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雪发牢骚骂道:“什么都没有还敢叫超市,干脆叫杂货店得了。唉!这里的人好像古代的猴子,尚未完全进化。我若是生活这里,宁愿自杀一了百了,省得受活罪。”
我启动车子,说道:“小雪,好好孝敬你老爸,别再跟他抬杠。”
“为什么?”罗雪不解地问。
我认真地告诫道:“当年他若不离开大山前来城里闯荡,你就跟他们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浑浑噩噩地嫁人,再浑浑噩噩地死去。”
“嗯嗯,还真有点道理。”罗雪嘿嘿一笑,捏着指甲道,“我就对他好那么一点点。”她撕开土豆片,拿一片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嚼着,问道:“你要不要?”
我摇头追上何明亮,继续向前。罗雪好比仓鼠,很快就消灭了一包,袋子往车外随手一扔,接着吃第二包。正吃得过瘾,手机却响了,她拿过瞅瞅说道:“别说话,我爸打来查岗的。”
我不禁笑了,关闭全车玻璃,竖起耳朵倾听他们的对话。罗雪编谎话欺骗罗大明,说她在省城购物忙着呢?哪有空给他电话。罗大明信以为真,叮嘱几句挂了电话。我对她竖起大拇指,赞道:“厉害,骗人的本事真是一流。”
罗雪叫道:“为了你,我连自己的亲爹都骗。你还要意思笑,良心被狗给吃了。”
我被吓得不敢吭声,搔搔脑袋道:“我丧尽天良,我不是人。祖宗,你要什么我补偿给你,别再吓唬我了。”
“我要你的心,拿来,”罗雪伸手,笑眯眯地道。
我嘴角抽搐,哀求道:“今晚给你,可好?”
罗雪不屑一顾地道:“早知道你会耍赖,不跟你玩了。”
她继续吃土豆片,何明亮的车转入一条小巷,又走了十多米停下。我一看前方是一道暗红色的大门,门头上书着“平山中学”四个楷体大字。大门后面则为暗黄色的建筑,一看便知年代久远。司机不停鸣笛,大门慢慢开启,看见一群学生在远处的运动场跑步,黄黑色的尘雾跟随于后。罗雪讶异地盯着前方,就像看见了火星人登陆地球似的。尔后,她用极其绝望的语调说了两个字:“悲惨。”
进门发现平山中学占地面积不小,就是建筑物寒酸简陋,设施老旧。一幢办公楼,一幢教学楼,两幢宿舍楼。最吸引目光的莫过于教师宿舍楼,土木结构的历史文物,建造年代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房顶芳草萋萋,随风摇曳飘展,颇有韵味。罗雪夸张地叫,幸灾乐祸地道:“这房子冬暖夏凉,非常环保,且可申请为历史遗迹。
“这么羡慕!”我道:“我去跟校长要一间给你。”
罗雪露齿而笑,说道:“你若相伴,睡猪圈我都也愿意。”
我又是一头黑线,觉得与她作口舌之争纯粹是自寻死路。我问道:“你是与我同行呢,还是呆在车里。”
“废话!”罗雪啐道,“不跟你我跟谁啊!一路颠来颠去,翻江倒海,颠得我七荤八素,屁股酸得不得了。”
“没事,”我坏笑着低语道,“晚上,哥哥帮你揉揉。”
“呸,”罗雪啐我一口,无限娇羞地道,“做梦,我自己有手。走吧!别让人家找话说。”
“谁敢!我剁了他。”我愤愤而道。
罗雪翻翻白眼,无可奈何地道:“你怎么跟我爸一个德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比两泡臭****。”
说完,她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我下车锁门,发现地面全是碎石子,在雨水冲涮下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何明亮走来,又瞅瞅四处张望的罗雪。这厮贼眉鼠眼,令我极为反感。为了杜绝他的臆想,我指着罗雪介绍道:“何县长,只是我的红颜知己罗雪,yx市玉琼楼茶庄的大老板。”
“幸会,幸会。”何明亮笑道,“罗总年轻有为,好不厉害。”
我介绍了何明亮,罗雪抱拳而道:“何县长,久仰久仰。”见面江湖气十足,与清纯的样子极端不符。何明亮主动伸手,罗雪视而不见,抓住我的胳膊。她望着不远处的教学楼道:“这学校好寒酸哪。”
“那是,那是。”何明亮碰了软钉子,讪讪缩回了手,微笑定格在脸上。他嘴角抽搐,发现不怀好意的我,浑身不自然地颤抖,迅速转移了话题。他伸手指着宿舍道:“任县长,左边为学生宿舍,右边为教师宿舍,都被定性为d级危房,按照要求必须拆除选址重建。教学楼和办公楼皆是c级危房,需整体加固改造方能使用。”
“走吧!上去转转。”我拿开罗雪的爪子,懒懒地道。
何明亮一马当先,我尾随其后。罗雪扭把我的大腿,低语道:“你再乱说话,小心我不理你。”
我嘿嘿傻笑,跟上了何明亮的步伐。她追了上来,满脸愤然之色。进入教师宿舍楼,何明亮向我介绍其历史,说得很详细很全面。我听了心想这厮工作态度还行,至少他没闲着喝茶看报纸。刚欲上楼,平山中学的校长和教导小跑而来。何明亮低声道:“校长名叫史明军,教导名叫柳林,都是当地人。”
我微微颌首,二人上前热情问好。何明亮把我介绍给他们,我古井无波地客套几句,旋即转入了正题。史明军在前引导,我们在后四处张望,木楼梯咯吱咯吱叫唤,好似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罗雪很是惊恐,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不放。墙体多处开裂,最大的裂缝竟有手掌大,还是出现在承重墙,非常的危险。虽说用水泥修补过,但连我这个外行都清楚明白,这样的修补为非是抱薪救火,自己花钱买安慰罢了。墙体斑驳不堪,用手轻轻一摸石灰粉簌簌而下。我当即骂娘,这样的房子还敢住人,某些人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到了三楼,楼梯顶上居然开了天窗,只见晴天白云,飞鸟远遁。史明军急忙解释:“昨天晚上刮大风,把顶上的瓦片给卷走了,我已经请人来修补。”
我阴脸不吭声,继续向前走,有间宿舍的门开着,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背对门而坐,专心批改作业,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反应。宿舍屋顶同样开了小天窗,一束阳光正好笼罩其身,有种神圣的意境。史明军叫声李老师,女子转身望见我们大惊,迅速起身站立。我的眼前骤然出现一张极其精致的脸庞,明眸打量,暗道穷乡僻壤之地,竟然隐匿着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美女。她的岁数与罗雪不相上下,衣着朴实,长相与电影明星李冰冰有几分神似。她怯怯地问道:“校长,找我有事吗?”
史明军道:“上级领导到我校检查工作,你还愣着干吗?”
李老师礼节性地问好,声音柔美甜脆。何明亮目光炯炯,问道:“李老师好面生,刚来的吗?”
李老师道:“我刚刚参加工作。”
史明军道:“李玲老师家在县城,今年九月份刚刚分配到我校工作,担任初一年纪四个班的英语教学任务,让她住在这样破败的地方,身为校长的我真是无地自容。”
李玲粉脸通红,急道:“不委屈,不委屈。孩子们能学好知识,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听了暗自感叹,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傻妞,真叫人无语。宿舍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套桌椅,以及一些生活的必需品,除此之外就是成堆的书。我发现窗户的玻璃掉了一块,被她用报纸给裱了。眼前的一切,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就这样卑微的存活。
何明亮赞道:“年轻人有这种想法实在难得,我向你保证,县委县政府一定会解决学校当前的困难,逐步改善学校的育人环境。”他还不忘拍我的马屁,继而望着我道:“任县长刚从市里调到我县任职,他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平山镇,为的便是解决学校的危房问题,回去之后定会向县委反馈这里的情况,请大家放心。”
说完,何明亮带头鼓掌,顿时掌声一片。除了罗雪,所有人都在做秀般地鼓掌。这个何明亮真本事没有多少,阿谀奉承的功夫却是炉火纯青,我算是领教了。只不过他的谄媚并未达到预想的效果,反而使他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大打折扣,徒增厌恶而已。李玲僵硬地鼓掌,动作极为别扭,我不觉好笑,恶作剧似地望着她笑笑。她慌忙垂头躲避,脸唰的红了。掌声一停,我对她说道:“李老师,我们的人都死光了,才让你如此遭罪。我向你保证,不出半年这里就会大变样。新宿舍盖不起来,我就他娘的引咎辞职,不干这个破县长了。”
我回头看着史明军,说道:“史校长,麻烦你马上派人修好屋顶,把破损的玻璃全给换了。”
史明军惊慌失措,颤声道:“我,我立刻叫人来处理。”
“走吧!”我懊恼地道,“去学生宿舍看看。”
转身见罗雪狠狠瞪着我,一脸鄙夷之色。糟糕,被这丫头看出了破绽。我对她微笑,她扭头不理会,大步而走。刚到二楼,卢志明领着一行人匆匆而上,他们汗流浃背,热气腾腾。抬头见我,他露齿而笑,也顾不得擦汗,紧紧握住我的手。他道:“任县长,您终于来了。”
他的手心全是汗水,黏黏的让人难受。我抽手调侃道:“卢镇长,你刚从河里爬上来吗?”
卢志明认真地道:“任县长,我没有下河,刚从地里回来。”
此话一出,罗雪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声来。我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卢志明抓抓脑袋,想不通我们为何发笑?我道:“擦擦你的汗,领我到处转转。”
“好,”卢志明答应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学生宿舍楼为砖混结构,比教师宿舍楼稍微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墙体开裂就别提了,更为致命的是地基下陷,整幢楼都有倒塌的风险。寄宿的学生多达四百人,全部拥挤在低矮的宿舍楼内,一间七八平米的宿舍居然住了十多个学生,学生的安全无法保证,其他的更是奢谈。史明军叫苦不迭,诉苦道:“任县长,最让我头疼的问题除了房子,还有男女生混住,增加了我们管理的难度。男生住一二楼,女生住三四楼,老师轮流值班,仍有不自觉的男生跑到楼上捣乱,让人防不胜防。”
卢志明老脸通红,不好意思地道:“任县长,学校的困难我都清楚,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学生和老师的生命安全无法保证,学校还要来做什么?我不是不想盖新楼,就是缺钱。我镇实在太穷,每年的财政收入加起来三百多万,只能保证机关的正常运转,筹不够盖教学楼的钱。为了解决学校的危房问题,这些年来我不知跑了多少次县政府,递交了无数的申请,还是到那一个铜板。没钱,我拿什么盖房子!”
我眉头一皱,问道:“需要多少,实话实说。”
卢志明凝神思量,稍后望我而道:“最少也得七八百万,我才能把全镇的危房彻底解决掉。”
“好!”我微微思忖,心一横说道,“我负责要钱,你负责盖房子,成不?”
“真的,”卢志明目光雪亮,根本没想的我这么快便答应了。他明显没反应过来,搓手而道,“您没开玩笑。”
我冷冷地道:“我有那么无聊吗?”
“成,您叫干啥都成。”卢志明咧嘴笑了,露出烟熏火燎的老黄牙。他的笑好似枯树皮被水浸透,湿漉漉的。罗雪瞪着美目,看着他偷偷发笑。
余下的时间,我们分别去其他的学校。结束调研,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平山镇落后恶劣的办学条件给深深震撼了,紧接着就是彻底的心寒。我们有钱吃饭,有钱买车,有钱建盖豪华办公楼,甚至砸钱盖寺庙,却没钱盖学校。这世界不止荒诞,而且龌龊不堪。我们荒废现在而不够,还不懈余力地荒废未来,真是无可救药。罗雪深受感染,心情郁郁,不再言语。
我们在平山中学的食堂用餐,学生食堂为一座低矮的平房,卫生条件根本不达标。寄宿的学生每月每人能领取60多元是生活补助费,仅能保证最基本的生活。我们去的时候恰逢学生用餐,今天破例加了两个肉,学生兴高采烈,有序地排队打饭打菜,然后或蹲或站,散布在食堂周围用餐。山里的孩子好养活,对于他们来说填饱肚子为第一要素,有没有肉那是不敢奢侈的事。见了我们,他们羞涩地打量,却不敢与我们对视。我找个女孩子询问学校的生活,她操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结结巴巴回答我的问题。我默默铭记,暗自长叹。罗雪望着我,眸子出奇的清澈明亮,她拽着我的衣角,恳求道:“你帮帮他们,我愿意掏腰包。”
我爱怜地刮刮她的琼鼻,说道:“这事我会尽力,让你捐款那就免了。要捐,也得把你爸那个大财主骗来才行。”
罗雪眼睛更亮,说道:“这事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丫头虽然刁蛮任性,心底却是极好。我笑着拉住她的小手,走进了教师食堂。教师食堂建盖在教学楼后面的小巷内,简易平房,破败简陋。因为我的到来,卢志明杀了头羊,厨房欢声笑语,有种过年的氛围。我们居中而坐,老师分坐四周。饭菜好了便动手,菜是家常菜,味道醇正浑朴,无比环保。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就餐,对于娇生惯养的罗雪来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们这桌共八个人,除了镇政府的主管领导,还有相关部门在平山镇的主要负责人。他们不断敬酒,我来者不拒,酒到杯空。吃到半程,史明军居然让李玲过来敬酒。小姑娘一脸的不悦与无奈,笨手笨脚给我斟酒,撒了一桌子。她找不着抹布,红着脸端起酒杯,轻声道:“任县长,我代表平山中学所有老师,感谢你不辞辛劳前来为我们解忧。”
祝酒词她肯定背了很长时间,才能说得如此流利迅速。我一饮而尽,她小撮一口算是完事。史明军让她全喝了,李玲硬着头皮喝光。霎时,雪白的脸红火一片,咳嗽不止。罗雪幸灾乐祸地笑,有人起哄道:“好,再来一杯。”
李玲嗫嚅道:“我,我晚上还有课,不能多喝。”
“不怕,”史明军怂恿道,“晚上的课我安排其他人。接着来,敬在座的领导每人一杯。”
“啊!这,这怎么成呢?”李玲花容失色,摇着手哀求道,“我,我是不成的,各位领导饶了我吧!”
我有点看不下去了,瞪眼史明军冷冷地道:“我说史校长,不就是喝酒吗?何必为难个小姑娘呢!你若真要表示表示,那就自个亲自上阵,与在座的每位干一杯算了。我们可没带着挡箭牌,各位说是不是?”
“对对对,任县长说得不错,老史你就亲自上阵,我们奉陪便了。”卢志明发出了动员令,其他人纷纷附和,众口一词。史明军有苦难言,满脸通红地道:“任县长既已发话,我只得服从,敬在座的领导一杯。”
史明军起身依次敬酒,脸色由红变青,走路很是飘忽。我心想此人就是个蠢蛋,只会拿女人当挡箭牌,毫无气质可言。我暗自瞟眼李玲,她端着酒,目光与我相对,脸更红了。忽然,腰上一阵剧痛,扭头见罗雪阴着脸,若无其事地吃羊肉。偷袭我,她的醋劲儿也太大了。史明军摇摇晃晃过来,为我斟满酒,说是再敬我一杯。我起身和他碰杯,一干而尽。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史校长,据我了解,你有能力有闯劲,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之下坚守岗位,且殚精竭力,不辞辛苦,把学校管理得井井有条。我谨代表上级党委向你表示深深的谢意,学校的困难我已铭记在心,一定会如实反馈,力争年内彻底解决之。”
史明军听了我的溢美之辞,激动得说不出话了。他结巴了半天,方才说道:“任,任县长,谢谢您的关心。你,你百忙之中到我校检查指导工作,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我代表全校教职工谢谢你。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克服困难,再接再厉,为祖国的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要的就是这句话。”我豪气干云地道,“来来来,我敬你。”
我提酒瓶为他斟酒,再倒满自己的酒杯。碰杯,见底。我笑笑,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史校长,我希望你在今后的工作中,做事再细致一些,遇到问题及时处理,断不可靠等靠拖忽悠了事。老人家说得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先解决,再找钱,要不到就去找何县长嘛!”
何明亮听闻此言,目光骤然呆滞。史明军不住点头,一脸惊惶。我接着道:“最后一条,不管多大的领导下来调研,我希望你别让女老师前来作陪,影响实在不好。老师的职业非常神圣,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人才,并非传说中的三陪,望你切忌。”
此话一出,不仅史明军脸色大变,卢志明也坐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说道:“老史,你听清任县长的话了吗?请你收起自个的那些花花肠子,踏踏实实给老子干事,别丢了我们山上人的脸面。”
史明军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记住了,以后绝不再犯。”
因为我的无心之言,气氛陡然凝重。罗雪的目光饱含恨意,银牙咬的脆脆想。我干脆忽视了她,和稀泥道:“卢镇长,你的话严重了。老史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你可往死里吓他。吓坏了老史,他老婆跑来找我俩算账,那可大大不妙。”
听了我的笑话,大家皆笑,气氛顿时活跃。我窥见李玲不停望我,既好奇又仰慕,面如朝霞,看上去很美。她为我们斟酒,告辞离去。我叫人添把椅子,让史明军同桌而坐。我看看时间不早了,叫卢志明督促整改,并尽快拿出具体的方案,写申请上报给县委,一旦审批获得通过,我会牵头其他部门办理各项手续,资金到位立马开工建设。改造项目由何明亮牵头,卢志明为主要责任人,我居中协调各方力量,争取年内完成。他们震惊地盯着我,脸上写满了不信任。我强调一遍,他们如梦初醒连声答应。何明亮不动声色地喝酒,面色愈发僵硬。卢志明红光满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夜色沉沉,我们离开寂静无声的平山镇。
明月高悬,群星璀璨,汽车在盘山公路缓慢而行。罗雪满脸不高兴,气鼓鼓的就像一只青蛙。我问道:“生气啦!”
罗雪重重冷哼,忿忿不平地道:“色胚,见了美女就巴结奉承,想起你猥琐无耻的样子,我就想把吃进去的东西给吐出来。”
我嘿嘿地道:“怎么?吃醋了。”
罗雪说道:“吃你的醋,犯不着。”
我伸手欲要安慰小妮子。她夸张地叫道:“拿开你的肮脏的臭手,别玷污我干净的身子。”
我无奈地笑,说道:“死丫头,牛脾气。李老师是长得不错,但跟你一比那可差远了。你好比天上的仙女,她就是地下的村姑,二者岂能同日而语。你吃她的醋,间接降低自己的身价。
罗雪噗嗤而笑,白眼我慢悠悠地道:“仙女虽好,看多了就嫌腻歪。村姑虽野,口味却也不差。”
“仙女非要与村姑斗气,老天直接气疯了,更何况我。”我瞪着远方的路,木然地道。
“还在狡辩。”罗雪不讲理地道,“你掩盖不了内心的罪恶想法。今日我若是不来,你早懒在人家的宿舍,彻夜做思想工作。然后……,嘿嘿,我的好大叔,英雄救美,这戏演得忒好了,感动得人家喜上眉梢,情窦初开。也许过不了几天,她便会以身相许!那时候,你的恶计便得逞了。”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我火气烧脑,大声嚷道:“你真气死我了,混蛋丫头。我哪里英雄救美了,说那番话乃是有感而发。那些老师就是当年的我,被人像狗一样地丢荒山野岭,还要看校长的脸色行事。这种低下卑贱的生活,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哪里能够体会,说了也是白说。”
“你,你当过老师。”罗雪惊讶极了,认真审视我半天,摇头否决道,“不想不想,你这种人配做老师吗?简直就是误人子弟。又来忽悠我,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骗你作甚?”我立马崩溃,吼道,“我当了五年的教师,根本没有女人愿意嫁给我。你想想那是何等可怜何等悲催之事,盛怒之下,我辞职走人。”
罗雪指着我笑弯了腰,许久之后,她可怜地道:“别生气了,我相信便是。幸亏,你还有自知之明辞职走人,不然的话,女孩子可是糟糕之极,肯定被你给祸害了。”她无意之言好似重拳砸在了我的胸口,呼吸骤然急促,冷汗直流。我想起多年前的月圆之夜,小女孩清澈的目光犹如尖利的刀刃,深深戳入我的心肺。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无法忘怀那段故事,女孩便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永远存在,且无法清除。这些年,她过得可好?内心突然有种寻找她的冲动,不为思念,只为赎罪。可是,我罪孽深重,赎无可赎。
我陷在往事里挣扎,罗雪误以为我生气了,怯生生地道:“哥哥,别生气了。我就死喜欢你,才变得这般的不可理喻。”
我握住罗雪的手,说道:“就算被你气死,我也不会生气。”
罗雪低声道:“你生了,还很大声。”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我最大的优点便是知错就改。
“不过,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罗雪娇笑,我不停泣血。罗雪又道:“你当过老师,为何不跟我如实相告呢?”
“因为,我彻底否定了从前的人生,我不再回忆往昔,只是一味向前再向前。我不再是弱者,不会在黑夜里哭泣。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进而守护我值得守护的人。”我望着黑暗的天空山川,斩钉截铁的话语彻底镇住了罗雪。
她傻傻瞪着我,过了好长时间才说道:“我也只想向前,不想被往昔折磨。”
我欣慰地望着自己曾经的病人,汽车向着火树银花的远方驶去,生命之中的过往已为历史,每一个受伤的灵魂都在天地间流浪,希望她他们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客厅里,罗雪骑在我的身上,亲吻着我的面颊。我的手在她水一样的肌肤游走,淡淡的香味浸入灵魂,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想留住美好的时光。她是白玉雕琢的人,任何的触摸皆可判定为亵渎。我觉得自己无耻,还极端下流。罗雪歪着脑袋,眸子星空般深邃,三千青丝倾覆而泻,与风一起飞扬。她轻轻问道:“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道:“有你在,到处都是家。”
罗雪浅笑如清溪,温柔地望着我。我道:“若此刻有琴声相伴,不枉了这般美妙的夜色。”
“可惜,古筝太重,不然我早带来了。”罗雪咬着手指,沉思片刻道,“要不,我唱歌给你听。”
我求之不得,重重点头。罗雪清清嗓子,哼唱一首不知名的歌曲。歌声清越,空灵若天空的弯月,我闭眼沐浴在歌声了,觉得灵魂干净了不少。唱完,罗雪好像累了,爬在我身上倾听我的心跳,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余下的日子里,我和罗雪短暂的生活在一起。白天我去上班,她呆在家里看电视上网,闷了就去逛街。下班我便推掉所有的应酬,去超市里买些罗雪爱吃的菜,回家做饭。罗雪对于厨艺一窍不通,就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我暗自感叹,若娶她做老婆,自己非累死不可。转念一想,像她的佳人,谁又忍心让她下厨呢?请个保姆就搞定的事,何必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