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三月,依然阴寒,夜风里的金营更透出一股冷森之气。
夜半三更,寂静无月,营帐外火把熊熊。
突然一声长啸,雄浑震撼,惊马嘶鸣。
啸声未落,金国国师萧翊的淡漠语调就在金寨东南响起:“雷总堂主既然来了,何必躲藏不见。”
啸声顿止,雷动狂肆长笑,在夜空中如惊雷滚滚,“中原之地、皆我汉家之土,雷某何需隐藏!”
一道雄奇传岸的身躯陡现于营寨的高空哨台,负手傲立,气势扑天盖地而出。哨台金兵未及惊叫,便被那凌人之威迫得昏迷过去。
“轰隆!轰隆……”
突然,金营四处起了一连串的炸雷爆响,霎时营帐碎飞,尘泥四溅。卫希颜辨出那是装填了火药的铁蒺藜被内家高手以真气贯入而炸裂。
炸雷似乎更多投进了战马群,顿时马嘶奔鸣,撒蹄乱窜,有的直冲入营帐中……金兵从睡梦中惊醒,惊喝声里持戈奔出营帐;巡逻的金兵四下呼喝奔走,却摸不着敌人的影踪。
一忽儿又有十数处营帐着火,并有马料场被烧,火光烟雾漫天,大寨内人仰马翻,一片慌乱。
雷动傲笑长空,冷峻声音响彻整座金营:“汝等胡虏小儿,侵我中原国土,欺我汉家无人乎!”
卫希颜在黑夜里无声微笑。雷动这一手高明,金军防备森严,又有萧翊镇营,赵桓哪是容易救出,却以这般的高姿态闯入金营,张扬惊雷堂的浩然正气和忠勇精神,十万金军营中营救帝驾——好一个忠义名声!
雷动手中握有太子赵谌,却一直未扶立其登基,应是在做袭击金营的准备,以营救行动彰显惊雷堂的忠义,再借势扶助太子登基,从而使惊雷堂从江湖堂堂正正步入朝堂。
卫希颜在金营潜了数日没有动作,也正是在等待惊雷堂出手,到时趁乱救人,劫人的黑锅自然是惊雷堂来背。她安步穿越嘈杂混乱的金营,行向青阳宫,墨红丝袍在夜风中静如止水。
夜空中一道刺眼亮目的金光冲天而起,萧翊出手就是霹雳金枪。
惊雷之声乍起,长空中一道雪练如刀,雷动以绝情斩迎战破雷一枪。
奔跑呼喝的金兵似是突然间全被点了穴道般惊立在地,齐齐瞪大眼珠仰望高空的宗师级会战。
事实上,数万人根本看不清国师和雷动的交手,只看见漆黑的夜空被金光和雪芒映得彻明,眼中被夺目光芒刺得生痛生痛,却又都仰着脖子舍不得闭目。
关押在青阳宫各殿的女俘早被惊醒,彼此倚靠惶惶不安,或是抱着被子瑟瑟缩成一团。数百守兵在百户长喝令下,严守哨位,不得奔跑乱动。
卫希颜隐在青阳宫外的一株大树上,指风数弹,殿顶上的青瓦立时劈落如雨,十数金兵脸面被击中,鲜血迸流,叽哩呜噜怪叫连连。
“守住殿门,不要让贼人入内!”百户长大喝。
清阳殿内,闲静安适的女子如一朵静夜绽放的水莲花,安然立在窗边,透过微启的窗缝观看夜空中的金光和白练激战,幽谥的眸子隐有惊异、揣测,却无半分惊惶害怕。
听到殿外金兵惨呼,同殿的四位少女均不由颤抖低呼,“殿外发生了甚么事?”“好像有人闯进来了。”“难道是救我们的?”众人惶惶中陡然生出期待。
“栖云,你看到甚么人没有?”一女颤颤巍巍问胆敢立在窗边的女子。
何栖云闲淡一笑,声音温雅安定:“不管何人,总归不是来杀我们的。”
四女观她容色镇定,不由定心,突然一阵劲风刮过,榻上四人不由眨眼,再睁眼时,安然立于窗前的何栖云忽然不见了,就仿佛突然从空气中消失了一般。
四女惊呆了阵,陡然放声尖叫:“鬼啊——”
“谁在胡叫?”斥喝声起,三名守兵推门闯入,突然惨呼,胸口一道羽箭贯入,箭尾羽毛犹在颤抖。
“啊——”榻上四女再度受到强烈刺激,一闭眼昏了过去。
卫希颜挟着点了昏穴的何栖云移出青阳宫,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座营帐顶蓬观看两大宗师之战,偶有金军奔过,身形稍稍一动,换一座帐蓬观战。
从她进入青阳宫到救人出来,不过几分钟的工夫。萧翊和雷动交手两招后便隔空对峙,同样雄奇俊伟的身姿,同样睥睨天地的气势,夺夺逼人。营寨八万金军几乎无法直面两大宗师散发的威势,离得近的金兵早在两人交手时,便被压迫裂人的气机逼得直直退出十余丈方止步。
两人倏然再度出手。风狂呼啸,光芒耀目,霹雳声响惊天动地。
卫希颜微微一笑摇头,这阵仗是雷声大雨点小,雷动不会傻得在今夜和萧翊博命一战,不过制造声势罢了。
此时金营的混乱在完颜宗翰一连发出数道指令后渐渐回复秩序,金军组队搜罗暗处的投火纵火者。
卫希颜扫了眼半空,看清雷动出招之势,断定三招之后雷动必会退却,她身形一闪,向外掠出,一路顺手点弹火把。
数百只营帐几乎在一瞬间窜起炽烈火焰,大袖飘过狂风乱起,风助火势,迅速蔓延开去,将夜空烧成通红一片,刚刚回复稳定的金营顿时又陷入混乱。
卫希颜挟着何栖云,闪出青城大寨。
俄顷,她又再度闪入青阳宫,以同样手法掳走乾阳殿和坤阳殿的两名女子,避免单单掳走何栖云一人有可能引发的怀疑揣测,毕竟种瑜与何栗女儿的亲事并非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
烛声毕剥,何栖云恢复神智的瞬间,并未立刻睁开眸子。
她感觉到光线摇曳,听到烛火细微响声,判断仍在夜间,身子下面的床褥柔软,不是清阳殿内的坚硬床板——她已不在青阳宫。
何栖云缓缓睁开双眸。
睁眼的刹那她蓦地直身坐起。
窗前负手而立的那一人,似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墨玉绾发,风姿清扬,银色面具下眸光清邃悠远,又似有着奇妙的玄深,让人禁不住的心旌摇动,却又如仰望雪山玉神,生不出半分亵渎。
何栖云心头震撼,眸子却在片刻的凝滞后又恢复到安之若素,凝视窗前清姿如雪的银面人,声音娴静:“请问足下是——”
“种靖岚托我救你。”卫希颜清淡道。
何栖云柳眉一弯,闲静如空山的眸子漾起两分欢喜,转瞬又回复到波平如镜,轻叹道:“请转告靖岚,相救之意栖云心领,只是家父、二娘、兄长和姊姊均在敌营,栖云岂能独自偷生而去?尚请侠士将我送回金营,栖云在此多谢了!”说完起身下地,裣衿行了一礼。
卫希颜慢慢道:“我不是侠士。”
何栖云一怔,似未料到这位仙姿飘逸的高人竟会在称呼上和她较劲,复又裣衿一礼,道:“那就麻烦足下了。”
卫希颜淡笑:“侠士也罢、足下也罢,这人已救出,再放回去可就难了。今晚幸亏有惊雷堂高手袭击金营,我方趁乱将你救出。这会儿,惊雷堂已退,你要我再去金营,可不是要了我命么?”她睁眼说瞎话。
何栖云虽是官家闺秀,但惊雷堂名贯京城,她自然听晓,语气中不由带着冀盼,“敢问足下,惊雷堂可救出了赵官家?”
“没有。”不过走场做秀罢了。
何栖云微叹口气,官家若未救出,想来父亲他们也仍然陷在金营了。
她敛敛眉,温雅道:“如此就请足下将小女子放在营外便好,勿须进入金寨。”
卫希颜皱眉,“三娘子执意回金营,可知结局当非如意?”
何栖云轻叹:“多谢足下挂虑,栖云深知女俘命运凄惨。只是,栖云十八年来蒙父母庇护,安享清福;如今国难家破,栖云弱质女子,既无飞天遁地的本事,亦无过人的谋略智慧,却总可做到一世亲人患难相依,同受其苦,方不枉了父母亲恩。”
卫希颜双眉微动,她未料到眼前这女子竟有如此想法和勇气,这般微笑赴难的安然让她生出抹欣赏——这纤纤弱质的女子,就如悬崖峭壁上生出的那株兰花,没有坚硬的筋骨,却以那份安然娴静之姿承受着天地间的风吹雨打。
她暗叹一声,原打算若何栖云执意不走,就直接点了她昏穴,让宋之意派人护送出城,但此刻因了这份欣赏竟不愿强迫了这女子;况且此女内心极有定见,若强行送到江南,怕是之后与靖岚之间再无感情的可能。
卫希颜心念转了转,眸子却依旧清然无波,忽地轻轻一叹,道:“你可知,你二娘和两位姊姊都已身故?”
何栖云一震,“甚么……”她声音微颤,“你说……说甚……”
卫希颜道:“我入金营时,曾寻过你的家人。后来打听到,你二位姊姊入金寨的当天就被元帅监军讹里朵索去,你大姊不从,被打昏后强辱。你二姊觑空抓了割羊肉的刀子刺他,被那虏厮一掌挥出,额头撞在案角身亡。你大姊醒来后,惊见你二姊尸体,悲愤反抗中被讹里朵斩杀,犹不解恨,将你二娘也……折磨至死。”
何栖云只觉全身浸入冰水中,浑身瑟瑟,一股悲怒郁愤之气直噎心头,猛然“扑”一声,喷出口鲜血,娇躯摇摇欲坠,“二娘……姊姊……”
卫希颜也不扶她,只慢慢道:“三娘子如此美貌,我若将你放在金营外,被金兵发现难保不兽性大作,将你拖去营帐轮番□——听说,关在青阳宫内一位县主夜里如厕落单,就被巡逻的金兵拖去轮.奸至死——三娘子若回金营,怕是没等那金军元帅粘罕找到你,你已成了一具裸尸了!”
何栖云娇躯又是一摇,抬眸望进那人清淡眸色,说起这些凄惨辱痛竟依旧淡淡,仿佛不着于心,她一时郁痛下不由面现怒色,“你……”却贝齿狠狠一咬下唇,住口不言。
卫希颜指风一弹,何栖云顿觉两胸间一道暖流袭入,心腑的郁痛不畅立时舒缓。她吸了口气,突又脸色一红,这人竟……点在那地方……一时郁痛羞恼无力交织在一起,竟是平生从未有过的失措和茫然,不由微微别过头去。
卫希颜见她容色虽哀哀欲绝,颤抖欲坠的身子却始终撑着不倒,微微点头,语气淡淡道:“椅上有一套男装,你先歇息一晚,明日换装后,我派人送你到江宁府,和靖岚会合。”
何栖云深吸口气,强压心中悲痛,摇头道:“多谢,只是栖云不能就此去毫州。”她眼底有痛,容色却已回复了三分安定,声音轻微,却有股内蕴的坚定,“栖云亲人已去其三,爹爹和兄长还在敌营,栖云留在京城,总有法子可想。”
卫希颜皱了皱眉,看她良久,飘然走出房门,声音清淡无绪:“你先休息一晚,其他明日再说。”
房门无声关上,何栖云腿一软,坐倒在榻上,蓦地一手捂唇,喉咙里涌出压抑的呜咽声。
屋外,卫希颜飘飞的衣袂微微一顿。
***
杭州五云山,名花流总堂。
碧晴院书阁内,莫秋情的声音平缓流畅:“……河北之地,真定府守军突围后,形踪飘忽不动,时而袭击金军,时而遁入山林……估计应在太行山一带驻营……”
名可秀纤长身子微微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淡,听了一阵,她忽然打断莫秋情,“以真定府的粮草估算,最多坚持到元月底,应是早已突围……”
为何情报现在才到?
莫秋情略略迟疑了下,回道:“或许因韩世忠、吴阶行军不定,是以青鸟军报来得迟了些。”
名可秀微微挑眉。几万宋军破城而出,这般动静青鸟怎会探查不到?
她目光淡扫莫秋情,书阁内忽然沉寂。
千机阁女阁主额角沁出微汗,欠身道:“青鸣在老宗主时便主持河北路的青鸟,此番懈怠,想是年岁大了……”
名可秀冷冷一笑。青鸣年纪大了?四十有二,正当壮年。
此人亦非无能之辈,相反,能力出众——那年与惊雷堂幽州一战后,名花流北方势力几被连根拔起,明面上的堂口全部撤出,但河北路青鸟在青鸣主持下未有半分损伤,并趁北方战乱之机构建的更为牢固和隐秘,此全为青鸣之功。
然此人能力虽强,却对女子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名可秀因惜他之才方予以容忍,青鸣却时有懈怠,到得今时已是非换不可了。
她语气断然:“时机已成熟,丐帮之事可定。”
莫秋情神情一凛,“是。”
名可秀语气又回复优缓从容,“丐帮事定后,将青鹏调出,接替青鸣。至于青鸣——调回总堂,另作安置。”
“是,宗主。”
***
三月,江湖突起风云,吹散了江南入春的一片桃色。
三月初三,丐帮长老例会上,丐帮六袋长老千里烟突然指证帮主乔公初毒害上任帮主司徒雄,谋篡得到帮主之位。
因人证物证确凿,乔公初辩无可辩,只得带着十数位弟子杀出一条血路。
三月初四,丐帮发出追杀通缉令,晓喻江湖。
千里烟以长老暂代帮主职。
三月初六,丐帮长老会公选,千里烟继任帮主。
几乎是在几天间,帮众遍布大江南北的天下第一大帮派便突然变了颜色,风云变幻之快,让江湖中还没醒过味来,尘埃便已落定。
凤翔府的惊雷堂内,雷电听到这情报时正在擦剑,不由动作一顿,“没想到这千里烟倒是手段惊人,乔公初这般精于算计之人,也会败在这老儿手上。”
雷震天沉声道:“看来,我们对这千里烟应重新估量。”
雷雨荼苍白手指轻叩桌面,波光敛艳的眸子似有光芒闪过,“一夜间,乔公初经营十年的丐帮便换了天,一干亲信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擒被杀,动作干脆利落,迅雷不及掩耳——如此动作,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必得谋算多年,方能一举成事。”
他精致的长睫微垂,语声清缓:“千里烟,尚无如此本事!”
雷电擦剑的手猛然顿住,“大哥的意思是千里烟背后还有人?”
雷震天胡髭竖起,笑声沉沉:“何人有这般手笔,雷某倒要见识一下!”
雷雨荼轻轻吁叹:“除了江南那位,谁还有这等谋算!”
“名重生?”
雷电、雷震天相顾骇然,没想到名重生在总堂主重伤之前竟还下了这步暗棋。
雷雨荼却浅浅一笑,烟眸流过异彩,“丐帮之局,谋算狠绝,非为名重生风格。”
雷电、雷震天默然对视一眼,均已心中有数——那女子淡雅笑容下的狠厉手段他们早有领教。
雷雨荼蔷色唇瓣微启,“是我们忽略了——千里烟号称消息灵通,手眼通天,若无名花流的情报支持,何以能成就他顺风耳千里眼的声名?”
“丐帮弟子遍布南北,我们多年前便有渗透,长老会亦有我们的人。我料到丐帮应有名花流的眼线,却未料到竟在暗中已将丐帮掌控——丐帮此局,我们确是输给了名可秀。”
经这番变动,惊雷堂设在丐帮的眼线已被全部拔起。
“大哥,名可秀虽掌控了丐帮,我们也有……我们的线!”雷电宽剑陡然入鞘,铮鸣绕室。
雷雨荼长眉轻扬,千里烟从幕后被推到台前,那人是要将天下之争的棋局全面展开了。
如此,惊雷堂焉得落后。
雷雨荼眸光投向北方,语声温雅柔和:“太子是时候登基了!”
***
三月初十,太子赵谌在大宋西军的拥立下于凤翔府遵诏继位,史称北宋;与之相对的南方宋廷则被后世称为南宋,当世并称北朝、南朝。
几乎是在同日,金军扶持原宋臣少宰(副相)张邦昌在东京称帝,国号楚。
南北宋廷立即发表檄文,拒绝承认张邦昌的伪楚政权。
三月十五,南朝北征行营使种瑜率军十万进屯寿州,随时准备挥师北上,攻伐东京。
三月十九,北朝新任京西宣抚使范致虚集兵十万,进驻长安,逼近潼关,欲攻洛阳。
战云再度笼罩在东京城上空。
城内,昔日繁华的街巷一片萧条,蹄声击打在寂旷的大街上,益显空荡。
数百金骑直接由宣德楼驰入皇宫。
“楚帝”张邦昌在宰相王时壅、枢密使范琼等投降宋臣的簇拥下,在紫宸殿内恭迎金使。
完颜宗弼和大将银术可倨傲入内,对着张邦昌略一拱手,“参见陛下!”
张邦昌只坐在御座一侧,赶紧欠身道:“不敢,二使平身!”
他原本圆白的脸庞已然瘦削见骨,从赵家臣子被金人逼上皇位他心中实是恐惧不安,连带御座也不敢坐实,让内侍在御座旁另设了一椅入座。
完颜宗弼轻蔑扫了殿内躬身的“楚臣”一眼,心中不屑,冷声道:“楚帝陛下,宋军已然压境,东京城若破,大楚君臣的身家性命无人能保!”
沉浑的声音砸在殿内一干文武降臣的心尖上,齐齐抖颤。
张邦昌苦涩一笑,自被架上皇位,他就与金人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只能同进退了,拱手道:“请上国放心,敝楚上下定当全力以赴守城。只是,东京城内守军仅六万,怕不能与宋军相抗……”他看了眼范琼。
范琼立即上前道:“还请上国相助。”
完颜宗弼扫了眼殿内弯腰拱背的众臣,抱拳道:“我军奉大金国皇帝陛下之命,将于近日押送战俘北返上京。”
张邦昌等闻言色变,金军走了他们怎么办?便听完颜宗弼又道:“银术可将军被任命为东京留守,将率一万女真勇士驻防东京。”
伪楚君臣这才微微放心,完颜宗弼又威吓了一番,见自张邦昌而下,人人不敢有二心,目的达到后就留下银术可,率兵驰出皇城。
百余金骑自宣德门出,驰上御街,过州桥,折入麦秸巷。
完颜宗弼吩咐众亲兵道:“你们在巷外候着!”
“是,将军!”
他策马驰向柳宅,跳下马,推门入内。院内黄叶铺地,显是早已无人居住。
他走进名可秀当年曾住过的房间,想起那女子月色下的翩然风姿,不由痴了。静静坐在榻沿,久久不动。
一亲兵步入院内,在门外道:“将军,时辰快到了!”
完颜宗弼霍然抬眉,英俊脸庞思念神情尽去。他大步走出房门,深沉的眸子中一片坚毅之色。
终有一日,他将饮马踏江,破入江南。
“出发!”
蹄声雷雷中,百余铁骑飞驰而出。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