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住在楼上,那天夜里你为什么不回去却跑到我家?”
“谁让你住在那么好爬的地方。”他理直气壮的回答我。
好,好,我点头,很好。
“叮”电梯门打开,我再也没有看他,拎起袋子走了出去。
“再见了,平平。”
我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刚来得及看到他在门缝中向我挤眼睛。
天,好凉。
我打个哆嗦,掉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洗完澡,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我到厨房切了一盘橙子,放到茶几上。
拿出碟架上的《大话西游》放进影碟机,窝进大沙发里盘起腿舒舒服服的看电影。
第一百零一次看这部片子,我依然看的津津有味。
真的很喜欢,无数次的向朋友推荐,可惜热爱者了了。
为什么?啊?我郁闷。
难道看不出来那无厘头的对白之下能触动内心的细节比比皆是?
自己最爱的是结尾时,悟空掀起一阵风沙,遮住世人的目光,然后跳上城墙,附上夕阳武士的身体,温柔缠绵的替他亲吻了那个酷似紫霞的女孩子。
在一生所爱的背景音乐下,悟空落拓的悄然远去,每次看到这里,我的鼻子都酸酸的。
外表的不羁和内心的执着,那份欲语还休和义无返顾,都深深打动了我的心……
现在,屏幕中的菩提正在说:“有一天,当你发觉你爱上一个你讨厌的人,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至尊宝:可是我怎么会爱上一个我讨厌的人呢?请你给我一个理由好不好?拜托!
菩提: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至尊宝:不需要吗?
菩提:需要吗?
至尊宝:不需要吗?
菩提:需要吗?
至尊宝:不需要吗?
菩提:哎,我是跟你研究研究嘛,干嘛那么认真呢?需要吗?
“哈哈哈哈!”
我含着一口橙子笑倒在沙发上,这个菩提,后来才知道演菩提的演员就是导演,真是太有意思了!
“什么事这么好笑?”
我愣住,看着这个从阳台踱进来的人,一秒之后开始尖叫:“啊——”
扔下手里的东西,他扑过来捂住我的嘴:“别叫了,难听死了。”
本人由于惊吓过度,真的停止了叫声,只是呆呆的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这不是幻觉吧?他怎么可以这样神出鬼没的!
他试着轻轻移开手,发现我没有再叫下去,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屁股老大不客气的坐到沙发上,拖过刚才扔在茶几上的袋子,拿出两只盒子,把其中一只向我这里推了推,自己打开另一个,取出调羹,递给我一个:“给你也带了点夜宵,吃吧。”
一阵馄饨的香气扑鼻而来,成功的引出了我的馋虫,恩,好香啊。
摇摇头,甩开诱惑,我瞪着他:“这次进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吃着东西含糊的回答:“上次我受伤了嘛。”
“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从天台直接跳过来的,抄近路比较快,夜宵才不会冷啊。”他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我皱眉:“我,会报警的。”
“《大话西游》?刚才你就在笑这个?我也很喜欢。”他看着电视,发现共同语言。
我拿出手机,拨号,1——1——。
“吃呀,再不吃就凉了。”他关心的嘱咐我,眼睛依然盯着屏幕。
唐僧在说:“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啊!”
他狂笑起来,指着电视:“哈哈哈哈……”
颓然放下手机,我看着他飞快的吃完,抽出纸巾擦嘴,又拿起盘子里的橙子,吃起了饭后水果。
我找出遥控“啪”一声关了电视,小小的客厅立即安静下来。
“算了,反正也看过了。”他若无其事的摊摊手,继续消灭面前的橙子。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讨厌?”
“知道啊,我也很讨厌那些讨厌的人。”他点头。
“不要逼我报警。”
“我只是好心给你带夜宵啊,”他无辜的搅了搅给我的那一碗,吃了一口,“你看,里面可没有放东西。”
“你——”我跳起来。
“好,好。”
他冲我挥挥手,脸上那吊儿郎当的表情渐渐褪去。
唇边逸出笑意,闭上眼睛,惬意的靠在沙发上。
“我休息一会就走了,平平。”
“哟。”我撇撇嘴抖了一下。
“回家去休息!”
“那天晚上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
“你的沙发特别舒服。”
无赖!我竖起眉毛,瞪着他,却没有再说话。
他看上去,真的很累。
下巴上青色的须根已经冒出头来,给他年轻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沧桑的味道。
我缓缓坐下,在他的对面端详他疲倦的脸。
他不是我所认识的任何一种人,我不能分析他的言行,完全看不懂。
抱着双腿,我斜靠在沙发上,静静凝视他。
他的年纪跟我相仿,蓬乱的黑发下飞扬着两道浓眉,那双第一眼见到时就让我惊讶的黑眸此刻安静的合上了,视线随着他挺直的鼻梁移到他的唇边,嘴角微微弯着,也许已经做了一个好梦?
突然发现这样的感觉其实真的不坏。
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我还是我,他或许并不是那个他,而只是一个朋友,一个邻居。
良久,他终于睁开那双幽深的眼眸,眼底有点点火花闪动。
保持刚才的姿势没有动,他冲着我咧开嘴笑起来,眼角有一点点笑纹,很温暖。
我有些尴尬,呐呐的往后面挪了挪。
他站起身低头看我一眼:“早点睡吧,熬夜会不漂亮。”
说罢,打开门出去了。
坐在窗前,我望着无垠的夜空出神。
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虽然偶尔也会抱怨生活的平淡和无趣,可是动荡刺激亦非我之所愿。
我的一生,啊,这条路,我早已设想过千百遍。
认认真真的工作,能有所成最好,没有所成也不会太失落。
既然真的努力了,物质上应该不会匮乏。
有若干家产傍身最好,小康也能满足。
在适当的年龄找个他爱我比我爱他稍微多那么一点点的人结婚,过那愉快温馨的生活,也许会吵吵架,但总会白头偕老吧。
虽然实践起来尚有许多困难,也还有若干细节值得商榷,但总算正常。
而这个人,不,不不,他和我的距离不应该比地球到冥王星更近。
坐了很久很久才惊觉明天还要上班,叹息一声爬上床,直到天际发白才沉沉睡去。
早上起床就觉得不对劲,但想想轻伤不下火线,还是头重脚轻的撑到了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时已经是口干舌燥。
吃了刘西贝拿过来的感冒药,症状却丝毫没有减轻。
一天下来,打了无数喷嚏,抱歉的把感冒细菌洒遍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啊——嚏!”终于回到家,关上房门,我什么都不想再吃,换了衣服直接钻进被窝,睡觉,这是治疗感冒最好的方法了吧?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感觉身上似乎有些发烫,挣扎着爬起来,到药箱里找退烧药,翻了一气,却怎么也找不到。
哦,哀号一声,实在没有力气再下楼买药了。
我喝光了桌上的水,又爬上床,睡吧,睡吧,睡醒了也许就好了。
每年的秋天我都会迎来一场重感冒,好象是夏天积蓄起来的毒素到这个时候全部爆发了出来。
想不到昨夜着了点凉就成了引子。
呜呜……独居的人最怕的就是生病,如果爸爸妈妈在就好了……
朦胧中,听到有人敲门。
我把头埋到被子里,不予理睬。
“笃笃笃。”那人不屈不挠的继续。
“谁啊!”我烦躁的掀开被子,呻吟着下床,摇摇晃晃的来到客厅,打开门。
是他。
第五章
“你干什么呀?”我无精打采的靠着门。
“我正准备出去,忽然想测验一下如果我走正门,你会不会给我开,想不到还真的开了。”他喜滋滋的。
我没好气,刚刚我压根就没顾上看猫眼。
“没事了吧?”我打算关门。
“等等,”他抵住门,“你怎么了?”
噢,有完没完?我松开手,掉头跑到沙发上,斜躺下去,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跟进来,关上门打开灯:“我的天呀,你这里怎么回事?”
客厅中央的地板上散落着我刚才翻找的药品,一只小药瓶滚到了餐桌下面,乱了点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没力气去理他,昏头昏脑的躺着。
他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随即又一声惊呼:“这么烫?昨天还好好的呀。”
我摇着脑袋,试图甩开那只手。
“别动。”一声轻喝。
“没找到药?”
我闭着眼睛点点头,百忙之中忍不住夸赞一句,真聪明。
“笨蛋!那天给我包扎的时候我还奇怪你的东西怎么这么全,怎么居然连退烧药都没有。”
“以前有的……”我争辩。
他掏出手机,摁下一串号码:“老七,快去买退烧药,送到我楼下的3A来。什么?买几瓶?猪脑子啊,你发热拿这个当饭吃啊!动作快点。”
“别麻烦了,我睡会就好了。”我撑开眼皮。
他不答我,兀自道:“怎么躺在这里?”
切,还不是为了下来给你开门!我心中有气,扶着沙发把手努力站起来。
他突然对着我俯下身来,伸出双手。
“你要干什么?”我惊呼。
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真重!”他嘟囔着走向卧室。
不知是烧的,气的,还是羞的,在他怀中的我此刻全身发烫,连耳朵边都着了起来。
“放开我!”
“逞什么能,看你那没用的样儿。”
他走到床边,小心的放下我,帮我盖好被子,在一边坐下:“放心,我对病猫没兴趣。”
我转过身对着墙,这会儿我的脸大概跟猪肝有一拼。
过了一会,门铃响了起来,他应声出去,我隐约听见他开门、说话、关门和一阵脚步声。
“来,吃药。”
我回头,他正把杯子和药放在小几上,走过来准备拉我。
我赶忙用胳膊撑着靠在床头:“我能行。”
他不以为然的摇头,把水和药递给我:“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白他一眼,接过药喝了水咽下去。
我已经渐渐发现,他并不象他的外表那样危险。
重又钻回被窝躺好,我静静看着灯光下的他。
他的白衬衫外面罩着件黑色皮夹克,还是那么酷酷的,帅帅的。
这么晚了,他这是要去哪?
放好杯子,他弯下腰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皱了一下眉:“过会应该会好点。”
我乏力的给他一个笑容:“没事的,这两年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哪有那么娇气?”
他点头,目光在我脸上温柔的逗留了一会。
“走吧,走吧,你不是要出去吗。”我有些不自在。
“我待会再来。”
他起身离开,我怔怔的想了一会,不得要领,又沉沉睡去。
一片沙漠,金黄色无边无垠的沙漠。
头顶上一轮毒辣辣的日头一刻不歇的眷顾着我,我口干舌燥的一步步往前挪着,却怎么也看不到一丝绿色。
打开水壶,仰起脖子,倒了倒,最后一滴宝贵的水落在我干涸的嘴唇上,瞬间又蒸发了。
“水,水……”我痛苦的叫。
一只吸管立刻来到我的唇边,我贪婪的吸了起来,纯净的水一路而下,迅速润泽了我的焦渴。
喝完最后一口,我舒服的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呃,什么沙漠?
我看到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笑脸。
“还要吗?”
“怎么是你?”我吃了一惊,随即想起了晚上的事,疲乏看着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来有点事,改期了。”
他拿来我搭在一旁的衣服:“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恩?”我一时不太明白状况。
“越烧越厉害了。”他不由分说的扶起我。
窗帘上已经透出了朦胧的晨光,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提醒我,看来睡了一夜,我的热度并没有减退。
“不要去医院了,再吃点药吧。”我拒绝。
“不行。”他的口气很肯定。
我被他拖了起来,扶到卫生间简单梳洗了一下,套上针织外套,坐到沙发上来喘口气。
晨曦中的他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血渍。
“我自己能去。”
“真的?”他笑。
我低下头:“你不见得这么闲得慌吧?”
“你帮过我,我也要帮你一次,这理由充分吗?。”
我无奈的看他一眼,他的眼神不容置疑。
“你先下去,我后走,要是让人看见,我就完蛋了。”
他仰头翻翻眼睛:“你,能行吗?”
我苦笑点头。
“好,那我在前面拐角等你。”
说罢开门出去了。
我又坐了一会,也慢慢走了出去。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约好的拐角,我已经心慌的厉害。
定了定神,眼角看见了一辆黑车,我却有点犹疑。
一辆出租车已经“嘎吱”一声在我面前停下,这个时候生意不多,驾驶员探出头来招呼:“小姐,去哪?”
我刚想说话,黑车突然在出租车身后出现,一个小平头摇开车窗扯着嗓子大叫:“抢生意啊?想找死啊?”
出租车司机回头一看,立刻发动油门一溜烟跑远了。
他打开车门,走了过来,看我一眼。
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拉住我的胳膊,他打开车门,踌躇一下,我坐了进去。
前面那个小平头回头笑嘻嘻的看着我:“常小姐,我叫陈志刚,你叫我老七好了。”
现在的他跟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我有点适应不过来,怔了一下,对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躺到了靠背上。
“别废话,快开车,开稳点。”旁边的人吩咐。
“放心吧,正哥。”平头答应一声,车子飞快的冲了出去。
输液管里的水一滴一滴的慢慢注入我的血管,我斜靠在躺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一棵银杏树。
小平头跑前跑后的挂了号,交了费,拿了药,又给我们占了两个位置,这会买早点去了。
他正在一边的椅子上侧身看着输液管,检查我的手背。
“你是干什么的?”
他笑笑,不出声。
“可是,为什么?”
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他低垂着睫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过了一会,好象在喃喃自语:“做惯了,也就是一份工作罢了。”
窗外的银杏叶已经开始发黄,犹如一把把小巧的扇子,簇拥在枝头。
我在心里轻轻的叹息。
“哎呀,肿起来了!护士!快!”他突然站起来站起来扬声叫着。
“怎么了?哟,可能是血管太细了。”刚才给我扎针的小护士跑了过来,急忙撕下胶布拔出针头。
拍拍我的手背,她重新选择了一条血管扎了下去,却不见回血,她握着针动了一下。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真疼啊。
“你会不会扎针啊?这是人的手,不是给你练针的把子,再这么扎下去还得了?叫你们护士长来!”他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嚷道。
小护士被他一叫,脸都涨红了,不敢再下针。
“怎么回事。”四十多岁的护士长听到动静匆匆赶了过来,拉住我的手看了一下,拿过针冷静的选好位置扎了进去,一针见血,我舒了一口气。
小心的放好我的手,她又调整了一下速度,回头看着竖起眉毛的他,摇摇头:“她已经找准了位置,要是你不叫,也许就不要再扎一针。我明白你担心女朋友,可是小伙子,声音大并不能解决问题。”
说完又赶到下一个病人那去了。
我看看他,忍不住笑出来,喔,不得了,被批评了。
他嘀咕着坐下来,看看我青紫的手背:“要是不叫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我有些感动,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我叫连欢,不过,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你呢?”
也许含含糊糊的把关系定位在萍水相逢的朋友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瞅瞅我的手,擦擦鼻子,并没有握上去,而是把我的手送回,放好:“我叫杨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