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将袁府大门闯开,刘瞿当日奉承的嘴脸忽地一变,成了今日趾高气昂的宣召之人。
袁枫已然在前厅静默等候,跪地,接旨。
只见刘瞿拉开诏书,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尚书袁枫,勾结礼部乐司陈忠,于宫廷舞姬遴选一事,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现缉拿袁枫归案,袁府上下一干人等,均以同罪论处,钦此。
圣旨一落,官兵即刻上前将袁枫原地扣起,他冷冷一笑,这莫须有的罪名,恐怕只会是庞家所为。
此时的刘瞿却在寻容烟的身影,“袁夫人呢。”
袁枫不应不答,束手就擒,心想着若不出意外,容烟应该早已走远,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容烟却回来将沈清凌一同接走。
刘瞿自知撬不开袁枫的嘴,便命一拨人搜府,一拨人离府追拿。
而此时此刻,容烟和沈清凌的马车才刚出了城门,未免清凌动了胎气,亦不敢过于颠簸,自然难敌一众精兵的快马。
于是,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容烟马车后便尾随了一批官兵,眼看着就要追上。
“你们务必要将她送往安全的地方。”容烟吩咐驾车的随从。
只见容烟目不转睛地望着马车后方,微微站起,欲欲跃试。
“你做什么?”沈清凌不自觉地将她往后拉回。
“我要回去。”
“回去是送死,你居然愿意与袁枫一同赴死?!”沈清凌错愕地看着容烟,“他背着你跟我有了夫妻之实,让我入府,现在甚至已经虎落平阳,你还要回去?”
“是。”她斩钉截铁,正如过往的信誓旦旦。
忽然间,剧烈的颠簸袭来,驾车的随从在马车一旁摔下,尾随的官兵已在马车两侧夹击,试图令它停下。
容烟几番起身,却始终抓不稳缰绳,马匹受惊疯窜,不顾一切地往前飞奔,开始将尾随的官兵甩往身后。
正在此时,另一匹快马迎头赶上,与马车并驾齐驱,竟是庞骁。
容烟只记得庞骁是庞统之子,亦不知悉袁庞两家的暗斗,而庞统一介男儿,断不会对妇孺见死不救。
“把手给我!”
庞骁顾不上其他,将手伸往车厢外摇摇欲坠的容烟,岂料容烟却回到车厢,将沈清凌扶上前来,将她的手交给了庞骁,“让她先走!”
于是庞骁顺势将沈清凌拉上了自己的马,再欲回头救容烟之时,却发现不远处已是悬崖,匆忙勒马,地面崩塌出一块,马匹就停在的边缘之处。
而容烟的马车却失控地冲向了悬崖,落入了无边之境。
沈清凌脸色煞白,依稀抬眼望向庞骁,剧痛之下晕眩过去。
再醒来时,已身处于庞骁的别苑,脑海里只有马车坠入悬崖的一幕,而马车上,是将与袁枫永世相隔的容烟。
她不经意间轻抚着腹部,而庞骁则握着她的手急忙回道,“孩子没事。”
“容烟呢。”
“万丈深渊……”
“那袁枫……”
“已经押入大牢,明日问斩。”
“这是否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沈清凌只是闭眼,静默落泪,她原本便是要容烟和袁枫即便死都无法死在一起,可如今容烟落入万丈深渊,竟是为了救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我想去见袁枫。”
“他在宫中大牢,我们谁也见不了,除非是明日斩首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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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时三刻。
庞骁陪同沈清凌乘着马车,在刑场前停下。
直到这一刻,朝中始终无人上书为袁枫一案开脱,就怕上书之人,会以同罪论处,这一点,袁枫也是明白的,一旦被定罪,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只愿容烟别在人群里看他鲜血淋漓的模样,远远离去,就勿再回来。
“昨日一眼望穿秋水,今日一别永不相见,山盟之心长留于此,白头之约痛失勿念。”袁枫缓缓念道,尽管不知她身在何处。
断头台上,他在众人观望之中依旧面不改色,静待死亡,沈清凌知道,他以为容烟逃出生天了,要不然不会如此安然赴死。
可惜的是,容烟一心回来相伴,最终还是逃不过离别的结局,一个身首异处,一个万劫不复。
但袁枫值得她付出一切去追随,如果换做是自己,大概也会乐意共赴黄泉吧,只是此时此刻这样想,已然太晚。
沈清凌怎能料到,大仇得报之时,自己竟在这里惋惜和悔恨。
“如果你真的恨他,就告诉他容烟已经坠崖而亡,那他必定会含恨而终,在世的时候错过彼此,黄泉路上两不相见,这是最大的折磨。”
“为了我害得袁家灭门,你可曾后悔。”
“即便不为你,也不得不为我庞家做这一抉择。”
“我明白了。”沈清凌抹了眼泪,不施粉黛的她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回到了从前那个未被仇恨淹没的模样,不同的是,此时的沈清凌再也没有俞碧寒的傲气和娇惯,只剩下一丝丝平静和淡然,“我有些饿了,能否为我买点吃的。”
“在车上等着,我很快回来。”他笑对,仿佛当日的期许眼看着就要得到同样的回应一般。
可片刻后回来,马车已不在原地,而袁枫的血已在刑场渐渐淌开。
面对庞骁,沈清凌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也许早在沈天麟死去的时候,她就该明白了。驾着马车漫无目的地远离,不知道袁家的血脉得以留下,是该庆幸,抑或感慨造化弄人,但不知不觉,它变成了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勿念,这名字可好?”马车驶进世外桃源,沈清凌低头喃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