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听完颜轩整理清楚书信的意思,一拍大腿,伸出大拇指,‘哈哈哈’的大笑着说道:“嫂子,咱这兄弟太有才了,写信都用密电码,嫂子你更有才,还是破码高手啊,这么高难的来信,不用密码本就能破译出来,佩服,实在是佩服。”秦英故意拿捏做作的德性,逗得颜轩捂着肚子,眼泪喷出,笑的弯下腰半天喘不过气来。
颜轩和秦英两面相对,拍着大腿,笑的前仰后合,半天,颜轩突然止住,想着小叔子晋祥的来信,不免心动起来。
当时来到水师营,得到了这里的生产队和邻居朋友亲戚的百般关照,使她这个闯入关东边缘的农家妇女,带着孩子有了落脚之处。三个年头的苦难煎熬,心刚静下来,这小叔子就从老家扔过来块‘小石头’,又激起了她的思乡波澜。
听说又分地到户,更使她按耐不住自己的返乡激情,地,它可是好东西,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多少人为了一亩二分地,呕心历血穷极一生,还是地无一垄,望地兴叹。
自己的老公公一辈子视地如命,面对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起早贪黑的摆弄那十几亩地,才使家里吃喝不愁,穿衣戴帽才有了着落。
这时秦英发觉颜轩面色凝重,不言不语,心事重重,不免推了她一把,半开玩笑的说:“哎哎,老何大嫂,醒醒,你不会叫你那‘天才’小叔子,写的那五六十字的‘天书’给迷惑住了吧?你可不要犯傻,真的回去自己揽下几亩地,带着孩子摆弄,那你可有罪受了。好了,我光顾着给你送信,中午饭还没吃呢,这肚子都翻江倒海的不依了,嫂子,走了啊。”说完,秦英就像一阵风飘了出去。
颜轩想着心事,秦英的走也没牵回她的思绪,想返回老家的念头更强烈了。
水师营山好、水好、人也好,几年的相处,山、水、人都有了感情,这毕竟不是生养自己的一方水土,再怎么留恋,也不如家乡的土亲,还弄得孩子东一个西一个的不团圆。
回家乡的心已定,颜轩也没心思再踏实的出工了。
李金花看出颜轩自接到老家来信后,心神一直不定的样子,心里疑惑,不免问道:“老何大嫂,我怎么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又碰到什么难事了?说出来听听,放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说吧,看我能帮上忙不?”
颜轩就把小叔子来信的意思和自己的打算给金花说了,金花皱着眉头紧着鼻子:“不会吧,没听说大连城里精简人员下放啊,老何大嫂,你打听清楚了吗?”
“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俺家孩子他爸就被抽调到公司人员精简办公室,可就不知我那小叔子怎么自己跑回老家,来信说是队里的地都分到了户,还把俺娘几个的地都领回来了,弄得我心里也不踏实。这不,我正准备给孩子他爸写信问个清楚,再把我想回老家的打算跟他商量,看他的答复再说吧,巧了,写信的事儿又要麻烦你了。”颜轩说着,找出信纸和笔,摆在金花的跟前,用不好意思的眼神看着金花。
金花还能说什么?拉过炕前的椅子,坐下趴在炕上,按照颜轩的意思,认真的给远在QH的老喻大哥写起信来。
喻晋阳接到颜轩的来信,很快就给了回音,信中对颜轩的打算,只是说要颜轩根据自己的意愿,怎么都行。他虽然没有明确地表露心迹,但从他的字里行间,还是倾向颜轩带着孩子回老家,这更坚定了颜轩返乡的决心,穷死也要回老家,她思乡心切,一刻都等不及。
所谓的故土乡情,说白了就是难以割舍的骨肉之情,像那些成天挂在嘴头上的思故乡不作为的,其实就是生活上无虑、衣食无忧的那些人的无病矫情。
颜轩收拾好能带走的家中物品,不能带走的都分送给了好邻居、好朋友,这些送人的东西并不值钱,可他们还是欣然接受。
好友凑了些钱,颜轩死活不要,知道杰敏回去好上学了,就给孩子做了套衣裳,买了书包和本子铅笔。
苏俊青夫妻俩和林本田,知道颜轩要回SD,都赶过来帮忙,家里东西不多,很快就打包收拾好了。
队里的人听说何颜轩要走,他们三三俩俩的跑到火车站给她送行。李金花和秦英拥抱着颜轩,哭的是那么的动情,难以分离,难以割舍。
李金花满眼含泪的对颜轩说:“老何大嫂,我可真没噶够你呀,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你这一走,我那大院多冷清啊,杰敏不在,俺娟子再找谁玩去呀?嫂子,呜呜,我是打心眼里不想叫你走哇。”
秦英不无埋怨地说:“嫂子,咱俩是一块儿来到了水师营,你撂下我就这么走了,我呆在这还有个什么劲那,你这不是把我的心都带走了吗?那好吧,你前脚走,我收拾收拾也回城里算了,省的在这揪心。”
乡邻和好友都是‘唏嘘’不已,对颜轩离开水师营,有太多的不舍,却又没理由把她留下。
火车一声长鸣,徐徐启动,李金花、秦英和乡邻们,随着火车紧跑几步,挥手再见,眼里流着泪,嘴里喊着:“老何大嫂,别忘了回来看我们,看我们......。”
颜轩直到看不见了送行的人,才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抹着眼泪,看着窗外,三个年头的日出日落同劳动,这说走就走,还真有太多的不舍和思念。
颜轩思绪颇多,水师营给她的美好印象,是一辈子也抹不掉的,再见了心中的水师营,我会再来看你的。
到了城里,颜轩把水师营带过来的东西,放在林本田家里,随着妹夫妹妹,领着两个儿子,在他们家住了两天,又返回城。
到大姑子家,吃了顿饭,离开后回到颜英家里住下,玲子见了颜轩妈妈,虽然不敢再叫阿姨了,但是感情是越来越远,躲在颜英的身后,怯怯的看着她的妈妈颜轩,一声不吭。
颜轩的心里酸酸的,这能怪孩子吗?都是自己不好,没把孩子带在身边,冷落了孩子,有‘奶’就是娘,成了孩子最大的依靠。可自己这个做妈的到了回城,就没正经跟孩子呆几天,更别说喂口饭了。
越思越想心里越苦楚,她愧对孩子的太多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蹲下来看着孩子,嘴里轻轻的喊着:“玲子,我的好孩子,过来,快过来,让妈好好的看看你,都是妈的错,是妈不对,从今后妈再也不离开你了,孩子,听话,快过来呀。”
玲子听着妈妈从心里的呼喊,哪知妈妈的难那,更不能理解妈妈的无奈,孩童的玲子,在她的心里早把颜英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妈妈了。对亲生妈妈发自心灵的哭喊诉求,只是一种好奇,勾不起她稚嫩心灵的半点感知。
颜轩实在受不了了,扑到玲子跟前,把玲子强搂在怀里,吓得孩子‘哇哇’大哭,颜英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可她已把玲子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听不得孩子一声委屈的哭声。
这时的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把从颜轩怀里抢过玲子,沉着脸对颜轩说:“你这是干什么?快别这样子,看你都把俺孩子吓哭了。”
“俺孩子......。”一句话把颜轩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横流,姊妹当着我的面说‘俺孩子’,那我、我算什么,我才是玲子的亲妈呀。
颜英看颜轩两眼瞪着自己,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知道是自己刚才把话说错了,挫伤了颜轩的心。可不是吗?自己的亲生孩子,叫别人当面不留情面的认走,哪个当妈的心里不是针扎似的,孩子不指着鼻子骂,算给足了这当妈的面子。
“嗨嗨,轩妹,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是一时性急,说漏了嘴,你别往心里去,玲子永远都是你的闺女,起来,快起来,玲子,快把妈妈拉起来。”
玲子跑到炕边站着,颜轩伸出两手苦苦的召唤着:“玲子,玲子......。”玲子含着眼泪,就是不到妈妈跟前。
颜轩爬起来,走到玲子跟前,用手轻抚着孩子的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想着,就是砸锅卖铁,沿街乞讨,也不能再让孩子离开自己一步。
就这样沉默着,两姊妹谁也不说话,无言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杰敏和玲子双眼对视,好像在交流着什么,玲子离开颜轩,慢慢的走到杰敏身边,伸出小手拉住哥哥的衣角,小声的喊了一声‘哥哥’,拉着‘哥哥’来到桌前,拿起玩具小汽车,蹲在地上玩了起来。
颜轩看两子妹玩在一起,心里释然,脸上露出笑来,歉意的对颜英说:“姐,是我太心急了,没想到玲子这孩子,对我这么生分,刚才自己闹得这一出,把孩子都吓哭了。”颜轩停了一下,接着说道:“英姐,我明天就要回SD,孩子跟我走了,你也清净清净,这两三年玲子在你这没少给你们惹麻烦,等孩子再大些,我再领他们来看你和姐夫,真是谢谢你啦。”
颜英还没等颜轩说完,就脸色非常难看的急急说道:“怎么?你把玲子也要领走啊,那、那可.....。”‘可’字再没能往下说,突然打住,意识到孩子是人家的,就是要领走,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没理由啊。
两人又不说话了,空气在慢慢地凝固。
颜英实在憋不住,态度和缓而又婉转地说:“轩妹,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回SD老家拿的东西又这么多,还要领着三个孩子,单从入港再到下船出港这两段路,你背着这些东西,就是个男爷们都吃力,更别说还领着三个孩子,你想想,能行吗?”
停了一会儿,颜英看颜轩没说话,又试探着说:“轩妹,不如这样,你把玲子先放我这,要是你姐夫有了闲功夫,在单位里能请下假,俺两口再把玲子给你送回去,住上几天等玲子和你熟络亲热了,俺再回来,这样你路上也轻快些,玲子也少遭罪,你看可好?”
颜轩看着玲子和哥哥玩的高兴,小杰恒跟在哥哥姐姐腚后转着圈跑,她的脸上露出慈母般的笑容。
突然听到英姐问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皱着眉头,心里思量,姊妹说的也对,一路车船劳顿,多领个孩子自己确实忙活不过来,这样也好,笑着对颜英张口就要答应。
可看到颜英急切切盼着颜轩给个回话的火辣眼神,不禁心中一动,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姊妹设法把玲子留下不给了吧?她是越想越害怕,越怕越瞪着眼睛盯着颜英看,好像是要看透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