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完账目已是四更,沈晚卿在春桃的勒令下乖乖躺回榻上,临闭眼前还不忘叮嘱她晨起时叫自己。
原以为这时辰极难入睡,谁知眼一闭睡意便潮水般袭来,浑浑噩噩间,眼前突然出现一道清隽身影。
男人身形笼在薄雾之中,墨发倾泻,白衣胜雪,依稀可见鼻梁英挺,眉眼冷厉,看向她时薄唇微掀带了些许笑意。
沈·困得不行·晚卿见状当即眼前一亮。
什么?有帅哥?!
先前在京城时不觉有什么,可她来江南已有数日了,真就半个帅哥都没见着啊!
当事人沈晚卿抹了把泪表示:之前是她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暗暗瞥了眼面前的男人,她温婉一笑,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不知这位公子等在此处可是有事?”
别要微信啊,她现在莫得手机。
她笑意晏晏,谁知男人闻言唇角冷冷一勾,抬手一把揪住她的前襟。
“沈晚卿。”
二人身形骤然拉近,沈·摸不着头脑·晚卿踉跄着撞上堵坚实的胸膛,鼻头当即一阵钝痛。
帅哥这胸肌还怪结实的哈。
才揉了揉鼻尖却猛然想起他方才所言,当即狐疑着皱眉。
等等,这嗓音怎么有些……耳熟??
还不等想出什么,眼前坚实的胸膛骤然变成个血窟窿,殷红的内脏悉数暴露在眼前,那缓缓跳动的心脉之上明晃晃就扎着根银针。
饶是见过大场面,沈晚卿见状亦是一惊,才想伸手给这人拔下来,手腕却不知何时被钳制住。
男人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咬牙切齿控诉,“无良大夫,看看你干的好事!”
这嗓音分外幽寒,沈晚卿吓得一个哆嗦,“公……公子莫不是误会了?”
她什么时候给这等美男扎过针啊,她怎么不记得!
“误会?!”
男人怒极反笑,一把钳起她的下颌,沈晚卿吃痛,却因看清男人的样貌而狠狠一怔。
“顾……顾菜鸡?”
“顾怀楚”冷冷睨她一眼,神色震怒,简直想将她撕碎,“以为跑到江南本王便寻不到你了吗,沈晚卿,纳命来!”
他说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银针拔了下来,下一瞬,无数的鲜血喷涌而出,铺天盖地朝她袭来。
沈晚卿脸一白,身子猛然朝后张去。
浓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浑浑噩噩间,耳畔传来声焦急的低唤。
“小姐?”
沈晚卿睁眼便见春桃望着自己,两手死死攥着她的手,眉眼间满是焦灼,而头顶的帷帐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半挂不挂吊在一旁。
见她醒来,春桃面上一喜,“小姐,好端端的这帷帐突然掉了下来,还好没砸到您,奴婢可担心坏了!”
沈晚卿大脑缓冲了几秒,掀开被子一下坐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干干净净、未曾染上半滴血的衣裳,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原来是个梦。
见她眼下乌青浓重,颇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春桃只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连忙宽慰。
“奴婢将这帷帐撤了吧,天色尚早,小姐再睡会儿。”
沈晚卿摸了摸额角犹存的冷汗,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
这噩梦做的差点没吓死她,再睡会儿……她哪敢啊!
但是话说回来……
她不能真落了根针在顾菜鸡体内吧?这都追到她梦里来了。
思前想后半晌,沈·莫名心虚·晚卿捏了捏被角,理直气壮:她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肯定是顾菜鸡阴魂不散!
……
原是想稍稍眯一会儿,谁知一不小心又睡过去了,沈晚卿起身已近午时,匆忙梳洗了一番便连忙出门。
因着管家今日有事在身,只沈晚卿和春桃一同去铺子。
新找来的车夫驾车技术十分熟练,马车一路平稳驶过几个巷口,窗畔暗中观察的春桃终是松口气,赞许地点点头。
“小姐,这车夫果真不错!”
那厢抱着账本闭目养神的沈晚卿:“当然了!”
这可是她费心费力挑的专业人士,一个月五两银子呢,怎么不得比管家强!
掂起块糕点扔进嘴里,转而又琢磨起账目之事。
昨夜各铺子的账目清算下来,除了东西两市的铺子未曾查出亏空,其他两间铺子或多或少都有假账错账。
东市铺子是自己人信得过,没有亏空倒也正常,可西市铺子便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蚊子尚且能挤出两滴血,既是查出了问题,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更何况,有人还敢在她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思量间,马车已经在西市铺子门前停住。
春桃见状一阵疑惑,“小姐,咱们怎么先来这儿啊?”
昨日来拿账本时那管事明显难缠得很,今日又没有管家陪同,岂非更加麻烦。
沈晚卿掂了掂手中的账本,泰然自若。
“来的就是这。”
擒贼先擒王,今日她便要拿西市这个滑头的猴子开个刀,叫那群鸡都好生看看。
许是昨日来瞧过的缘故,现下已是午时,小厮竟还在门前认真招揽客人,见着沈晚卿,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跑回了铺子。
沈晚卿唇角一勾,步伐丝毫未乱。
方进门便见王财小跑着迎上来,面上是不同于昨日的谄笑,“表小姐,您今儿又来了?”
沈晚卿睨他一眼,理了理衣裙径直落座。
“怎么,王管事这是不欢迎我?”
“哎呦,小人哪敢啊!”
他嘴上说着这话,小眼却一个劲瞥向沈晚卿手中的账本,精光外露。
“不知表小姐今日来是为何事啊?可是又有什么吩咐?”
他故意将“又”字咬重了几分,沈晚卿面不改色,将账本不重不轻按在桌上。
“我为何前来王管事竟然不知吗?拿本假账来糊弄我,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神色骤冷,嗓音更是叫人不寒而栗,王财脸一白,暗暗打了个哆嗦。
“表小姐何出此言啊!小人不过是个小小的管事,岂……岂敢这般!”
“不敢?”
沈晚卿冷嗤,“这账本天衣无缝,简直比你的脸还要干净,就差把‘造假’二字刻在上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