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袁枫正在灯下细细琢磨着,见容烟回了屋,只忙着挽起案上的画卷摊在她面前,笑逐颜开,“容烟,你看。”
容烟尚有些落魄失魂,蹙眉一看,画中之人竟是自己,她轻轻挽起画卷,略带疑虑,“这是我?”
袁枫微微笑道,手指敲向她额头,“不是你还有谁。”
“我哪有这么美?”容烟的指尖在画上游离,这一笔又一笔竟如此细致,活灵活现,原来这是袁枫眼中的自己,娇如秋水楚莲,静如碧波浮萍,这模样如若不是深深刻在心里,又怎能如此生动地随着染料如心血般注入笔下,再渗进画里呢?
“还记得你初到南苑那晚,淋了一晚的雨,第二天早上我在屋外发现你时,你就是这个样子。当时我就在想,我竟然曾经失去理智地对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子拔刀怒对,如果那时真的痛下杀手,不知该多懊悔。”
他看着画中人出神,她僵着身子看他迷醉,冰冷的面具下再不是冰冷的脸,而今冰冷的面具也无法阻挡他轻暖的笑意,或许连袁枫自己也不曾发现,他脸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灿烂舒心,这道暖溪如枝叶的脉络,细细地汇聚成河流,淌入容烟的生命里,成了一切快乐的源泉,这正是容烟翘首盼望的,也是她不愿失去的,失去了这些,生命大概就要干涸了。
他仿佛比自己还熟悉自己的模样,闭眼可见。她陪着笑了笑,又陷入沉寂,有些人朝夕相对,你却未必能知道她心里可曾有秘密,甚至不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看似的完美。
“少爷……”
“怎么了,脸色怎么有些苍白?”袁枫这才稍有察觉,伸手刚要抚她的脸,竟感觉到些许冰凉和湿润。
“方才外头风大,吹得有些头晕,现在已经没事了。”她别过头,勉强挤出些笑意。
“容烟,一直以来,我只能让你屈居南苑,别说游山玩水,就连袁府也没让你走遍,你可有怪我?”
“我从未怪你,有你在,去哪儿都无所谓。但是若有一天我做了令你伤心失望的事情,少爷可会怪我?”
“虽然我总愿与你相约有朝一日比翼遨游,但如果你要走,我再不舍也不会怪你,只希望……你不要不辞而别。”
容烟依偎进在袁枫怀中,浅笑中带着惆怅与遗憾,那份依赖与不舍比往日多得多,可袁枫却在不知情中,紧拥着她说道:“明日我带你去赏府中养的锦鲤吧。”
容烟淡淡地听着,应了一声,想到后日便是袁枫生辰,便希望明日也不要到来。少爷,你可知道,哪怕伤你一分一毫,我也是千万个不愿意。
同视于苍空一轮悬月,袁枫心如明镜坦诚以待,满心都是憧憬,她却自愧没有画中人那样温婉良善,也没有以坦诚之心回报,相约之事怕终究难以为继。
日子总是如此,越过得心惊胆战,越过得不如人意,**虽不得安眠,却也眼睁睁地看着天逐渐亮起。
铜镜前,她漫不经心地整装,见容烟眼眶泛红,袁枫接过她手中的木梳替她梳理乌亮的长发,不禁问起,“昨晚睡得不好?不如今日就不去看锦鲤了,来日方长。”
容烟本无心赏景,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应声答道,“还是去吧,我也想看看。”
袁枫不顾父亲大人的嘱咐擅自带容烟走出南苑,本以为袁常又会搬出尚书大人来劝告,可他却没有。
随着袁枫绕过庭院,行至府邸中央的一个荷花池,只见荷叶沾着滚滚流动的晶莹露珠浮于水面,在日光倾照下剔透玲珑,花苞亭亭而立如豆蔻少女婉约动人,静待开期,荷叶底下总有几条花色斑斓的锦鲤游来窜去,仿佛在刻意躲着人的视线,让人更穷追不舍,穿行而去时,常常惊动了荷叶上的露珠,随着叶子经络滑下,如珍珠般坠入池中,好不活泼。
容烟一边观赏着,一边请袁枫让下人放一条锦鲤在南苑屋内,用一个能容人的水缸好好养着,好让她时时都能观赏,亦能学画,袁枫见她喜欢,便随了她心意。
回南苑之时,袁枫颇有期待地说道,“明日初五,是我生辰,往年都是我一个人过,好在今年开始,便有你陪我过了。”
容烟并无应答,眉心紧攒难以松开,明日本应与他双双庆贺,却斗转之间变成了一场阴谋,若袁枫知道自己一直有所欺瞒,不知会不会原谅自己。可这一切似乎都是后话了。如能保他无恙,恨或不恨,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