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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登记比仪式更重要(1 / 1)

王家栋说完后,重重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夹了一粒炸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声音异常清脆。

他见彭长宜还在愣愣地看着他,知道这小子蒙圈了,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但他不想立刻给他解析这个问题,有些事,只有他自己悟到了,才会有所觉悟。他慢慢地端起酒杯,跟彭长宜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彭长宜机械地端起酒杯,眼睛仍然盯着王家栋,满是迷茫,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一下子将一小杯酒倒进嘴里。

喝下这杯酒,彭长宜往王家栋跟前凑了凑,说道:“您说,我是不是不该去省里看樊部长?尤其还是被别人看到?”

王家栋知道他还没转过这个弯,就说道:“你去看老领导没有错,老领导也希望见到你们这些有点出息的又是当年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错就错在别人起了醋心。”

“哦——”彭长宜吃惊地张开了嘴,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官场上无小事,许多看似不经意的小事,都蕴藏着甚至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彭长宜去中央党校学习一年这个事情上,不光是彭长宜自己,就连外界大多数人都认为彭长宜是受到了排挤,加上之前他跟朱国庆合作不愉快,人们很自然就想到这是上级党委干预的结果,是把彭长宜挪开的前奏。

然而,真相并非如此。

彭长宜上党校,尽管他没有告诉王家栋,但是王家栋昨天晚上就听说了,是吕华给王家栋打的电话,告诉了彭长宜去党校学习的事。

王家栋当时的反应跟彭长宜无二,他也愣住了,称自己并不知情。

吕华说:“根据组织程序,一年制的学习班,应该是锦安市委推荐,省委组织部敲定人选,中组织有关部门对学员资格进行审查,最终才会决定学员名单。”

王家栋点点头,他非常明白这个中青班的分量,但是以他的直觉,锦安方面如果想动彭长宜,又似乎不大可能推荐彭长宜去这个培训班,他在锦安这届领导的心目中,不是很受赏识的。

放下吕华的电话,王家栋就陷入了沉思中。他等家人回房间睡觉后,才关上书房的门,给樊文良通了一个电话,先向樊文良汇报了自己去体检的事,又跟樊文良说起了家属治疗的事,尽管他知道樊文良会从梅大夫那里知道最新治疗情况,他还是没话找话说了半天。

樊文良也询问了他们的身体情况,嘱咐他对老伴儿的病要有思想准备,王家栋不停地点头称是,末了,樊文良也没有涉及到彭长宜去党校的事,王家栋有些坐不住劲了,这才问道:“我跟您打听个事,彭长宜要去中央党校学习,您知道吗?”

樊文良笑了,说:“家栋啊,你是老组织了,怎么连组织工作的性质都忘了?这是省委组织部管的事,你说我怎么能不知道?是我亲自敲定的人选,他跟你是怎么说的?”

王家栋一听是樊文良拍板定的事,他的心就稍稍放松了一些,说道:“实不相瞒,那小子还没顾上跟我说呢,是刚才吕华告诉我的。”

“哦,他刚接到通知吗?”樊文良问道。

王家栋说:“据说是,吕华说他头下班被锦安叫去谈话了,刚给他打的电话,要他通知班子成员,明天开常委会。”

樊文良不满地说道:“怎么搞的,省委组织部周一就通知锦安了,怎么刚传达到本人?那样他就没有多少时间安排工作了。”

“是的。”

樊文良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道:“家栋,听到什么了?是不是你们有别的议论?”

王家栋无奈地说道:“老领导,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连门都不出,就是有什么议论我也听不到。我是从吕华的口气里判断出,有人甚至包括彭长宜自己对这次学习的看法。”

樊文良说道:“你不是天天跟我说,让我找机会栽培他吗?这次的确是我提议的,长宜这几年干得不错,我也早就有派他出去学习让他全面得到提升的想法,只是当时没有下决心,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才临时决定让他去党校学习。”

按照樊文良的脾气,说到这里,王家栋是不该继续往下问了,但是他想弄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硬着头皮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樊文良不但没有怪罪王家栋的冒失,反而笑了,慢条斯理地说道:“家栋啊,你可是一心一意为你那个弟子着想啊!”

王家栋也笑了,说道:“他现在不是我的弟子了,是您的了,我早就够不着他了,我的任务在几年前就完成了,他要想进步,只有靠您这样的领导才行,何况我现在这个身份。”

樊文良说:“看你,我又没有说什么,好,都告诉你,但仅限于你知道……”

王家栋说:“您放心,我不会说的。”

于是,樊文良就把上周锦安市委对彭长宜初步做出的任免决定跟王家栋说了一遍。樊文良说:“我接到锦安市委这个报告后就跟邵愚通了一个电话,邵愚说是岳筱同志提议让彭长宜担任环保局局长,因为环保局已经接到了国家环保总局的黄牌警告,锦安明珠湖的污染问题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彭长宜在锦安政界向来有救火队员的称号,彭长宜也的确敢于和善于打硬仗,所以常委会才决定调彭长宜去环保局任职。邵愚还跟我说了这么一个情况,说岳筱同志说,彭长宜同志是樊部长在亢州期间提上来的干部,我们要重点使用。我当时就觉得这话很值得玩味,当下跟邵愚讲,这个干部你们暂时不要动,省委组织部有安排,你们就听通知吧。”

樊文良最后说到:“凭我对岳筱的了解,他很有可能是看到长宜来我这里,才有了‘要重点使用’这一说,你干了一辈子组织工作,该明白其中的奥妙吧。”

王家栋说:“是的,我明白。”

樊文良说:“事情就是这样,你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对于樊文良来说,他可能认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在外人眼里,其实越听越糊涂。但凭着多年和樊文良共事的经验,王家栋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往下问了,一是对樊文良不敬,二是太显功利,所以他赶忙说到:“家栋没有疑惑了,只要是您的主意,我就放心了。不瞒您说,我开始还真有点想不明白,经您这么一说啊,茅塞顿开,好了,不耽误您休息了,有空路过家门口的时候,下来坐会,我如今的厨艺是大有长进,会做您最爱吃的清蒸狮子头了,保准比饭店的味道纯正,清新。”

樊文良说:“家栋啊,不错啊,好,改天就冲你这道菜,我也要去你家。”

放下电话,王家栋仔细回忆着樊文良的每一句话。关于彭长宜和朱国庆合作的问题,樊文良有一次问过王家栋,问他们合作得怎么样?王家栋心想朱国庆毕竟是樊文良一手提拔上来的干部,尽管后期表现不尽如人意,那也是在樊文良调走的前提下,朱国庆再怎么不是东西,他在樊文良面前是没有暴露过的,所以王家栋在朱国庆这个问题上说话还是非常慎重的,尽管朱国庆在王家栋的问题上也没起到什么好作用,但王家栋还是说道:“据说这两人合作得不错,以前在北城合作过,后来在市政府也合作过,一直都很愉快,这两人干事的热情很高,又有以前感情的老底子,所以相互配合得很好。”

这就是王家栋的老练之处,尽管他知道彭长宜和朱国庆之间有着太多的不愉快,但从他的嘴里是不能流露出半点的,要知道,他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是彭长宜的意思,所以他是绝不能说错一句话的。樊文良不知是否相信了他的话,反正他是说了一句“哦,那还不错。”就挂了电话的。

此时,王家栋反复琢磨着樊文良的话,尤其是樊文良说的那句话:“凭我对岳筱的了解,他很有可能是看到长宜来我这里,才有了‘要重点使用’这一说。”如果岳筱是积极地想“重点使用”彭长宜,樊文良不会是这种语气,再有,环保局也不算是“重点使用”的范围,重要的是樊文良的话还有个后缀:“你干了一辈子组织工作,该明白其中的奥妙吧?”这句话,王家栋同样没有从樊文良的口气里听出积极的成分,那么,只能说,锦安市委调彭长宜去环保局,对彭长宜来说,并不是一个善意的、积极的决定。

老谋深算的王家栋琢磨出了道道儿,可眼下彭长宜却怎么也琢磨不出来,他见王家栋一个劲地吃饺子,就说道:“您老别吃了,我都急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家栋放下筷子,说道:“怎么回事樊部长没明说,通过我的研究分析,我认为是岳筱在省常委楼看到你从樊部长屋里出来,他嫉妒了。”

彭长宜说:“这是肯定的,我当时从他看我的目光里就看出来了,我还故意气他,强调了一下我是看老领导来的。”

王家栋说:“关键在这里。你想想,环保局三年不到的时间里,换了两任局长了,都是因为治理不力,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那里是个重灾区,你去了无非就是两个结果,一是跟你的前任一样,迅速完蛋,完蛋就不用说了,有可能遗臭万年,也有可能靠边站;二是扭转局面皆大欢喜,但请注意,如果是这个结果,那你没有四五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你是别想离开那个地方的。留下你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离了你别人干不了。请注意,这就是对你重用的结果,一石二鸟。把你从亢州挪走,提朱国庆,这是一,二是环保局直接在市政府的领导下,你能冒头吗?你能干出全国先进典型吗?冒头就会掐死你,所以我说你完蛋的几率大。”

王家栋停顿了一下,给他一个消化的过程。

彭长宜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请您继续。”

王家栋又说:“如果不完蛋,压制你四五年的时间是一件非常容易做到的事,小子,四五年对于你现在的年龄来说,尽管还有竞争力,但你想想,如果他再当了锦安一把手,你还能有出头之日吗?”

彭长宜不解地说:“他该是了解我的工作能力的,兴许我就把锦安搞成全国环保的一面旗帜呢?”

王家栋说:“你放心吧,在不待见你的领导手下工作,你就是累断了腰,也不会出彩的。”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也对。”

王家栋继续说:“当他看到你出现在常委楼的时候起,就有了重用你的想法,我说的这个重用,是加引号的重用,而非真的想重用你。你去找樊部长,他不认为你是想老领导了,他有可能认为你要官去了,你越级要官,他能不吃醋?回来跟市委建议你去环保局任职,加上环保局的现状,加上有那么一个傀儡书记,这事就定了。即便樊部长想给你一顶官帽子,但锦安市委说了,这个干部我们已经使用了或者已经重用了,那樊部长再有权力,他也是要照顾下边的情绪的,你说他能怎么样?再说了,老樊这个人不是不讲原则的那位,他让你去党校学习,应该说也是深思熟虑、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的结果。所以我说你小子太幸运了,赶上上边有这么一个学习任务。这次你就念叨老樊的好吧,没有他,兴许你早就去环保局上班了。”

彭长宜并没有喜色,说道:“可是学习完后,我还是要回亢州的,如果人家非要我给朱国庆腾位子,我还是要腾的呀?”彭长宜不解地说道。

王家栋说:“是有这种可能,甚至可能性极大,但你却赢得了一年的时间,再说了,中央党校这个中青班,那是培养副部级以上领导干部的摇篮,你从那里出来,可就不一样了,你在省委组织部的干部档案中,就会有些分量了。可以去看看资料,了解一下历届的毕业生后来都去了哪里?大部分都升了。所以,别以为让你去党校就是受到了排挤,说不定锦安那头有多么的不高兴呢?不然不会事到临头才通知你的?傻小子。”

彭长宜笑了,说:“那樊部长会不会遭人诟病?”

王家栋笃定地说道:“不会的,锦安,你是唯一有资格去党校学习的人,当然全省有多少人具备资格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老樊知道。”

彭长宜恍然明白了,明白后的结果就是后背湿透了……

第二天一大早,放下思想包袱的彭长宜,坐上老顾的车,轻松上路了,他下决心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好好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时光,真真正正地让自己在这里提到提升……

就在彭长宜为去党校患得患失的同时,阆诸的江帆和丁一可是满心地欢喜和期待。

今天是周末,按照江帆的计划,今天有两件事他们要完成,一是登记结婚,二是双方家长在一起吃饭祝贺。

这也是江帆和双方家长商量后结果的。本来他们也不想大操大办,只是想小范围地请几个人,但最近全市拆违工作进入了关键时刻,各种工作也都铺开了,加之丁乃翔周四下午的飞机,所以江帆跟丁一和丁父亲商量后,决定领证当天,双方家长在一起庆贺一下,吃个饭,他们就算结婚了,至于他们以后会不会再另请客,会请多大范围,他们自己再酌情处理。

其实,昨天下午,江帆就派人去北京把父母和妹妹一家人接到了阆诸,昨天晚饭后,江帆父母和妹妹一家登门拜访了丁家。

在头去丁家之前,妹妹嫌哥哥的婚房太简单,和妹夫一起,把哥哥的房间布置了一番。

刚走进哥哥的房间时,妹妹红着眼圈跟妈妈说:“哥哥的婚房太简单了……”

当妈的当然心疼儿子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都忙,另外不想铺张。”

江爸爸说话了:“他是领导干部,自己的婚礼就得简单,再说了,就是想不简单也不行,他没有时间复杂。我跟你妈结婚的时候更简单,一辆自行车就把你妈带家里来了,你哥能有这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再说这个房子又不是他自己的,我看非常好了,房间面积大,一应俱全,无论是办公还是居家过日子,都能满足,很好了。”

妈妈说:“要说条件是不错,就是感觉简单了点……”

下午,妹妹和妹夫还有外甥一家三口,去了一趟阆诸最大的购物中心,买来了一套高档的大红色的床上用品和无数个红喜字。只一下午,哥哥的房间就变了一个模样。

床上是花好月圆的织锦缎被褥,房间里贴满了红喜字,就连门口也贴上了喜字,爸爸看后就给揭了下来,说道:“你哥哥不让声张,你这不等于告诉别人了吗?”

江燕说:“又没贴到外面去,楼道里的门口贴上没人看见。”

说着,执意将喜字贴在房间外面的门框两侧,如果不进走廊的门,就根本看不到的。

一会,花店送来了他们订购的鲜花,一大束百合,还有一束红玫瑰。

妈妈笑了,跟爸爸说道:“小燕来了这么一下午,这个屋子立刻变了一个样子,喜庆多了。”

江爸爸说:“瞎折腾,他们又不举行仪式,你弄这么多喜字玫瑰干嘛?”

妈妈也说:“就是啊,他们只是登个记,领个证,不搞结婚仪式,你不要瞎弄了,小心他们不喜欢。”

江燕说:“我不管什么仪式不仪式,既然登记领证,就算结婚了,我就要给他们布置一下,让他们的房子充满喜气,再说了,我哥哥也该喜气一下了……”

听江燕这么说,江爸爸就转过身去,不再说什么了。江妈妈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等得太久了……”

等江帆下班回来,看见门上的大红喜字,进了家门后就笑了,他搓着手,转了一圈后说道:“一定是江燕的主意。”

爸爸说:“不是她是谁,这些点子,只能她出。”

江燕说“哥,先说你满意不?”

江帆说:“满意,满意。”

江燕得意地说道:“爸和妈把我一顿数落,说什么又不举办仪式,只是登个记,领个证,弄这些没用。”

江帆说:“爸和妈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你做得这些也一点错都没有。”

江燕笑了,说道:“我一直认为,登记是自己看的,仪式是给别人看的,所以,登记比仪式更重要。不能一点变化都没有,我嫂子也太好打发了,比我当年都好打发。”

江帆看了看旁边略显木讷的妹夫,就笑了,说道:“你可以了,现在不是应有尽有了吗?”

妹夫笑着,说道:“离江领导的要求还差很远,很远。”

江帆“哈哈”大笑,拍着妹夫的肩膀说道:“侯鑫,看来你是任重道远啊。”

妹妹江燕说:“哥,你们真的不打算举行仪式了?”

江帆说:“不打算,太忙,你嫂子也太忙了,她今天晚上上直播,也不能跟单位请假,所以只能下了直播再来看你们了。再有,我这么大岁数了,又当着这个职务,不宜声张,除去我的秘书长,我跟谁都没说。”

爸爸点点头,说道:“也对,也对。”

江燕说:“房间里怎么连你们俩一张合影照片都没有?”

江帆说:“有啊,怎么没有?”

江燕说:“在哪儿,我根本就没发现?”

江帆走进卧室,找了一圈,又走进书房,从书房一个纸袋里,掏出一个相框,说道:“这不是吗?”

(刚才在设定更新时间的时候,才发现,14年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油然生出许多的感慨,感慨我不能将时光老人的衣襟攥在手心里,唯一做的只有祝愿,祝愿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珍惜眼前的一切,过好自己,健康自己,快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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