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要打!”
“但不宣战!”
名可秀眸色幽深。
卫希颜微笑会意,轻轻颔首。南北宋廷本属同根同宗,凤翔府和临安府的两位皇帝皆为赵室正统,将来无论南统一北、还是北统一南,都必须“师出有名”方能使天下信服。因此,南北双方在没动真格之前,断不会轻易发檄宣战。
是以何灌不宣而战突袭陈州,就是用“边境冲突”来规避正式开战。南廷若追究,雷动大可将此事归罪为边境驻军的私下冲突,和北廷无关,再将攻城的带兵将领略施惩戒应付南廷指责,此事便会不了了之。
南廷要回击,自然也不会傻的去发檄宣战,给自己盖上顶“首启战端”的帽子。
名可秀拿起种瑜的军报,双掌合力一搓,那张薄薄的麻卷纸立时便成了香炉里的一捧灰。
“有陈州之战么?”她黛眉一扬。
卫希颜清眸溢出笑意。
既然是边境驻军的私下冲突,又怎会有陈州之战?这是摩擦啊摩擦!
***
种瑜的军报并没有走正常的上报渠道,而是秘密发给了名花流的情报系统千机阁——何灌的军事行动太反常,北军攻打陈州打得很诡异,让这位北线的种大帅嗅出其中似有阴谋的味道,于是乎这军报么,也就“阴”着递了上去。
现在这份军报被名可秀搓成了香炉里的一坯灰,就意味着赵构和京师的官员们将被蒙在鼓中;至少在未来一段时日内,北线发生的一切都将是为朝廷所不知的“边将擅作主张”。
“此战玄机甚多,给靖岚片纸数语怕是难以说清……”
名可秀刚提笔给种瑜写了几句,想了想又搁笔撕去,抬眸看向爱侣,嫣然笑道:“希颜,还是你亲去为好。”
“我走一趟也未尝不可。”卫希颜叹了口气,“只是得多带几张手巾,省得被某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名可秀“噗”一声笑,妙目微转,凑近去在爱人耳边低语一句,“拿栖云的手巾去。”
卫希颜顿时失笑:“妙极!”
*********
四月十六,暮色初合。
临安府关押贡士的大牢一反白日的吵嚷,突然安静下来。
“进试延期、贡案由国师主审”带来的震荡仍然在举子们脑海里轰鸣,当临安府尹朱跸离去后,牢房里一片懊恼颓丧之气,谁也提不起精神说话。
邓肃所处的牢房正巧在这片大牢的中间,他和身边几位举子低议了一阵,在牢里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走到牢房的铁栏前,高声道:“诸位,请听邓肃一言。”
众举子此时都已识得他,有人应声道:“志宏兄,你说吧,我们都听着!”
各牢的举子都先后站了起来,挤涌着靠近牢前。
邓肃环视众人一眼,拱手道:“诸位,事已至此,我等必须抛下陈见,方能共渡难关。”
片刻的沉默。
邓肃对面牢房中突然有人一声长笑,“终于有人说了句人话!”
众人均不由怒目而视。难道他们说的就不是“人话”?
“李不休,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语引起众怒的正是言语无忌闻名江南士林的扬州举子李易——人称“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李不休。
他仰首大笑几声,“大家再争再吵啊……我倒要看看,争来争去谁落得了好?”
众人一听,皆默然无语。有人道:“李顺之,你把话说清楚了!”
李易面带讥诮,冷笑道:“我听说,咱们这位国师大人最恨的就是论资格、闹内讧。诸君可记得去年十月兵改时,有几位禁军将领上书陛下,说厢军和乡兵粗鄙低下,不配上编国防军,并带兵冲入驻地厢军……诸君可知,这几位将领今安在?”
经他一提,立时有人回想起兵改初的事,报端曾有详细报道——那几位闹事的禁军将领被国师干脆利落地罢职论罪下狱,据说现在还在某个采石场里做苦役服刑……
——陆续想起这事的人都激凛凛打了个寒战!
大牢里一阵静默。
——贡案由卫国师主审,谁知道将如何判案?依照这位国师大人往常处事的冷绝手段,绝无轻易了结的可能,即使不取消举子的进试资格,也极可能作出某些判词影响他们将来的仕途!在这当口,再争什么儒商之别又有何益处?
李易拢袖抄手,双眼望着牢顶,“各位再争下去,就等着把牢底坐穿罢!”
众人面色顿黑。
这话说得虽不中听,却让一众人等无不暗中警醒。
“李兄说得在理!”
邓肃面色端严,说道:“我等当务之急是要脱离这牢狱桎梏。”
“志宏兄,你说该怎么办?”
“对,我们听你的!”
……
邓肃扬手止住众人的七嘴八舌,“诸位,听我说!”
“大家别说话……听邓兄怎么说!”
待牢中渐渐安静下来,邓肃方拱手道:“诸位,方才李兄说得好,我等在牢中再争下去毫无益处!大家若想尽早出狱,必得互相捐弃前嫌,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商谈,共议对策。”
“捐弃前嫌?怎么谈……”
各牢杂议纷纷,相熟的都聚在一堆议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闹哄哄一团,听不出个一二。
邓肃不由连连皱眉,正待出语时,陡然又闻一声高亢大笑,引来多人瞪目。
“李不休,你又笑什么?”
李易突然弯身脱下左足靴子,猛力砸在牢门铁栏上,“哐”一声震响。众人一惊下不由收声,抬头望过去。
“李不休,你做什么?”
李易剔眉冷笑,“你们这样议,议到天明也没个结果!”
有人看不惯他仿佛高人一等的倨傲姿态,讥道:“那你说怎么议?”
李易白眼一翻,“人多嘴杂,自然是各房都推出代表说话。”
此语正中邓肃心意,当先鼓掌赞和:“此法甚好!”
众人见邓志宏都应了,又一想这确实是个办法,便都点头。
“行!就这么办!”
“赞同!”
瞬间,牢房里又沸腾起来,这回,大家争的却是谁能代表本号牢房说话。儒举、商举各成一派,方技匠籍等士纯属遭了池鱼之殃,既不归儒、也不归商,自成阵营,争嚷一番后,终于各自推选出能代表本方利益的举子。
——这些被推出来做代表的举子或是有文才、或是有声望、或是技艺出群、或是背后的家族财力雄厚,都可称是儒、商、技三派士人中的佼佼者。
各牢代表均席地坐在牢房的最前。除了有三百多名举子在贡院风波提前离开外,其余一千五百多名举子均被收押在临安府的大牢中,一共五十间号房,关得满满当当。由于牢房两端相距甚远,众人便以相邻和相对的号房组成片区,将邓肃所在的牢房作为中心,各向左右传话。
这般讨论,自然费时费力,一通话从中间牢房分别向东向西传遍,就至少耗去半刻钟!要想将一千五百多人的意见统一起来,本身就不是一桩易事,更何况商儒之间还旧怨未消、分歧多多、矛盾重重……牢中的商议就时常被争执声打断……
监管大牢的牢头已得府尹交待,一早就将手下的狱卒们都叫到小房里吃酒,对牢房里众举子们“集体串供”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故作不见。
这一夜,临安府牢的举子们彻夜未眠。
皇帝钦命的主审官却在暮色将临时就已悄然离开了京城。
*********
卫希颜去了颖昌府。
种瑜是在距北征行辕营地十里远的丘陵密林中见到她。
月如圆盘,一轮光华。
种瑜换下了军中甲袍,一袭浅绯色的缎衫在夜风下轻扬,狭长的桃花眸子睇视卫希颜,眸底隐有点点星芒闪耀。“这里的月比起江南如何?”
或许是因月色的浸润,他的嗓音格外醇厚,俊美的面庞上似乎有种莫名的神采跃跃飞扬,风姿英伟,却又不失春风公子的翩翩风流。卫希颜从他唇边自信张扬的笑容中,再也找不出浪荡江湖时的那份玩世不恭;但她却隐隐感觉,在种瑜张扬的笑容下似乎有种说不清的凝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深埋在了心底,不能触及……
卫希颜微微扬眉,压下心头那抹怪异感觉,仔细打量他。
种瑜折扇轻摇,唇角含笑,月下男子风神如玉。
卫希颜对他的“骚包”姿势暗嗤一声,但也不得不承认,极少有男子能如种瑜这般将粉色缎衫穿得潇洒而又不落浅俗!
她心头暗赞,却不想夸这家伙,省得他更得瑟。忽然想起以前被她称为妖孽的司靖岚,卫希颜眸底滑过一抹谑意,悠悠道:“江南的月过于清丽,这边的月倒显得更粗犷……瞧,连春风公子都染了几分英气!”
种瑜神采飞扬的俊脸顿时垮下,这不是拐着弯儿骂他“娘娘腔”么?他哪里娘娘腔了?气得手中折扇“啪”一声合上,用力戳卫希颜手臂,“不就是当初抢了秀秀斟给你的一盏茶么,至于吗,记恨这么久!”
“我心眼小,不行么!”卫希颜一指弹去。
种瑜“嘶”一声缩手呲牙,嘴里咕咙着:“心眼小又心肠狠,秀秀看上你哪点!”
卫希颜眸色转柔,容颜浅浅含笑,月下双眸清邃深远,又如澄湖春波温暖润泽,似有千般情意倾溢其中。种瑜胸口陡然一窒,仿佛被几团丝絮堵住闷不过气。
他撇了撇唇似是自嘲,却转瞬消逝,唇边笑容愈发张扬,一翻白眼,啧啧两声,“瞧你这德行……我可不是秀秀!”
卫希颜哈哈笑了两声,抬头看了阵月,道出一句:“这仗要打!”她步入正题。
“怎么打?”种瑜神情转肃,立时透出一股逼人心魄的大将威严。
“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
卫希颜没有回头,望着天边那轮圆月道:“现在还不是动真格的时候,别使着力气一窝子上,小心打出真火收不了场!但也不能手软,要提防着北军以假作真。若被北军夺了城,雷动可不会大方吐出来!”
种瑜剑眉微扬,忖思一阵心中已有数,却“啪”地张开扇子,狭长眸子乜斜她,哼道:“既要真打,又不能真的打,这分寸如何把握?”
卫希颜回眸一笑:“这分寸自然由你把握……靖岚,这是朝廷、枢府对你的充分信任!”她眼底笑意浓浓。
你就睁眼说瞎话吧!种瑜扯了扯嘴角,瞪她一眼,折扇哗啦啦摇,“别以为我不知道!边境冲突,哼……你们两人压下军报不发,战事闹大纸包不住火,到时谁来背这黑锅?”
卫希颜垂眸,从袖筒中摸出条手巾擦了擦手,方抬眼不紧不慢道:“这擅启边衅的罪责,自然是北营总帅担着!”
“你!”
种瑜折扇几乎戳上她鼻子,“好你个卫希颜……我在前方喝西北风啃粗粮,你们两人窝在江南软玉温香你侬我侬,还要将黑锅盖子往我头上扣?这有没有天理了……没良心的……”
他掩面悲嚎,“师傅啊,秀秀她太黑心了……呜呜呜……徒弟我好凄惨啊……师傅啊……你要为我做主……”
卫希颜抬了抬眼皮子,“鬼哭狼嚎的,大半夜别嚇死鸟雀。”她慢悠悠捻着手巾。
种瑜放下掩面的扇子,一双桃花眼此刻却飕飕飒着寒光,恨不得将某人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怎么地,不服?”卫希颜挑了挑唇,手中方巾突然扬到他脸上。
种瑜眼疾手快接住,一股幽淡的沁兰香气扑入鼻中,他心头一跳,不由捏住巾子。
月光下细白的棉巾柔和质软,那样式竟是男子方巾?种瑜眸子瞬间一黯。
卫希颜没有察觉他刹那间的眼神变化,眨眼笑道:“这可是栖云亲手为你裁织的,别糟蹋了。”
种瑜心道果然,眼角余光瞥见月下那清姿绝世的女子浅语调笑的眉眼,心头涌上一丝苦涩。
山有木兮木有枝……他低沉暗叹,相遇太晚,如之奈何?
他将方巾折好,揣入怀中,俊颜绽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你莫要以为,一条绢帕儿就能收买我了!”
卫希颜挑眉,“将栖云送过来如何?”
种瑜气结。大将严禁携带家眷,她将何栖云送到行营,不是给他添堵么?还嫌他背的黑锅不够沉?“得!我怕了你!”
种瑜知她说得出做得到,真要见到何栖云,他又如何面对?
他苦笑暗叹一声。
*********
靖岚,有些古怪!
卫希颜道别种瑜返行京师,一路上这种感觉都挥之不去。
悄然回到凤凰山庄时晨光已透,名可秀观她神色有异,纤手不由轻抚她微蹙眉心,关心道:“累了?”
卫希颜摇摇头,欲言又止,这种感觉有些莫名,说不清楚。
名可秀波眸微闪,“那是为了靖岚和栖云?”
似乎是,又似乎不完全是……卫希颜皱皱眉,点了点头。
名可秀笑道:“你歇会,去看看栖云。拿了人家的巾子送人,总要回个话儿,省得别人惦记。”
怎么回话?卫希颜想起种瑜当时的脸色似乎称不上欢喜,却又似乎没什么不欢喜……她不由愁眉了,该如何告诉何栖云?
“种靖岚到底想什么?”她气道。
名可秀低笑:“希颜,顺其自然就好……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和栖云再亲,也插不上手!”
“我给栖云找个更好的,气死他!”
名可秀白了她一眼。
“我就说说而已……”卫希颜笑道,目光瞥见榻边一只衣箱,不由惊讶,“你要出行?”
名可秀一边将衣衫放入竹箱一边道:“李允那边来信,我需去广州一趟,可能半月后才回。”她抬眸一笑,“昨夜阿莫接到范汝为发来的讯报,他的舰队已回到广州港,我正好先去看看他所说的‘收获甚丰’……”
卫希颜清眸顿时一亮。
这范汝为原是名花流主持福建路事务的堂主,后因南洋海盗猖獗,屡屡打劫海船,官府无力肃清,名重生遂命范汝为组建“海安堂”,为名花流旗下的舶商出海护航。名可秀掌控名花流后,又将海安堂独立出来,作为专门的海上护航镖队进行经营,不仅保护名花流的海船,同时也为其他舶商提供海上护镖业务,到靖康年间时,已发展成为拥有水手镖兵八百余人、战船三十余艘的庞大武装船队。
南廷立朝后,范汝为遵照名可秀的授意,向朝廷申入军籍。
赵构闻知后大喜,需知建立一支水师不比陆军,光是舰船的兴造就是一笔巨额花费,如今有一支现成的武装舰队自愿投效朝廷,既省了朝廷的军费,又消弭掉一个民间武装的隐患,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喜事么!
丁起恭维皇帝“德泽深厚、天下感召而至”,赵构大悦下御笔一挥准了他的奏议,将海安堂收编朝廷,成立广东水师,授范汝为正七品武翼大夫,统制该水师,并授命范汝为在两广和福建路招募水性好的精悍壮丁入伍,扩大水师规模。
卫希颜接掌枢府时,广东水师已扩充兵员到一千五百人、大小战船七十余艘。卫希颜有心创建海军,兵改时将范汝为的广东水师整个编制成立为帝国国防军南洋舰队,并再度进行扩建。
叶梦得对户部财政抠得紧,在国师压力下,苦着脸掏出一百万贯拨入水师,但这一百万贯对海军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后来在名可秀的推动下,由名花流旗下的泰昌商会牵头,东南海商联盟进行捐赠,前后共捐出三百万贯的银钱、船舶投入南洋水师。
到得建炎元年十一月,南洋水师已拥有兵员三千人,大小战舰约三百艘,其中千吨级巨舰十艘、七百吨级的大型战舰五十艘,五百吨级的中型战舰一百艘,五百吨以下的小型战舰五十余艘。这样的舰队规模,和大宋的人口和疆域相比,并不算大;与这个时代称雄于苏门答腊、马来半岛、巽他群岛的三佛齐王国相比,也还为次。
但卫希颜此时并不片面追求舰队的规模。
当时南廷初立,国家财政尚不丰裕,百事待兴,无法过多投入海军;况且规模不等于实力,她要的是强,而不是数量!沈元、高宣研制成功元宣炮后,她首先装备到南洋水师。这些装载移动火炮的战舰成了范汝为的心肝宝贝,乐得几夜梦中笑醒。
南洋水师装备火炮后,卫希颜给范汝为下了任务,要求他在两个月内彻底肃清广州、明州、泉州等海域的海盗。
南洋海盗因海贸的繁盛而兴起,尤其在福建、广南等近海海域,海船若无武装力量保护,时常被劫掠。范汝为的海安堂收编为广东水师后,就光明正大地挂旗剿匪,几个月内将南洋的海盗剿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有朱聪、潘远福这两股大的海匪藏匿在不知名的深海岛屿上,伺机而动,抢掠商船。每当水师战船出动,海盗便望风遁去,几度出击均无功而返,让范汝为气得跳脚。
但海战不比陆战,海域比陆地更广阔,又更不易侦察;海盗的战船虽然比不上水师的舰体大,却胜在灵活便捷,远远望见水师就扯帆溜之大吉。范汝为的舰队虽然配备了弓箭和小型投石机,却也很难在海上进行远距离追歼。因此,朱聪、潘远福这两股狡猾的海匪就成为范汝为的心头刺,拔之难去。
有了元宣炮后,事情发生了转机。
在密集的炮火下,射程超过七百步远,威力比床子弩的穿透力更强的炮弹足以使任何一艘海盗船都逃天遁地无门!
范汝为兴奋不已,立即从南海水师精选出三百精干军士,由蠡山岛派来的经验炮手教练操炮。经过一个月的集训,终于有成。此时,他的海上剿匪计划早已周密筹谋,只等东风……
建炎二年正月刚过,范汝为便向朝廷发来捷报:全歼潘远福海匪、朱聪率部投降。
更重要的是,南洋水师装备的十艘火炮船在这几场海战中摸熟了火炮操作,造就了未来大宋海军的第一批舰炮手。这几场海战,也检验出了元宣炮存在的不足,均以绝密情报的方式迅速反馈到蠡山岛的火炮研究作坊中,给沈元和高宣等人提供了最宝贵的实战资料,促进了火炮的革新和改进,这是后话不提。
卫希颜在海洋内患解决后,又同时给范汝为下达了两道意义更深远的任务:其一、跨洋护航,护送商船到达阿拉伯的巴格达再返航;其二,舰队巡洋吕宋岛和马刺迦海峡,如有可能,占据当地岛屿……
卫希颜的目的是麻逸和马六甲。
——她曾对泰昌商会反馈回名花流总堂的海外地理风俗情报进行综合分析,确定被宋人称为“麻逸”的岛屿就在菲律宾群岛内,而马刺迦(马六甲)海峡南口的“柴历亭”就是新加坡岛。
按行程计算,护航巴格达的舰队应该还没有这么快返航,这时回泊广州的应该是去麻逸和新加坡的那两支舰队。
她想到这就有些迫不及待,对名可秀道:“我陪你去广州可好?”
这会儿,南洋水师返航的官方军报应该还在广南的路上,即使有“天下通”的快递系统,枢府接到军报也是两三天后的事,自然比千机阁的信鸽传讯慢——卫希颜这时若离开京城便不能以视察南洋水师的返航舰队为借口,否则就引人生疑了;但她要去,自然也找得出合适理由。
名可秀却微微摇头,“希颜,等你和我回来再审贡士案,临安府怕是要闹翻了。”
卫希颜嘻嘻一笑,“可秀,是你说的要让那些举子在牢中同舟共济,如此就让他们在大牢里多呆几天,正好沟通培养感情。”
名可秀睇她一眼,“万事过犹不及,关久了也会关出毛病。”
“我去见见范汝为就回来,顶多一两天,误不了事。”
名可秀轻叹一声,身子倾近她,柔道:“你昨夜到现在奔波了一宿,再这样不停歇的远途来回,我担心你累着。”
卫希颜握住她手,眸色清柔,“和你一起,怎会累!”
“又说讨好话了!”名可秀心头一软,含笑嗔她一眼,“一会儿就动身,你还不去见栖云?”
“我这就去。”
*********
初夏的晨日比起春阳多了几抹跳动的暖意,洋洋洒洒照在阁窗前凝眸静立的女子罗衫上,却似乎被那份安静凝沉下去,沉静寂然。
卫希颜的脚步不由停下,她抬眼凝望着阁楼上那女子——沉静如一朵暗夜里的水莲花。
她和她的目光相遇,静静对视。
“希颜!”
片刻,何栖云打破静默,对着楼下那清容无双的女子莞尔一笑。
初夏的晨光在她面庞上跳跃。那一刻,娴静安然的眉间似有春风拂过,漾生出丝丝暖意。
“栖云!”
卫希颜心中一动,就在那瞬间突然做了个决定。
“栖云,做我的掌书记可好?”她语声清柔,如湖风掠过水面,又如石子投入平静心湖,激起何栖云心头道道涟漪。
卫希颜在那一刻并不知道,这个决定将对何栖云产生怎样的影响。
她此时唯有一念:这样的女子,安可囿于情中?
*********
在去广南的海鳅船上,卫希颜有些郁郁不喜。
“希颜?”
她眼眉一蹙,露出愀心的表情,“可秀,我的心变软了!”
似乎,管了越来越多的闲事!
名可秀扑哧一笑,明眸波光涟涟看了她好一阵子,忽然倾唇过去吻住她。
“希颜,这样的你……很好!”
月下吹笛的卫希颜曾经让她心悸——仿佛一道清风就能飘走、无法抓住!
希颜,你这样,很好!
她深深吻下。
这样的你,才是我的卫希颜!
作者有话要说: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可怜的种瑜~~~~~~~~~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