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卧房内放了冰,整晚都清凉舒爽,沈晚卿神清气爽起身,一扭头,身畔颀长的男性躯体贴上来,当即吓得一脚踹出去。
顾怀楚还睡着,迷迷糊糊小腹传来股力道,倏地睁开眼,身形一转,这才避免直直落下榻。
皱了皱眉,还不等神识清明,眼前的女人秀眉微蹙,一双含水杏眸直直瞪他。
“你怎么进来的!”
晨起便是这般聒噪,顾怀楚抬手按了按额角,墨玉般的眸子染上寒意。
“本王的卧房,王妃很惊讶?”
昨夜这女人竟敢私自锁门,还在门窗都抹了药,叫他回自己的卧房都要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简直是岂有此理!
沈晚卿也反应过来是自己理亏,轻咳了声,讪讪往后退了些。
奇怪。
她昨晚明明锁了门的,还在门窗上抹了痒痒粉,这人……
一眼偷偷瞄过去,见他紧绷着脸根本就不像中了痒痒粉,沈晚卿愈发狐疑着想不通。
难道……痒痒粉也对这人无效?
垂眸瞧了瞧自己尚算完整的里衣,她抿唇,摸着有些瘪的肚子起身。
“时辰尚早,王爷再歇息片刻,臣妾出去看看早膳。”
说罢抱起衣裳便一溜烟地冲出去。
春桃正在院中遛鸡,见着她出来忙迎上来。
“小姐,您可要用膳?”
沈晚卿暗戳戳瞥了一眼小黑,点点头,“走,咱们去前院蹭点。”
顾怀楚晨起一直在前院用膳,而且丰富异常,她这会儿去,还能尝个鲜。
两人搁下鸡便往前院去,却是还未等进前厅管家便迎面上前来,硬生生将二人拦下。
“见过王妃。”
沈晚卿不怎么高兴地瞧他一眼,“何事?”
不会还不让她吃吧?
管家颔首,毕恭毕敬地从怀中掏出只封了缄的纸袋,“王妃,方才梦春楼的小厮专程送来的,说是给您的。”
“梦春楼?”
沈晚卿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该是自己先前吩咐掌柜找的关于柳氏的资料,忙伸手接过,“好,多谢。”
“王妃客气了。”
管家说完便退开了,沈晚卿捏着不怎么厚实的纸袋,抬脚进了前厅。
顾怀楚不在,二人倒是肆无忌惮,春桃给她布着菜,沈晚卿则专心翻看着纸袋中的东西。
统共没有多少纸,将近一大半都是柳氏当年的出台记录,瞧着也是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什么。
恹恹翻了翻,刚准备搁到一旁,一张泛黄的纸却从中飘出来,沈晚卿啃了口马蹄糕,俯身去捡。
张开看了几瞬,眸色逐渐发亮。
这是……赎贱籍契的单子?
像梦春楼这种姬子,除了卖身契,还有一张贱籍契,通常的乐姬舞姬,若被客人相中了买回去,一般都只给卖身契,而贱籍契作为底子,应当是留在掌柜手中的,但是……
柳氏的贱籍契竟然也被赎走了?
原以为她没准是哄着渣爹给一块弄出来了,仔细瞧了瞧那落款的小印,却发现并不是渣爹的私印,而是个叫“吴恒”的,且赎贱籍契的时间明显要比柳氏入府的时间早。
沈晚卿美眸微闪。
难道……除了渣爹,还有别人?
又拿过她出台的记录,翻了半晌都未对上有这么号人,沈晚卿垂眸思索了片刻,搁下单子专心吃起早膳。
看来这猫腻不小,值得一查。
……
二人用过早膳出门,正撞上顾怀楚脸色不怎么好地往这边来,沈晚卿想了想被自己和春桃风云残卷的美食,当即拉起人开溜。
顾菜鸡清冷出尘,想来也是喝金风饮玉露的主,肯定不会喜欢这种世俗的东西!
一路出了府,沈晚卿直奔黑市的赌坊而去。
上回找刘大不成,沈晚卿回去后似是想起他先前说过欠了赌坊银子来着,这数日不见,八成是被人扣住了。
时间尚早,黑市人烟稀少,远远地,沈晚卿就瞧见在黑市门口抗桌椅的刘大,美眸沉了沉,上前。
“王……王妃?”
才一走近,听见脚步声的刘大扭头看过来,见着沈晚卿当即跟见了活菩萨似的,瘸着腿便冲上前。
“您怎么来了?”
沈晚卿瞧他一眼,“先前本王妃助你逃出侯府,咱们说好是要替本王妃办事的,这一连数日都不见你的踪影,本王妃只好亲自来寻了。”
刘大闻言讪讪摸了把鼻子,“王妃,当真不是小人不守承诺,那日小人一逃出去就被赌坊的人扣住了,他们直接将小人带来做苦力,这一扣就是许多天,腿断了都没接,小人……小人也想去投奔您啊……”
他说着,眼眶一红大有要哭出来的架势,沈晚卿唇角抽了抽,还不等开口,赌坊里头出来个小厮。
对着刘大,横眉竖目就是一通骂,“你干什么呢?搬几张桌子都这么慢,是不是想偷懒!你欠赌坊的银子还多着呢,再不干,今日的饭别想吃了!”
“没……我这不是碰见个熟人,就说了两句。”
刘大喏喏看向沈晚卿,谁知小厮一眼扫过去,见着沈晚卿和春桃是两个女人,着装又不甚华丽,当即眼一翻。
“熟人又怎么了,熟人就能给你还赌债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干活,少闹什么幺蛾子!”
“是……是。”
刘大频频点着头,沈晚卿秀眉微蹙。
她当然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圣母,且不说刘大这家伙本身就是个地痞无赖,就算没犯事,自己欠下的赌债当然也要自己还,不过现下倒确是要用他,也只好淌这趟浑水了。
弯了弯唇,她上前,“这位小哥,不知他欠你们赌坊多少银子?”
小厮闻言扭头的动作一顿,怀疑着看了她一眼,神色不甚恭敬,语气却好转几许。
“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赌坊可不做讲价买卖,他先前欠的是高利赌债,这月前是一百两,月后可就不是这个价咯!”
刘大闻言方才还稍稍提起的心瞬间又耷拉下来。
沈晚卿扬了扬眉,倒觉意料之内,“你尽管按正常的利息来算,将确切的数目报给我便是。”
“当真?!”
未料到她如此大方,小厮和刘大齐齐抬头。
沈晚卿不甚在意摆摆手,“自然,我骗你做什么。”
小厮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姑娘等着,小的这便去取算盘!”
一顿拨弄,算珠噼里啪啦打下来,小厮笑眯眯看她。
“姑娘,三百两!”
沈晚卿面色几不可见地一滞。
三百两整?分文不差?
她怀疑刚才这人的算盘都是瞎打的,就瞅着她像羊,想狠劲薅两把!
算了反正又不是她的钱,她心疼什么。
掏出荷包中的白玉腰牌递过去,她勾唇。
“你将这赌债写了字据,拿上这腰牌去景王府取银子便是。”
小厮怔了怔,“景……景王府?”
这怎么又和景王府扯上关系了?
见他一脸怀疑看着自己,沈晚卿不满,“怎么,我长得不像王妃?”
她眼神凌厉,气质端庄,又有腰牌在手,小厮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王妃误会了。”
旋即又赶忙让账房出了字据,沈晚卿一脸淡然地攥起笔签下大字,点点头,“去吧。”
小厮接过,见着那属实有些奇形怪状的字,顿时眉头蹙的更紧。
她……真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