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南,这是我的名字。[ ..’老者非常慎重的说:“我愿意服从你的命令,但我希望在你那必须离开的名单中添加些名额,他们都是我们部族的希望。‘’多少?‘’一千!‘’先说明一点,我无法保证他们一定可以逃脱,‘科恩点点头说:”但我会给他们机会——与我方离开的人同等的机会。’‘成交!’‘好的!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协议一达成,嘉德南就指着桌上的卷轴说:“这是十乐章的总曲谱,但其中大部分并不适合用作鼓舞斗志……‘’为什么不合适?‘科恩在嘉德南对面重新坐下:”你说仔细点。’‘要解释十乐章的来历,就得从我们三十六部族的诞生说起。老爷你也看到了,三十六部族是个很奇怪的族群,随便在哪一个部族里,都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种,半兽人、人类、野蛮人、翼人……他们都可以在一个村子里共同而和谐的生活。’‘可为什么会这样呢?那就得从神魔分界线说起。按我们部族的传说,当年神魔两族划分边界之时,神魔为了留下缓冲的余地,所以在两个联盟间留下了这宽数百里的分界线。’嘉德南抚摩着手上的曲谱,向眼前的军人述说着自己部族里人所共知的事:“可你想想,这里是整个大陆最中间的位置,拥有最肥沃的土地、最秀丽的风光……理所当然的,在他们划分界线之时,这里也居住着整个大陆上最优秀的种族。‘’我们的祖先也是以种族聚居,可是我们祖先的力量怎么可能与神魔相抗争?于是就只有分了。各个种族争相外迁,整个分界线上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亲人分离的哭号响彻云霄……可分界线上有近千万的人口。而被现今世人所崇拜的神魔两族呢。他们只给了我们十天的时间!‘嘉德南说到悲痛处,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十天啊——如何能够让千万人找到安身之所?更别说其他的土地已经被人占据瓜分,结果十天过去了,也就外迁数百万人而已。’‘后来呢?’科恩被嘉德南所讲述的故事吸引,忙着追问。
‘神魔两族根本不理会我们祖先的哀求,在十天后封闭了分界线。我们的祖先本来认为不过是封闭而已,’嘉德南抬眼望着科恩:“可十年之后,第一次神魔大战就在分界线上发生。‘’第一次?‘’是第一次。这战争规模之浩大,并不比今次逊色。‘嘉德南脸上流露出沉痛的表情:”老爷你想想,留在战场上的人还有什么好下场?’科恩点点头:“这个,你不说,我也明白。‘’被杀、被掳、被奴役,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却只能默默的承受这伤痛。祖先们只希望神魔杀够了可以不杀、抢够了可以不抢,好容易熬过这场战争。可谁知道二十年后,当新一辈的族人成年时,又发生了第二次的神魔大战!‘嘉德南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周而复始。一直到现在。’‘为什么不逃?’科恩问。
‘我们一直在逃,可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就像这次。本来分散逃离的族人却被魔属联军驱赶,用来堵住老爷你的退路。’嘉德南摇摇头说:“不但是二十年一次的神魔大战,就连平时的小战争,甚至没有战争的年月,我们都会被抢掠、屠杀。我们就像是神魔两个联盟的仓库,当他们缺少什么的时候,他们就会威风八面的冲进我们的村寨,光明正大的拿走我们的一切。‘’不停的被伤害、不停的流浪、不停的逃亡……在这样的命运之下,再怎么庞大的种族都撑不下去。‘低声的述说着,嘉德南已经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一个又一个的种族开始衰败,最终都没能逃掉灭亡的命运。’‘但你们不是还存在吗?’科恩不解的问。
‘我们?我们是三十六部族,我们是神魔分界线上所有种族里劫后余生的人。我们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甚至失去了自己种族的文化、自己种族的传统、自己种族的信仰!’嘉德南眼圈都红了:“在一次残酷的神魔大战结束后,分界线上再找不出一个完好的村落、再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就是在这时,我们第一代的总首领爬山涉水,花费数年时间才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第一代的总首领啊!‘科恩问:”那你们为什么叫三十六部族,而不叫七十二部族?’‘我们为什么会叫三十六部族?老爷你知道吗,因为我们当时所有活下来的人只够组建三十六个村寨!’嘉德南的脸色苍白:“你想想,从千万人口到只够组建三十六个村寨的人口——这当中有多少冤魂血泪!‘有着两世经历的科恩也算是个狠角色,可一听到这话,还是呆了呆。
‘三十六个村寨,自然再也分不了什么种族了。’嘉德南面带着自嘲的苦涩笑容:“人类、半兽人、野蛮人、精灵、沙人……所有的人种共同组成村寨,大家小心翼翼的彼此接近、战战兢兢的生活,在生存的威胁下,最终相互接受。‘’别说这事了!‘科恩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本少爷听得心里堵得慌,你还是说说十乐章吧!’‘十乐章的诞生不是偶然的,老爷你得听完……在三十六部族起步之初,族民们语言不通,习惯和传统又各不相同,这给当时的总首领带来很大的麻烦。’嘉德南再次拿起曲谱:“于是在取得所有部族首领的同意下,总首领谱写了十乐章。从此,所有部族居民舍弃原来的所有传统和习俗,生活劳作皆以十乐章为准。‘科恩一拍额头:”舍弃原来的所有传统和习俗?’‘是的。或者说,十乐章里已经包含了所有种族的部分传统习俗。’嘉德南解释说:“经过无数代的发展完善,十乐章已经订下了三十六部族所有可能遇到的状况的处理方式。‘’对你们来说,‘科恩抓着自己的脑袋:”这个十乐章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老爷。我可以跟你这样解释。因为神族与魔族给我们带来的伤害。所以我们不崇拜他们,甚至可以这样说,我们恨他们……他们都是邪恶的!’嘉德南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神情。
‘总得有个东西被你们崇拜吧?’‘有,就是我手里的十乐章。’嘉德南说:“我们崇拜十乐章,我们能在分界线上存活下来,就是因为有十乐章。‘’十乐章?‘科恩眨眨眼睛:”万能的十乐章?’‘是的!’‘这样啊!’科恩摸着下巴:“那十乐章有没有说明,遇到本少爷应该怎么办?‘嘉德南暗自叹口气,决定放弃对眼前这人的血泪倾诉。直接说起了十乐章。
‘十个乐章之中,各自的曲调有很大区别。每个乐章的用途必须在相对称的环境下才能发挥作用,用错的话会适得其反。’‘曲调不重要,战场上最重要的是节奏。’科恩想都没想,很自然的说:“你把每个乐章的节奏作适当调整,再依据战场态势灵活演奏!‘’调整节奏?‘嘉德南的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都没闭上,对于一生都在演奏十乐章的他来说,更改节奏等同于臣子叛逆。
‘是的,我已经听过全部的十乐章。我认为调整节奏没有问题!’‘哪有这种可能?’嘉德南回过一点神来:“节奏一变,那还是十乐章吗?‘’嘉德南。我并不想打击你。‘科恩淡淡一笑:”但事实上最能触及灵魂的乐章……那是没有固定节奏的。这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也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灵魂,你不会真认为你的那个十乐章可以包治百病吧?’嘉德南无言以对,一大把年纪的他可以说是演奏了一辈子,自古相传的东西早已经是根深蒂固。他并不赞同科恩的观点,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战乱中的难民性命是没有保证的,为了部族中那一千个有希望逃生的名额,就……就赌上这一次吧!
‘好的。’沉默片刻,嘉德南非常吃力的说:“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你需要什么样的节奏呢?‘科恩没有说话,他只是抓起嘉德南的手放到自己左胸上。
卡罗斯带着人在难民堆里忙乎着,如果不是有嘉德南的弟子陪同,他可能需要杀光所有难民才能带走被视为圣物的大鼓和号角。可即便是如此,那些家伙在交出乐器的时候还是很啰嗦。
‘我们要乐器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卡罗斯对一个小部族首领抱怨:“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面大鼓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如果不是嘉德南的决定,我们死也不会给你的!‘那部族首领嚷嚷着,只有天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嗓声:”小心!小心!不要那样抬!’听到这家伙的话,卡罗斯是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看出自己不会无礼,这无赖哪敢说出‘死也不给’的话来?
收集乐器及乐手花去卡罗斯整整两个钟头的时间,当他回到科恩的帐篷覆命时,却看到很怪异的一幕——闭着双眼的科恩和嘉德南正面对面的坐着,两人之间的小木桌上放着一个摊开的卷轴。
好一会,嘉德南才睁开眼睛举起右手,卡罗斯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枝细细的木棍。
‘啪——啪啪,啪——啪啪……’嘉德南手中的木棍在桌面上敲打一阵,然后问科恩:“是这样吗?‘他的声音很轻柔,而且语气表情都乖得像个学徒。
科恩也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把头微微一摇,再用手中的木棍在木桌上敲打了几下:“应该是这样。‘嘉德南继续敲击着,直到科恩点头为止,而迷茫的看着这一切的卡罗斯,觉得自己的脑袋转得已经不够快了。
‘记下来,’嘉德南吩咐身后的弟子,然后转头对科恩说:“到下一个乐章了。‘’卡罗斯,‘科恩转头问:”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卡罗斯一个立正:“是的,长官。我准备好了。‘’我这里有张图,上面有安放这些乐器的地点,你去把乐器放好。‘科恩递过一张纸说:”然后赶紧回来。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是的。长官。’卡罗斯转身走出帐篷。开始指挥着士兵把乐器抬到图上指定的地点。
‘长官,’一个少尉军官不解的问卡罗斯:“科恩长官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啊?‘’这是……科恩长官为明天战胜敌人而想出的办法。‘卡罗斯微笑着说:”很有效的办法,我们照做就是了!’‘是的,长官!’少尉欢天喜地的走了,走时还说了一句:“科恩长官真是了不起啊!‘听到少尉的话,卡罗斯的脸上有一丝苦笑闪过。
‘真的是不可挽回了吗?’抬头看着夜空,卡罗斯心中一阵翻腾,一股伤感又遗憾的情绪不可压抑的浮了上来:“连一直都在想办法避免失败的科恩长官都……都在为明天突围的人做着准备了。‘如果是别人。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执着的相信科恩能挽回局面,但卡罗斯不一样,他是科恩的总参谋官,有关于敌我双方的一切他最清楚不过。
虽然魔属联军在前几天的攻城战中损失了很多士兵,但他们的后援一直源源不断的到达。
就在今天晚上的早些时候,敌军那边还有一个军团风尘仆仆的赶来。而且,较晚赶来的部队居然未设营帐,好几万士兵席地而坐……
看来敌军是准备明天决一死战了,现在的停战,只不过是让士兵们为明天的战斗积蓄体力而已。
在今天下午的战斗中。卡罗斯知道魔属联军的大型攻城器械已经形成规模。
而己方的部队呢?不但兵员疲惫、物资消耗殆尽不说,连前面那道一直被视为生命屏障的城墙也快坍塌了。
敌军明天会出动多达三十万的军队。再算算自己这边,好胳膊好腿能站起来不打晃的撑死了也不超过四万人。除了让一部分人突围,也实在没其他办法。
但要在这种情况下突围,难度好像是大了些——想必科恩也是有感于此,才用上这些乐器的吧!
‘不过,’卡罗斯看了看远处忙碌的士兵,对自己说:“仅仅这样的安排,的确是有点儿戏,希望敌军指挥官明天是处于白痴状态!‘当卡罗斯再次回到科恩的帐篷时,那两个疯子已经敲完了棍子——不用怀疑,在卡罗斯第一眼看到那种情形时就决定称呼他们为疯子了。
虽然这样对科恩不是很尊重,但明天大家的生存希望都很小,就连这样称呼科恩的机会也不多了,更何况这一惯是卡罗斯用来缓解压力的方法。
在随后召开的战前会议上,卡罗斯更是在心里大叫科恩疯子,因为科恩对所有人公布了第二天的战术。
‘放弃城墙!’科恩在脸上挂起他的招牌笑容:“我决定了。‘事实上,所有高级军官都事先知道了这个消息,而因为有事错过没得到消息的卡罗斯差一点就晕了过去,其他军官则有各式各样的反应……
好半天,帐篷里才恢复安静。
‘长官……’看到其他人都不说话,比所有人都年长的卡罗斯无奈的行使着自己的职责,问科恩:“这样对我方有利吗?‘’当然有利。‘像是对他的反应比较满意,科恩微微的点了点头:”根据侦察团今晚的情报,敌军已经完成了攻城器械的制造,同时他们的投石车也已经安装好,并在今天下午的战斗中做了调试。如果我们明天依然死守城墙的话,在敌军大量远程投石车的打击下,我方会有很多无谓的伤亡。’‘那长官你的完整计画是……’‘我们放弃城墙,进入以街道为基础修建的阵地中。’科恩指着地图说:“而敌军,他们的指挥官在明天会有什么计画呢?‘’第一,他不会知道我们放弃了城墙,所以他在进攻的安排上仍然是老套路。那么多的军队一旦排列好可就没机会重新来过了,也就是说,即使在发现阵形不对时他们也无法做出调整,而当敌军在城墙上手足无措时,我们就可以下手。‘’第二,我们放弃城墙,他们的投石车和攻城器械就没了用处。而我们的主力,就要在这个阵地上牢牢的拖住敌军!‘科恩的手重重的拍在地图上:”其后,我准备了两支反攻部队,他们会在敌人久攻不下。士气下降时发起反击!’‘在明天的行动中。最重要的就是时机的把握!所有人必须在得到我的信号后果断行动!违反命令的……严惩不殆!’科恩的目光变得凝重。一一在几个最亲密的人身上扫过,几个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无一不把头低下。
卡罗斯看在眼里,明白这几个人已经知道自己明天是会待在‘反攻部队’中了。
在科恩接着说下去的话里,战术布置反而不是很多,占了重头戏的已经是近于宗教式的催眠……虽然这是科恩一向反感的东西,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很自然,而且很有煽动性。
听着某人的长篇大论,卡罗斯知道科恩在明天的战斗中也不会带队突围。如果以这种方式鼓励部队。那就需要把主将作为中流砥柱来支撑住场面,一旦主将稍有闪失,整个军队也就跟着完蛋。
科恩心里又怎么会不清楚这点呢?但这是三十万对四万,无论最后的战局如何,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会死去。与其让他们在绝望中闭上双眼,倒不如让他们带着点希望去死,这样的话,说不定届时的痛苦会减轻很多。
‘好了,那么你们对各自的任务都了解了吗?’科恩终于结束了这场对别人、也是对自己的催眠:“没问题的话,就回去准备吧!‘在军官们走出帐篷时。科恩叫住了卡罗斯,要卡罗斯陪他散散步。
‘怎么了。卡罗斯?看来你的情绪不高啊!’‘没什么,长官,我只是有些疲劳而已。’卡罗斯心绪一晃,没想到自己也上了科恩的撤退名单,刚刚心里还有的那丝惆怅已经不翼而飞。倒不是为了自己没有逃生的机会而不快,而是因为进入反攻部队的军官都是军团中最优秀的人。
‘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科恩边走边说:“是对明天的战局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我没有其他看法,长官。‘’那好,你明天就待在反攻部队吧!‘科恩说:”我身边的人手已经够用了。’‘长官,我可是您的参谋长,’卡罗斯的话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以肯定的语气说:“哪怕是我帮不上什么忙,在您身边待着都是我的职责。‘’何必这样固执?要知道在反攻部队里本来就有你的位置。‘’下官拒绝接受您的这次调遣,‘卡罗斯依旧坚定不移的要留下:”作为斯比亚帝国皇帝派给你的助手,我有权这样做,我死也不去反攻部队。’‘干!’科恩的粗口又来了:“一个两个都他妈这样!‘’长官,‘卡罗斯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老实说,我和其他人有些细微的差别……从现在起,我会一步不离的跟在你身后。’‘不去就不去好了,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科恩有些泄气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提高了声音骂:“别他妈的冲我笑,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远远的地方有一阵喧哗传来,那是嘉德南正在临时训练着他的乐手,看来,这家伙也在为明天的战斗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
‘卡罗斯……’科恩踌躇了一下,低声问身边的人:“我一直在想,没有在战局刚开始出现危险时就撤退,应该是我的过错。‘’长官,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卡罗斯小心的回答,大战在即,还是尽量不要刺激自己的长官为好——虽然这的确是科恩的错。
‘不是这样。’科恩摇着头说:“我对战局的揣测一直只停留在战术层面上,在战略上做得很不好。我一心一意的要跟吉伦特对着干,只考虑到要争回自己的脸面,其实在吉伦特出现之时我就应该后撤的。‘’长官,这也没办法,军部是不会让我们撤退的,而且魔属联军准备周全,我们周围是个严密的包围圈,无论我们从哪个方向撤退,他们都有办法包围我们。‘卡罗斯低声说:”至于说到错误,你想听一个小军官的故事吗?’科恩点点头。
‘有一个出身不是很好的小男孩,在第一次看到从家门前经过的近卫骑兵时,他惊呆了,近卫骑兵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银光耀眼的铠甲,头盔上高傲挺立的是洁白的鸟羽,那是怎样的荣耀啊……从此,这个小孩就梦想着成为一名光荣的军官。’卡罗斯缓缓说着话,眼光迷离:“他知道,成为一个军官的道路是艰辛的,所以他不停的学习,学习自己所能学到的一切东西……终于,他如愿的以平民身分从圣都学院毕业,并成为一名少尉军官。‘’后来呢?‘科恩饶有兴致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