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逃进谷家的内宅,博通子领众徒弟紧追,在通往后宅的月亮门前,博通子一摆手:“内宅为女眷居所,不要擅闯。”
莫小则找来了门房禀事的,他撒丫子进了后宅找来了谷韧,谷韧听博通子这么一说,大手一挥:“都不是外人,进!挨屋搜。”
博通子又写了一张符咒贴在月亮门外,领着呼延秀在内宅里找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女鬼的踪迹。
博通子祭出金蟾蜍,蟾蜍吐珠,红绳铜钱立于其上,数道探照灯一般的光亮射出,内宅的院子里被照的通明,却也还没有女鬼的身影。
这时候,谷家的大奶奶小老婆丫鬟老妈子全都起来了,站在各自门内往外探头探脑。
博通子道:“全都没有的话,只有一种情况:女鬼已经附到了某位女眷身上。”
谷韧一张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管家,把所有人叫出来,排成排,挨个审!”
所有女眷一字长蛇形站好,管家挨个询问,博通子手拿一块“寸斩分形”镇尺紧随其后,管家仔细又小声的问,从生辰到琐事,一一核验。博通子说道:“恶鬼听了,早早出来,免得我把你寸斩厘分!”
管家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核验了两次,垂手说道:“每个人都思路清楚,记忆完整,并无异常。”
“不可能!各位女眷抬起头来!”博通子断然否决,他从头看起,盯着眼睛看。
当走到一个丫鬟面前时,博通子站住身形,猛然推了丫鬟一把,丫鬟双腿往后一跳,差点摔倒。
管家赶紧过来给解释:“这是大奶奶的丫鬟翠红,刚才我都问了,她对家里的所有事都知晓,就连细节也问过了,都无误。”
大奶奶走过来,问丫鬟:“翠红啊,我问你,我的生日是哪天?”
“回大奶奶,您是大年初一的生日,一生好命。”翠红毫不犹豫的回答。
“去年端午节,我娘家来人,我三弟媳送了我一件白色的貂皮坎肩,坎肩放在哪个箱子了?”大奶奶继续追问。
“回大奶奶,您娘家只有一个哥哥,并无弟弟。送您坎肩的是老爷的弟媳,而且不是貂皮的,是雪狐的,那件坎肩您说颜色太嫩,送给同知大人家的少奶奶了。”翠红对答如流。
大奶奶点点头:“仙长,这是翠红,错不了。”
博通子却还是紧盯着翠红:“丫头,你看院中的金蟾蜍,它能照出鬼妖的身形,你逃不掉的,听我一句劝,此世无论有什么怨恨委屈,都已成过眼云烟,你现出身形,让我超度于你,早日去轮回转世,否则,我手中的寸斩分形尺一击而中,你永劫不复。”
翠红赶忙施礼:“仙长,我不是鬼。”
博通子沉吟片刻说了句:“那我可能是认错了。”
博通子收起镇尺继续往前走,却忽然挥手,把一张符咒拍在了翠红脑门,口中念念有词,符咒顿燃,众人就听一声令人毛骨悚人的惨叫声,女鬼从翠红的身上被逼出,翠红摔倒在地,旁边的女眷见了女鬼的模样,有三五个一声不吭的晕倒在地。
女鬼在金蟾蜍口吐的明珠照耀下纤毫毕现,其余的女眷捂着嘴尖叫,各自逃回屋里。
博通子从怀里摸出镇尺,刚想祭出,月亮门外有人喊了一句:“师父,这儿咋这么热闹啊,我刚才去墙根儿拉屎,外边墙上谁贴的什么玩意儿啊?”
众人一看,韩鬼手里拿着一沓符咒一脸迷茫的站在不远处。
女鬼飞一般的逃走,韩鬼就见眼前一个黑影飞过,穿墙而去。
韩鬼喊到:“你们偷吃猴脑呢吧?猴跑啦!脑瓜子上还都是血呢。”
忙活了大半宿,前功尽弃。
支湃对博通子说:“师父,您别不忍心,就用这手里的镇尺砸死这洋毛子吧,您要下不去手,我来砸!”
博通子说了句:“天有定数,不要责骂韩鬼了。”
谷韧和管家陪着博通子众人回到花厅,管家给斟茶,博通子举起茶杯“啪”的摔倒地上,茶杯四分五裂。
众人吓得一哆嗦,博通子脸色铁青,斜晲着谷韧:“我问你是家鬼还是外鬼,你说是外鬼!”
谷韧赶紧站起来:“仙长息怒,我知错了。”
“糊弄不过去了才认错。你说,这女鬼到底是何人的冤魂?”博通子质问。
谷韧遣退了管家,关了门说道:“这是我府上丫鬟的鬼魂,她名**桃,腊月初,因为想和府上的小厮私奔,被我家大奶奶发现,责骂了她两句,这丫头心路一窄,悬梁自尽了。后来阴魂不散,在这儿不停的搅扰。”
“葬在何处?”
“这……”
“用草席卷了,扔在了山后乱坟岗。”谷韧说完,赶紧接着说,“明天一大早,我就派人去厚葬。”
博通子站起身,来到谷韧面前:“春桃鬼魂怨气冲天,死时全身支离破碎,这都是大家亲眼所见了,你还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那你等上一年的时间,她化作恶魔,准叫你宅院中上至老下到小,全家被灭门,鸡犬不剩。趁着现在,多准备些棺材吧。告辞了!”
博通子转身就走,谷韧吓得跪倒在地:“仙长留步,我说,我全都说,您坐……”
博通子重新回座,谷韧陷入了回忆:“这个春桃是我从山东买来的丫鬟,一直和翠红陪在大奶奶左右,俩丫鬟机灵懂事,可春桃和管土城小厮魏全看对眼了,俩人情意绵绵的,我们看在眼里,也没管,大奶奶还说,等他二人年岁大些了,就直接撮合他俩得了。要说呀,我们家对丫鬟那可是当闺女养着,平日里……”
“废话略过,说重点。”博通子不耐烦了。
“去年腊月初,魏全为了和春桃约会,竟然忘了关土城里猎豹笼子的门,猎豹跑了,我是怒火中烧,所以……所以,我就把魏全给,给处置了,后来……”
“先别说后来,怎么处置的?”博通子一针见血的问。
“扔到狼群里了。”
大家回想起群狼撕咬野猪的情景,再一想大活人被扔到狼群里的景象,都是不寒而栗。
“当时我们谁也没看见这个丫头是跟在我们后边的,魏全被扔下去以后,春桃竟然拼了命的翻越栅栏进去救魏全,所以……”
呼延秀听的直抹眼泪,也顾不得尊卑:“下人忘记关兽笼,你们就把他扔到狼群里?怎么这么狠心啊?”
谷韧无奈的摇头叹息:“姑娘,你有所不知,他忘记惯得是猎豹的笼子!”
“值很多钱吗?”钱串子问。
谷韧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你们知道当今圣上,在皇城的西北修建了一座西苑豹房吗?”
一句反问让众人恍然大悟。
博通子说道:“原来你饲养的狼和豹子,是要进贡的。”
谷韧点头道:“没错,我的本族叔叔的另一个侄子乃是谷大用!”
白久哼了一声:“谷大用乃是皇帝身边宠信的大太监之一,也是八虎之一,怪不得你从一个普通的猎户摇身一变就成了大户了。”
谷韧也顾不得为自己解释了,他拉住博通子的衣袖:“仙长,我已知错了,还请您看在往日情面上,救我一家老小!我一定厚葬魏全和春桃,并把他俩合葬。”
博通子慨叹一声:“好吧,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这春桃的冤魂这几日必然不敢再来,我带徒弟们去乱坟岗找她也就是了。”
“多谢仙长!”谷韧诚惶诚恐的拜谢。
第二天上午,博通子传授给莫小则超度亡魂之法,莫小则很快学会,博通子惊奇的说道:“我年幼时,师父夸奖我天资聪慧,但学这超度之法,也学了十天有余,你一个多时辰就领悟了,看来,我斗魂派真是后继有人了。”
莫小则赶紧摆手:“师父谬赞了!不过,超度亡魂乃是佛家必修,您捉鬼用的又是道家的法术,这不冲突吗?”
“天下之道,大道简而合一,佛道释儒都要学,取其精华。”
“师父,昨天您是怎么发现翠红被附体的?”
“正常人被推一下,会单步后退,哪有双腿往后蹦的?那是鬼飘习惯了。”
“噢……”莫小则挠挠头,“怪不得呢。”
下午时分,博通子把金蟾蜍拿出:“金蟾蜍能让鬼魂无所遁形,我来教你口诀和要领,这个红绳铜钱是引子。”
莫小则边记边问:“师父,鬼魂为什么只能在夜间出现?”
“日出东方,阳气愈强!除此之外,即便是夜间,鬼魂也不太能去伤害阳气旺盛的人,比如谷韧,他是猎户,杀生无数,阳气奇强,春桃的鬼魂就没法接近他。”
到了当日晚间,博通子收拾了法器,领着众弟子准备去乱坟岗,临行前,单独把呼延秀留在了谷家:“秀儿,你天生阴阳眼,到了乱坟岗游魂野鬼乱窜,会吓到你,你就不要去了。”
师徒一行六人坐了马车,直接到了乱坟岗上,但见岗上杂草丛生,馒头状坟包不规律四散,陪葬物品撒得到处都是,附近树干焦黑,树枝扭曲,天空偶尔有乌鸦叫,四周一片苍茫。
博通子摇着铃围着乱葬岗巡游,口中不停的喊:“散仙野鬼退却,春桃近前来……”
巡视了足有半个时辰,可唯有耳畔呜咽的风,如同怨灵撕咬树枝,其它,一片肃杀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