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卿惊呼着身子后仰,脸上被茶水浸过的皮肉剧烈皱缩,还伴着细微的“嘶嘶”声,异样可怖。
“王妃,你怎么样!”
顾怀楚将人揽进怀中,一贯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焦灼。
淳阳见状捏着茶盏的手颤了颤,还不等反应过来,一旁的沈晚蓉已经捂着嘴惊讶出声。
“淳阳郡主,这可是滚烫的热茶啊,您……您怎么能往景王妃脸上泼!”
这沸水泼上去一样会烂脸,加上强水自然更是万无一失,左右别人都发觉不了,她咬死了是烫伤自然更轻易合理。
见她竟直接将帽子往自己头上扣,淳阳脸一白,手指攥紧。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本郡主何时要往景王妃脸上泼了!”
她要泼的明明是沈晚蓉,怎么会……
倏地反应过来,她红着眼眼剜过去,“贱人,你敢算计本郡主,我杀了你……”
才挥手想将茶盏砸过去,手腕却被一股大力钳住,顾怀彦阴沉瞪着她,眼色幽冷得几乎要结成霜。
淳阳心中一慌,“怀彦哥哥,我……啊——”
却是还未等说完便被大力甩开,踉跄着跌到一旁,茶盏脱手碎裂,还在她小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顾怀彦嫌恶着转眸,眼中并无半分怜惜,“快去请郎中来为景王妃诊治!”
“是。”
随从得了命令连忙退出去,沈晚蓉柔柔起身,眼底却是压不住的喜色。
找郎中来有什么用,沾了强水,沈晚卿这张脸指定是烂透了,莫说郎中了,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抿了抿唇,她装着焦急地模样拨开众人上前,“姐姐,你没事吧,淳阳郡主也并非是有意要泼你热茶,毁你容貌的,王爷已经着人去找郎中了,你且忍耐片刻。”
话音未落,却见方才还倒在顾怀楚怀中的沈晚卿蹬了蹬腿慢悠悠直起身,而后抬手抹了把脸上黏黏糊糊的“皮肉”,一脸茫然地看过来。
“你说什么?”
沈晚蓉一怔,狐疑着拧了拧眉。
脸都烂成这样了,她……她怎么不叫?
“姐姐,你……”
“我什么?”
手上沾了黑乎乎一团,沈晚卿嫌弃地甩了甩。
不说泼的是茶吗,这怎么瞧着像糊糊啊。
正张着手想找个地方蹭掉,却是一方锦帕递到眼前,沈晚卿转眸,看清锦帕的主人,秀眉顿时一扬。
呦,顾菜鸡还挺贴心。
点点头接过,又沾了水,将脸反复擦拭几遍,直至颇舒爽才满意地停手。
一抬头,却见沈晚蓉弯到一半的唇僵住,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盯着她,顿时蹙眉。
“还没擦干净?”
又拿着帕子抹了几下,沈晚蓉却是脸狠狠一抽,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你……你是沈晚卿?!”
她的脸……怎么会!
被这尖细调子刺得耳朵一疼,沈晚卿不悦地皱着眉退开些,旋即一脸“你有病”的眼神看过去,“我不是难道你是?被泼了茶的又不是你,好好的,怎么就跟失了智一样。”
随手丢开帕子,转眸却见众人皆是神色怪异瞧着她,沈晚卿一怔,怀疑地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肤质柔软,光洁细腻,嗯,没毛病呀。
难道他们想看自己毁容??
也太恶毒了吧!
唇角才将将瘪下去,控诉的话还未说出口,却瞬时僵住。
等等……
柔软……细腻?!!
沈晚卿眼皮子重重一跳,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瞥了眼角落里的鱼缸,迈着自己不怎么听使唤的腿颤巍巍挪过去,弱弱抻着脖子往上头一伸,一张娇媚明艳的面庞倒映得清清楚楚。
明眸皓齿,朱唇琼鼻,一分一毫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肌肤莹白胜雪,衬得眼尾一颗褐色小痣也异常清晰。
这不明明白白就是她原来的脸吗!
卧槽,她掉马了??
众多眼神紧紧钉在身上,堂中气氛更为沉寂逼仄,窒息之前,沈晚卿虚咳着直起身,艰难地弯了弯唇。
“嗬,美女竟是……我自己?”
众人对着这张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美艳面孔一时怔住,沈晚蓉最先反应过来,当即眉眼狠狠一挤,厉声上前。
“你不是我姐姐,你是谁!”
“敢冒充王妃,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还不快老实交代!”
她和沈晚卿一块活了十年,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可能不认得沈晚卿长什么模样!
眼前这女人顶多是眉眼和她有点像,除此之外,说是换头都不为过!
沈晚卿那张脸平平无奇,普通得叫人看了都不想再看第二眼,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么美!
对上她这副要吃人的模样,沈晚卿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摸了摸鼻尖,讪讪,“那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吧,就是如假包换的本人……”
沈晚蓉明显对这说法完全不认同。
“你还敢狡辩,简直是满口胡言乱语,不见棺材不落泪!”
“真的啊……”
沈晚卿无奈地摊摊手。
这……该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她是为了不跟沈晚蓉起冲突才故意丑化自己的吧,还一扮就是好些年,最后被一杯热茶给卸了“妆”?
就离谱。
不过……这层脸皮原都是用特定的药水才能卸下来的,一杯茶,完全不至于啊。
正狐疑着,又见沈晚蓉眼神一闪,快速转向顾怀彦,“王爷,您快命人将这女人抓起来,她敢冒充蓉儿的姐姐,一定要好好严惩才是!”
顾怀彦早在看清沈晚卿脸的那刻便怔住,现下衣袖被牵动,忙回过神压下眼中的惊艳,作拳虚咳了声。
“在本王府上发生这等事,本王自然不会轻纵,你既说自己便是景王妃,又如何能证明?”
沈晚卿唇角抽了抽。
她证明……她自己??
沈晚蓉连忙附和。
“就是,你说不出证明就是假的!”
沈晚卿扬眉,“你当真要本王妃证明?”
料定了她是冒牌货,沈晚蓉想都不想直接点头,“自然!”
话音未落,却见“沈晚卿”勾了勾唇,嗓音款款。
“本王妃出身靖安侯府,与妹妹你朝夕相处十余载,知晓你和你娘的全部事。”
“你五岁随同你娘一起入府,年纪却与我一般大,是爹爹私养的外室女,我娘下葬后爹爹将柳氏抬成继室,你便成了所谓的‘嫡女’,仗着纵容冬日将我推进湖中,剪坏我的棉衣,又收走棉被和炭火,叫我大病一场,还说成是不祥,以此叫爹爹将我赶去下人的院子,可有此事?”
未想到她直接将自己这外室女的身份说了出来,沈晚蓉脸一白,当即尖声打断。
“住口!我……我娘一直都是爹爹的平妻,才不是什么外室,你这是胡言乱语!”
见她竟如此厚脸皮得连此事都不认,沈晚卿冷冷勾唇,“平妻?你娘一个梦春楼的乐姬,用这个词太过抬举了吧。”
“你,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
冷眼扫过她惨白的脸,沈晚卿扬眉,“这好像不是什么难事吧,在侯府难道不是人尽皆知?”
确实是人尽皆知,只不过碍于沈铎和柳氏的喝止,无人敢说罢了。
沈晚蓉死死攥着裙摆,眼神闪动几瞬,又猛地抬眸。
“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你就是真的景王妃!这些闲言碎语,都是无稽之谈,空穴来风,根本不可信!”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别人见过的都只有那个丑了吧唧的沈晚卿,只要她死咬住是假的,那真的也能说成是假的,看她能如何自辩!
沈晚卿简直气笑了。
对这人的无赖认知又刷新一个度。
见她不言语,沈晚蓉得意,“怎么,你是无法证明了吗?事到如今,也不要再死鸭子嘴硬,快些认下吧!”
沈晚卿讥诮着弯了弯唇,还不等掏出沈铎给自己的那个水墨色玉镯,却听身后一道清泠嗓音响起。
“本王能证明,她便是真正的景王妃无疑。”
这人语调缓缓,意味不明,沈晚卿不受控地狠狠打了个寒颤。
顾菜鸡……一直在她后边来着?
怪不得她总觉得后背阴冷无比,被盯了这么久,可不就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