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高悬在天,天地间好似被什么雾蒙蒙的东西照亮,他浮光掠影般地扫过一眼,却见不远处的高山上,盘着一条漂亮的龙。
——好像是他自己。
自渡寺里的盛钊从方才开始就不知道为什么断了和刑应烛之间的“链接”,他那一嗓子喊完,就再感觉不到刑应烛的存在了。他心里慌得要死,一边担心刑老板的安危,一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好像他刚才是被那“海带精”吃了啊。
但不知为什么,那玩意好像没“消化”他,没了刑老板那边的信息干扰,盛钊甚至能听清外面的动静。
看起来他没被传送到什么奇怪的世界去。
连饮月依旧在原来的屋子里,胡欢的喘气声很粗,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无渡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几乎都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但显然,那东西对胡欢来讲似乎很有杀伤力,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功夫,胡欢的喘息声由粗到浅,已经快听不见了。
盛钊一下子急了,心说这不能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个白给啊,他试图想从连饮月身体里破出去,可知略微一动弹,那些恶心的“海带”便变本加厉地缠绕上来,捆住他的手脚,捂住他的口鼻。
那玩意的味道实在让人不能恭维,盛钊被这么一折腾,差点吐出来。
外头传来一阵重重的落地声,盛钊心里一紧,不知道是不是胡欢发出来的。
好在千钧一发之时,外面的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紧接着一声怒喝传来。
“好个妖邪东西!今日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定然没法饶你——”
是张简的声音。
盛钊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一把缠住了自己的腰,紧接着,他被一股大力向后扥去,那些“海带”似乎想要追击,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拦腰切断了。
盛钊整个人往后一跌,眼前黑了又亮,还没抹干净脸上的恶臭粘液,就觉得背后被一只手拖住了。
盛钊心说张简这好兄弟,麻烦人家自救就算了,到头来还得来救我,实在是——
【鬼姐姐鬼故事】
他一边感慨一边回过头,感谢的话都到了嗓子眼,可一转头,却硬生生卡在了原地,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了。
足足过了三分钟,盛钊才见鬼一样地磕巴道:“应……应烛?”
“谁是你对象,你不都成小寡妇了吗?”
在盛钊眼里,刚刚还“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刑应烛居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眼前。他狂喜的情绪还没上来,心里先下意识怀疑了一下。莫不是幻觉吧?他想。
但紧接着他就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凭刑老板刚才拉他的那个手感力度和角度来说,确实是本人没错了。
刑应烛看着跟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脸色看起来苍白了一些,左手一直揣在衣兜里,右手手腕上正缠着那条松垮的乌金链子。
掰着手指算算,盛钊跟他分开满打满算也没几天,然而现在骤然看见“家长”回来,顿时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怅然,他像是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没人看见还好,一有人看见就憋不住性子,扑上来一把搂住了刑应烛的腰。
刑应烛刚渡了个没头没尾的劫,从禁海之渊匆匆赶回来,一身黑衣下全是深可见骨的裂伤,被他这么实打实抱了一下,痛得抽了口凉气。
但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没把这缠人的小寡妇从身上撕下去,而是顺势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好啊。”刑应烛语气凉丝丝地说:“哪不干净往哪钻,可显着你那雷达体质了?”
盛钊:“……”
太熟悉了,熟悉得他热泪盈眶,恨不得让刑老板多骂两句,他好去抱着大腿撒撒娇。
“不怪我!”盛钊据理力争道:“我是见义勇为——!”
“嗯,对。”刑应烛似笑非笑地说:“之前在申城地下河,你也是这么说的。”
盛钊:“……”
小寡妇骤然被人翻了老底,顿时没话说了。
他冲着刑应烛讪讪一笑,两根手指顺着他的腰背往上“爬”了一截,狗腿地给他捶了捶背。
刑应烛怕他一会儿一摸一手血,把他两个腕子往下一扯,单手握在手里晃了晃,威胁道:“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盛钊下意识一个激灵,脑子里瞬间刷刷刷冒出了几个“收拾”的代名词,脸噌地就红了。
“两位。”张简语气虚弱地说:“谈恋爱这种事儿可以留到回家再解决,谢谢。”
盛钊:“……”
完蛋了,刑应烛出现得宛若天神降临,一下子拉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他愣是把张简和胡欢忘了!
而且除了这俩队友,屋里还有个大号克苏鲁海带精呢!
盛钊下意识一转头,才发现胡欢已经被张简拉扯着护在了身后,连饮月靠缩在屋角,而无渡却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双手合十站在堂屋正中间,双目微合。
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盛钊当然不会觉得这俩人会因为见到了刑应烛就怂了——开玩笑,那和尚之前还想抢他的项链呢,那时候可没见他怕过刑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