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过了几天安稳无忧的日子,仿佛过往的一切都已如梦消散,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容烟与袁枫平静的时日,亦没有分伤别离,容烟披着风衣倚在窗边,昨夜月色朦胧星辰稀零,今早天还未没全亮就开始了细雨迷蒙,远处重重乌云,阴霾盖顶,院子里仿佛生出了一抹凄美哀凉的烟雾,毫无生气,静谧非常。
南苑外,袁常及几个下人前来禀告,“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
“轿子已在门外,随时可以动身。”袁常俯身告知。
袁枫稍作沉思,开口道:“多备一抬轿子。”
对此,袁常虽略有疑虑,但还是不紧不慢地回道:“是。”
袁枫回了屋子,见容烟眉心略带愁绪,怔怔地望着窗外聆听雨声,若将她一人留在府内,他确实放心不下。
“今日清明,我每年今日都会去拜祭祖母,待会儿,你也陪我去吧。”
“我?”容烟尚有些恍惚,以她而今的身份,陪同在袁枫身边已是多有不便,更何况她是待罪禁足,又怎可能轻易迈出袁府。
“嗯,你跟随我便可,不必担心。”袁枫尽管未有明说,神色间也闪烁遮掩,但其实哀伤之情却不言而喻,父亲大人不出几日就要回府,这大概是容烟唯一一个逃出尚书府的机会了。
不一会儿,袁常再次通报,袁枫便应声,携容烟一同出了南苑,但为免惊动其他人,使得容烟这假少奶奶的身份泄露,一众人等从出门到上轿,均是不动声色,而前往拜祭的随从,除了轿夫,也不过只有两三人,其中便有袁常。
往日袁常都侍奉在袁枫左右,此次出行,却跟在了容烟轿子旁,对袁常而言,容烟这枚棋子是制胜关键,决不可掉以轻心。
自从代替俞碧寒嫁入尚书府以来,容烟是第一次得见天日,她禁不住掀开轿帘,凝视大街小巷平凡人的热闹,在他人看来她是坐在华贵轿子里的大户人家,但由始至终她不过是受制于他人朝不保夕的丫环,而自己最期待的也并非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日子。
可看着袁枫的轿子在眼前缓慢前行,容烟却又心软了。
“少奶奶先歇息吧,到了之后小的会叫您。”袁常在旁打断了她的沉思,恐怕闹市里的人瞥见容烟的模样,节外生枝。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轿子从闹市中穿出,走上了僻静小路,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容烟撑着油伞,陪于袁枫身侧。
袁枫抬头,一把伞大半都撑到了自己的头顶,虽是迷离小雨,但容烟穿在外面单薄的短袄已渐渐湿了。
来到山头的一座墓前,容烟环视四周,虽然对风水之说鲜有所知,但这依山傍水之势,必定是福佑后人的宝地。
坟前只生出短短的幼草,碑前泥尘甚少,供品长有,想必是袁家常常命人前来打理的。
“袁常,吩咐其他人打理一下坟头,再去一旁给老夫人多烧些纸钱。”
袁常虽有疑心和忧虑,但还是听命走到一旁。
而袁枫的确是借此将袁常支使开,一边亲自为祖母摆上供品,一边对身旁的容烟说道,“在祖母面前,我不敢言假,此次出门不仅是为了祭祀,更是为了让你有机会离开。”
“少爷,你愿意放我离开?”
“其实我心里……始终忘不了碧寒。”袁枫心中实有不愿,却言不由衷。容烟的性命他不敢保证,名分亦不敢保证,自己心中究竟有没有放下俞碧寒亦不敢保证,由此而来,他何来挽留的能力与资格?
容烟霎时间失了魂,虽早有所料,还是心如刀割。
“若少爷不需要容烟,容烟也绝不会强留在此,只是少爷私自放我离开,必定受责,还请多照顾自己。”
“我的事情你不必担忧,趁袁常不在,你马上往山头另一边去,有辆马车正在等着。”
容烟将伞交到了袁枫手中,他未回头,她亦作罢,毕竟眼眶晕红,泪从中来,若是再与他对视一眼,恐怕便不能就此离去了。
她快步从袁枫身边跑开,雨水打湿罗裙,发髻,鬓角,泪水早已在哀伤的脸颊上找不到痕迹。袁枫不敢回头望其远去的背影,只得紧握手里的伞,强忍割舍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