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昨夜那只烧鸡的缘故,沈晚卿倒也未觉饿意,下楼草草扒了两口饭便从桌旁退开。
方准备招呼春桃将行李拿下来,萧夙年跟上来。
“姐姐,这是今晨江南那边送过来的。”
少年的指尖修长如玉,沈晚卿瞧着眼前那沓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一瞬恍惚。
江南来的?
接过看了几眼,心中止不住地惊讶。
这……竟然是关于楚家的消息!
萧夙年唇角一牵,“左右路上无聊,姐姐既是前去投亲,先看过总是好的。”
沈晚卿面上一喜,登时点头如捣蒜。
“多谢世子!”
整装过后车队便重新出发,瞥了眼旁侧托着腮打盹的春桃,沈晚卿专心翻阅起手中的资料。
先前不过是托萧夙年打听外祖之事,没想到他竟心细如斯,连这些一并查了。
如此,倒省得她再费力气了。
垂眸扫过纸张上的内容,唇角无声地一勾。
……
太和殿。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双细长的眸子审视着下头百官。
“众爱卿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殿中一阵骚动,沈铎持着玉笏愤愤走出来。
“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他声音洪亮坚决,倒是少有的硬气,皇帝颇为意外抬眼,“靖安侯有何事?”
“臣奏景王罔顾礼法,视御赐姻亲为儿戏,休妻纳妾,目中无人!”
此话一处,殿中瞬时一片哗然。
沈铎抓着玉笏的手狠狠攥紧,“臣与小女虽身份低微,却也不容景王这般践踏,有此喜帖为证,恳请皇上明鉴!”
原得知和离之事他便已十分气愤,谁知今晨景王府纳妾的喜帖竟还大摇大摆送上门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不等皇帝发话,那厢丞相袖口一抖,竟是从袖中取出份一模一样的喜帖。
“启禀皇上,这喜帖,臣也收到了。”
话落,身后众臣异口同声,“臣也收到了——”
皇帝眉心一蹙,赵玉忠见状连忙接过呈上前。
朱红的喜帖上墨迹浓重还蘸了金粉,皇帝探手掂起,眼中暗暗闪过抹思量。
半晌,又正色开口,“靖安侯放心,景王虽贵为亲王,但若敢做出有悖礼制之事,朕定然也不会轻饶。”
这便算是允诺了。
沈铎闻言当即跪下去,“臣谢皇上!”
……
景王府。
八角鎏金鸟笼悬在檐下,顾怀楚正逗弄着笼中的云雀,管家快步进来。
“王爷,喜帖已命人悉数送到各府。”
小心瞧了眼顾怀楚的脸色,又道:“派去侯府的小厮前来回禀,靖安侯见到后很是生气,似是说……要在御前状告。”
顾怀楚眼神不偏半分,“嗯。”
管家见状也知不便多言,才准备退开却又听他询问。
“昨日采买的那二十盏红漆灯笼可挂出去了?”
管家点点头,语气明显变弱几分,“都已挂出去了。”
虽然他觉得大可不必,二十盏,他可是命人足足挂了四排呢……
咱就说,不光景行不懂王爷的心思,他属实也有点整不明白了啊。
才默默叹了口气,却听自家王爷已经开口赶人,“很好,你去吧。”
“是。”
一转身,迎面却是道娇粉衣衫飞快撞上来。
浓重的脂粉气闯入鼻息,管家心一紧,连忙退开。
“王爷~”
这一声腻得能刮出二两油,不用看都知出自谁之口,顾怀楚眉心一蹙,立在那处岿然不动。
得了冷脸秦潇月倒丝毫不气馁,目光往旁侧一偏,扯了扯手帕又凑上前。
“哎呦,府上何时添置了鸟笼?”
她故意拱着凑上去,昨日一头撞在马车上,额上现下红肿犹存,瞧着倒有几分可怜。
顾怀楚淡漠地撩了撩眼皮,视而不见,“何事?”
见他终是肯搭理自己,秦潇月眼神一闪,当即挤出抹娇笑。
“月儿今晨一早便听下人说,王爷命人将喜帖都送出去了,不知……定的是何日子呢?”
这事虽一直张罗着,可却总也听不得个准信,她急得抓心挠肝的,听到喜帖之事便迫不及待跑了过来。
满眼期许的朝顾怀楚望过去,却是还未等到他开口,方才离开的管家又去而复返。
“王爷,赵公公来了。”
顾怀楚闻言眼色微动,搁下逗鸟棒便负手往外去。
秦潇月还怔着,见状也连忙追上去。
方进前院便见赵玉忠架着拂尘立在院中,手中还握着明黄的圣旨。
顾怀楚两步上前,姿态不甚慵懒,“赵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兄有何旨意?”
赵玉忠瞧了眼后头的秦潇月,勾着笑点点头。
“王爷所料不错。”
秦潇月闻言心中暗暗一惊。
原听到来的是个阉人她心中还暗加鄙夷,谁知竟跟圣旨有关!
纳妾之事王爷都张罗了这般久了,难道皇上……
才暗暗窃喜了一瞬,却见赵玉忠拂尘一扬,正色,“景王接旨——”
“臣接旨。”
顾怀楚撩袍跪了下去,秦潇月一愣,也连忙跟着跪下。
“景王顾怀楚,自幼品性端庄,与朕兄友弟恭,原赐姻靖安侯府,实乃喜结连理,佳偶天成,奈何朕为兄长却疏于管教,今不遂愿,休妻纳妾,罔顾礼法,行此等有损皇家威严之举,现责令禁足府中,好生闭门思过,清心寡欲,钦此。”
原以为是御赐的恩典,谁知读出来竟是这般内容,秦潇月狠狠一怔,未及出声便见顾怀楚面不改色地叩首。
“臣遵旨。”
“王爷!”
这圣旨的意思不就是在斥责王爷……如此一来,王爷还怎么纳她为妾啊!
她的夫人梦岂非是泡汤了!
才准备上前阻挠,却被顾怀楚冷眼呵斥。
“闭嘴。”
赵玉忠眼神在秦潇月身上打了个转,似笑非笑开口。
“景王放心,和离之事皇上确是心中有气,可到底也是疼爱您的,您且在府上安心待上数日,只要不再触到霉头,皇上自然会放您出来了。”
他这话虽是对顾怀楚说的,可这脸却明明白白朝着自己。
秦潇月脸色一阵难看。
什么触霉头,这阉人是在说她吗?!
顾怀楚却是拍了拍袍裾,微微叹口气,“多谢赵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