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韩鬼留在谷大户家中养伤,其余人在谷韧的陪同下到了一个土城之上。
站在土城上俯瞰,但见土城并不大,依山筑成,两丈多高,里圈直径也不过半里,却圈了三四十只野狼。野狼是群居成性的,每一群自成一伙。野狼七七八八的分散在围子里,各占一方。母狼在正中间,护着狼崽子,公狼则在外圈,瞪着绿光闪闪的眼睛,伸着血红的舌头,警惕地注视着其他的狼群。草丛中,到处可见斑斑血迹。
谷韧向下边一挥手,几个家丁抬着一口三百多斤重的野猪走上城头,割断捆绑的绳索,推了下去。野猪本来就是山林中的猛兽,身上粘着一层厚厚的松脂沙土,坚如铁甲。口中獠牙,又长又粗,亚赛宝剑。一般的虎豹见了它,还要退避三舍,区区野狼,它哪会放在眼里,再说,它也饿了好几天了,见了猎物,精神振奋,发了疯似的便向狼群冲了过去,又撕,又咬。
霎时间,几只公狼,有的被野猪的撩牙挑开了肚子,有的被野猪的巨齿咬断了喉管,成了野猪解馋解饿的美餐。可是,这群狼几十只,而且,这些狼也是饿得急红了眼,百无禁忌,同样把这头野猪,看做是救命的佳肴了。于是,成群结队,反扑过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死搏斗,惨烈之状令人心惊胆战,不忍目睹。
呼延秀看的瘆得慌,问谷韧:“这些狼养着干嘛用啊?”
谷韧好似早就想好了答案:“噢,有城中富户愿意看恶斗,经常来此观赏一番,顺便在我家中吃些野味,也算是交际了。过几天,还会把老虎丢进去……”
“哈哈哈……少来哄我们。”钱串子忽然大笑,“肯定是用来打赌用的,一方押虎胜,一方押狼群赢,你是庄家。”
谷韧一愣,随即尴尬的点点头:“瞒不过这位兄台的法眼。”
“嘿嘿,我可是此中的行家里手。”钱串子大言不惭的说,“哪天开局啊?盘口多少?”
博通子转身往回走:“唉,谷施主见笑了啊,你看我收的这些弟子,有的好吃好色,有的好赌。”
“都是性情中人,我喜欢。”谷韧倒也豪爽。
当日晚间,月朗星稀,博通子让谷韧回内宅歇息,自己带了莫小则一众人等在花厅闲坐。博通子从包袱里拿出一叠黄纸和朱砂,一边在纸上画符一边传授莫小则,莫小啧频频点头,默默牢记于心。
画完了十几张符,博通子分成两小摞分别递给白久和程图:“一会儿,一旦女鬼出现,你二人把符咒贴在院墙和大门上,防止她逃窜。”
博通子又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蟾蜍,吩咐钱串子:“你去把金蟾蜍放于天井正中,一旦……你别抠了,金粉都被你扣掉了!这不是纯金而是镀金的,你怎么就改不了这爱财如命的毛病呢?”
钱串子讪笑着拿着金蟾蜍出门而去。
博通子在屋里点了三炷香,和九根白色蜡烛。
准备完毕,博通子给莫小则等人讲解咒语和施法的要领。
因为博通子在,大家不能随意的歪坐,都直挺着腰板,等了一会儿,众人顿感无聊,支湃清了清嗓了唱了一曲:
“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
喜怒哀乐一起那个都到那心头来
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
牛鬼蛇神它倒比正人君子更可爱
笑中也有泪,乐中也有哀
几分庄严,几分诙谐
几分玩笑,几分那个感慨
此中滋味,谁能解得开,
谁能……
咳咳,****,调儿也起高了,呼延秀,给我倒杯水。”
众人正听的津津有味,忽然又被支湃逗乐了。博通子点指着支湃:“为师我也算是阅人无数,可你这样的我却从没见过,你这小曲儿是你编的?”
支湃不敢托大,只好说:“这是以前有一个未中举的秀才写的,他还写了一本书,叫《聊斋志异》。”
接着,支湃把聊斋里自己记得的那些女鬼复仇、灵狐报恩、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故事说了一番,又添油加醋的讲了一些无头女鬼,河中水鬼的事儿,直吓得呼延秀把椅子往莫小则旁边挪近了些。
忽然,花厅的门开了,门外却空无一人……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白久的手自然而然的摸到了靴子上的百辟匕首,博通子一脸恬淡,手中的拂尘动也不动。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进了屋,程图脚尖点地刚要跃起,却被莫小则拽住了。
白久骂了一句:“钱串子,你装神弄鬼的干嘛!?”
大家定睛一看,果然是钱串子。
钱串子用屁股关了门,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师父,他家养了鹌鹑,我偷了俩,咱们斗鹌鹑吧,我做庄,你们下注。”
气的呼延秀拿起桌上的水果砸向钱串子:“死去!”
钱串子看了看手里的鹌鹑,垂头丧气的说:“吗的,原来这是雌鹌鹑,为了引诱野鹌鹑的。
“这你也懂?”莫小则问。
“当然了,鹌鹑按年龄与身上的羽毛,可以分为四种:处子、早秋、探花、白堂。四种之中,又只有白堂会斗。春节过后的雄鹌鹑,羽毛最为丰满。因此,在斗鹌鹑的场合中,所看到的只只都是白堂。刚刚捕到的野鹌鹑是不会斗的,也不肯斗,过肥或过瘦的都不会斗,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常识。凡是养鹌鹑的,都懂得一些斗鹌鹑与训练的常识。可惜了,这是雌的。”
“一说和赌有关的,你就成了卖花盆的——一套一套的!”程图说,“不过你能偷来东西,很合我口味。”
“师兄,你这是黑猪笑话老鸹鸟,强不了多少。”呼延秀笑道。
谈笑间,夜已深。
众人都有些困倦,呼延秀都有些冲盹了,忽然,桌上的九根蜡烛左右上下飘忽,烛光摇曳的像是被风刮的,可屋内门窗紧闭,一丝风也没有。
大家一下全清醒了,博通子反而闭上了双目,桌上白烛的火光忽然一下都熄灭了,屋内的油灯的火苗也灭了。只有三炷香的米粒大小的香火还剩丁点光亮。
黑暗中,博通子喃喃自语:“好重的怨气。”
博通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口中念念有词,黄纸燃起,重新点了蜡烛。
“啊……”呼延秀一声惨叫,满脸惊惧的看着门口,不知何时,门开了,而,门口空无一人。
呼延秀指着门口,说话也不利索了:“师父,她…她…鬼…鬼呀!”
博通子看了看程图白久,二人心领神会,飞身而出去贴符咒。
呼延秀看到的鬼和想象里大不一样,这鬼浑身血痕,若不是那身白裙,根本分不清男女,而且面目全非,骨头,血管全暴露在外,双脚离地,飘飘悠悠的悬在空中,眼珠子耷拉在鼻子旁边。
呼延秀几欲作呕,恐惧让她浑身颤抖。
博通子站起身,一甩拂尘:“何处的孤魂野鬼,来此作乱,我乃天道院内博通子,如果识趣,速速退去,不要再来叨扰,否则,我让你魂飞无常,脱离了轮回之道,陷入万劫不复之所。”
女鬼嘿嘿冷笑一声,凄厉的惨叫,屋内烛光忽明忽暗,呼延秀紧紧拽住莫小则的衣袖:“师父,鬼笑呢!”
博通子大怒,从桌上拿起三清铃,手中摇铃,口中念念有词。女鬼捂住耳朵,像野兽一样扑了过来。
“小心,师父,鬼扑你了!”呼延秀喊道。
博通子从桌上拿起三炷香,香火冲前,喊了一声:“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一道白光从博通子手中发出,正中女鬼,女鬼声嘶力竭的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这一次莫小则等人都听到了。
女鬼后退穿墙而出,博通子领着呼延秀等人追到了天井,呼延秀一指远处:“女鬼想出去,好像被什么网给拦住了,她撞不出去。”
博通子脚踏天罡步,口中默念“一炁混沌灌我形,禹步相推登阳明……”,忽的把拂尘一抖,院中央的金蟾蜍像礼花弹一样吐了一颗夜明珠出来,夜明珠悬在半空,博通子从胸口拽出一个栓了红绳的铜钱,喊了一声“咄!”,铜钱飞出,直接立在了夜明珠上,夜明珠顿时发出夺目的五彩霞光,照的众人睁不开眼。
大家再睁开眼时,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众人都看到了可怖的女鬼。
女鬼见自己出不了院,慢慢飘回院中。
博通子掏出一张黄纸缓缓说道:“天有好生之德,地有载物之厚,听我一句劝,跪在院中,我今夜为你超度,送你回到轮回之中,愿你下辈子你托生好人家。”
女鬼攸然飘进,口吐黑烟,黑烟如蟒蛇一般扑近,博通子怒吼一声“来得好”,手中黄纸飞出。
黄纸平时柔若不堪,此时却如利剑匕首,直刺女鬼,女鬼飘左,黄纸追踪而至,正中胸口。
女鬼倒地嘶吼,翻身飞起,直奔了后宅而去。
博通子收了金蟾蜍,说了句:“她跑不出此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