出了门,到了城里直达超市,购买了许多名贵的滋补品。我问鸟儿要去看望谁?她瞪我一眼却不回答。购物完毕,重新上路,鸟儿指挥我开车。东转西转,左拐右拐,不消片刻,来到一处警卫森严的地方,一看大门上的牌子——省军区大院,我直接晕了。鸟儿对我努努嘴,示意继续前进。军人盘查,鸟儿报上一人的名号,大门随即打开。前行一程,到了一幢老式小院前,鸟儿让我靠边停车。提着沉甸甸的礼品,但见小院青砖白瓦,古朴陈旧,整洁干净。鸟儿上前敲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孩出现在门口。她见了鸟儿大吃一惊,尔后却掩饰不住喜悦,喊声了姐姐,说道:“你回来啦!老爷子好生挂念你,快进屋。”
鸟儿点点头,叫上我进了屋。小院是古典的一颗印式的布局,进门有壁照,中央是天井,正前方为厅堂,左右厢房。屋内遍植花草,收拾得井井有条。正屋内飘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小翠,谁来了?”
小翠喜盈盈地道:“您老最为挂念的人。”
“是吗?我倒要看看是谁?只见一个鹤发童颜,面庞清癯的老者站起身子,怔怔地望着鸟儿,张大了嘴巴,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他身着绿色戎装,身子硬朗,眼戴老花镜,手里还拿着一张报纸。鸟儿叫了声外公,扑上去抱住了老人。老人抚摸着鸟儿的满头青丝,无限懊恼,无限怜惜地道:“死丫头,终于舍得回家了。我老人家,差点被你活活气死。”
鸟儿摘下老人的眼镜,撒娇道:“你不是好好的吗?可见,我不来烦你,你快活得很。”
“胡说八道,”老人啐道,“你跑了,我如何不气?天天催你爸去寻你。哪知道他这人貌似厉害,实则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愣是找不到你这丫头,我骂的他都不敢来见我。你一个人在外漂泊,过得可舒心。”
“当然舒心,”鸟儿道,“自由自在,甭提多快乐。”
老人敲了一下鸟儿的脑壳,骂道:“你到舒心,我却闹心。”他定睛打量鸟儿,笑道,“长大不少,在外面果然没吃亏,就是那般没肝没肺的,把我和你婆婆都忘了,真是不孝。”
“外公,我可没忘了你们。”鸟儿道,“每晚做梦,都梦见你们。”
“这还差不多。”老人道,“昨天,你爸和你那后妈来了一趟,告诉我你平安归来了。并且,还背着我们与人私定终身,你这丫头无法无天,结婚这种事都不跟长辈商量,简直不成体统,就跟你死去的妈妈一个德行,一条道走到黑。”
鸟儿撅嘴道:“我的脾气,还不是遗传了你老人家嘛。故而,不许你编排我的不是。”
老人捏了一下鸟儿的鼻子,却笑了。过了片刻,老人仿佛想起了什么?忧心忡忡地道,“丫头,你的身子……。”
鸟儿捂住老人家的嘴,笑嘻嘻地道:“我不是好好的么,你担心我做甚?外公,我给你老拐回来一个孙女婿,你开心吗?”
老人望望我,酿着鼻子道:“是他么,也不怎样。”
我对他话毫无反应,因为我在思考一个困扰我许久的疑问,鸟儿到底患了什么病?一说这病,人人都很紧张。本来,我对鸟儿的话坚信不移,但刚刚听了两人的对话旋即疑窦丛生,鸟儿对自己的病讳莫如深。这事有点古怪,我将鸟儿种种反常的行为串联起来,又在记忆里攫取一番,终于找到了一句极为重要的话。鸟儿曾经说过,她的妈妈是得脑瘤而死,那么……那么,鸟儿得的也许不是偏头痛,而是……而是……。心咯噔一下,我连想象的勇气都失去了。娘的,这丫头一直在骗我。
鸟儿见我呆若木鸡,没好气地道:“对面的木头,想什么?”
我如梦初醒,放下手里的东西,对老人喊了声外公好。老人打量我一番,说道:“小伙子挺有精神,快坐。”
鸟儿道:“外公,他是我的男人,名叫任鬼。你不必管他,他脸皮最厚了,自个会招呼自个的。”
老人道:“傻丫头,哪有这样说自己男人的。你啊!一点都不成熟。”
鸟儿嘿嘿傻笑,我道:“外公,鸟儿对我很好。”
“是么?”老人玩味似的笑笑,犀利的目光看得我心虚发毛。鸟儿自豪地道:“任鬼,这是我的外公,伟大的革命家慕容海同志,原成都军区f军的军长,再后来是省军区的司令员,厉害吧!”
慕容海笑道:“小丫头,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你还拿出来吹嘘,也不知道羞。我呀!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个老不死的糟老头子。”
鸟儿掩嘴笑道:“老是老了点,糟却不糟。”
慕容海哈哈大笑,招呼我们坐下。我坐在沙发上,端详墙壁上的黑白照片,那浓缩了一个人一生的历史的记忆。年轻时代的慕容海英姿飒爽,器宇轩昂,戎装裹身。他或骑高头大马,或坐在吉普车,或用望远镜凝视着远方,诉说着那段丰功伟绩的伟大历史进程。那是一个民族在苦难中愤然抗争,为生存而流血的铁血时代。鸟儿并未夸张,慕容海真是一个功勋卓著的革命者,共和国的缔造者之一。我心生敬意,目光里盛满浓重的崇拜。
慕容海询问了些我的个人情况,我据实而答。他不住颌首,拜托我好好照顾鸟儿。鸟儿呢,不时打断我们的交谈,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引开了话题。慕容海甚是无奈,停止了对我家底的探查。过了半小时,鸟儿的外婆从公园里晨练回来。老人白发苍苍,慈眉善目,有种天然的亲和力。她一把拉着鸟儿,左看右看,继而责备鸟儿的任性妄为,竟然离家出走,胆子忒大了。鸟儿嘻嘻地笑,外婆喟然长叹,吩咐小保姆端来各种食品,逼着我们享用。鸟儿将嘴凑到她耳边絮絮低语,不时瞅我,脸上却泛起笑意。我表面平静,内心波澜起伏,想起鸟儿的病就坐立不安,决定一离开这里,便问个明白。
李振天很是健谈,饶有趣味的跟我讲起他的戎马生涯。我认真倾听,抛出几个革命战争的问题向他讨教,他为我一一解答。从他的表情,我猜想他内心很是满足,毕竟有人愿意与他忆苦思甜,追忆逝去的青春岁月。谈到兴奋处,他起叫上我去了书房。他的书房简单朴素,藏书虽不丰富,难得的是藏品丰富。红木的展示柜里,陈列着抗日战争时期缴获的日军物品,军装、烟盒、子弹、最珍贵的人的是一把指挥刀。我问他是刀的来历?他略一沉思说道:“那是1943年的反扫荡中缴获的战利品,因为是一把普通的士官刀,上级作为嘉奖送给了我们连队。塔山之战,我们团打的只剩我一个人,旅长将这刀交给我保管。”
我问道:“外公,能给我讲讲塔山之战吗?”
慕容海眼睛骤然湿润了,沉默半天才道:“人都死光了,讲来作甚?”
他不愿说,我也不强求。或许,那是他心里最为惨痛的经历,战友全部牺牲,唯有他独自活了下来。但在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应该与战友们一起牺牲,而不这样苟活于世。我看出了老人的苦难,再也不敢对他的逆鳞有所触碰,急忙转移了话题。展品中勋章和纪念章占了很大的比率,此外朝鲜战争缴获的战利品也很多,有美军的国旗,生活用品等等,叫我大开眼界,直接见证了伟大的中国革命战争史,浑身热血沸腾,有种征战天下的冲动。
意犹未尽地下楼,午饭已备好。菜不算丰富,胜在精致,我陪慕容海喝酒。午饭之后,鸟儿叮嘱二老注意身体,旋即告辞出门。二老站立门口目送着我们离开,方才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