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报纸上都在铺天盖地报道发现“阳州”时,东洋海军赢得了南北首次海战的胜利似乎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雅*文*言*情*首*发』
但对南廷朝堂来说,发现东极之州固然令人惊喜,但最紧要的还是和北廷的战事。就好比一个是远景,一个是近景,当然是近景更优先重要。
这次海战,南军胜利似乎是必然的——从海战三要素来说,都是南军占优势。
一是舰船要素。南廷造船技术比北廷先进,无论载重、速度、灵活性上,都优于北廷的战船。
北廷要想在舰船技术方面赶上南廷,必须得夯实造船业的基础,在此基础上进行创新才有根基,否则,短期内或许能在造船技术的某方面赶上甚至超越南廷,但整体造船业会与南廷相差距甚远。
二是舰载武器因素。南廷海军战舰装备的是后装线膛炮,而北廷水师装备的是前装滑膛炮。
前装火炮最大的问题是射速慢。因为炮弹是从炮口装入,发射一次后,必须用湿拖布伸入炮膛熄灭火药助燃后的火星,并拖干净助燃物的遗留残渣,防止炸膛,再用干拖布伸入炮膛擦干,然后填入火药,助燃物,再塞入炮弹,这个程序显然繁琐而又缓慢,无法与后装炮的装填速度相比。
而且,线膛炮在射程上又比滑膛炮占优势,这让南军可以在北军射程之外随意开炮。即使北军水师出动的多是中小型战船,比南军的主力舰灵活,而且小型战船也不易被炮弹瞄准击中,但南军的大小舰船都装上了风帆系统和车轮桨,行动敏捷,而飞剪式护卫舰的速度比起北军小型战船还要更胜一筹,既护卫主力舰与北军战船拉开距离,防止被从水下钩船和小艇火攻,又配合主力舰咬住北军战船不放,猛烈炮轰。半天下来,南廷海军依然精神抖擞,北廷水师却已遍体鳞伤。
三是实战因素。南军的海战经验和海上战术都胜过北军。
海战比起6战,更重视实战经验。在6战中,有时候军队的士气和战斗意志能起到决定性作用,让一支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军队打败一支作战多次的军队,战史上以弱胜强的例子就不少。但在海战中,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发生,除非双方舰船和武器配置都差不多或者相差不大,否则很难发生以弱胜强的战例。
从南军此次出战的东洋海军来看,虽然只是经历过剿灭海盗的实战,没有像南洋海军那样经历了和三佛齐、注辇两个水师强蕃的千艘战船交战,但是他们曾和南洋海军进行多次海上交战演习,舍得用炮弹和战舰练出炮手的准头和舰船之间的配合,而这是北军水师无法比的——军费紧张是北军水师心头的痛,实战演习虽然可以提高战术和射击准头,但打的是钱,.
因此,尽管北军水师训练刻苦,士气高,纪律也严明,但作战经验的差距不是训练和士气能够弥补得起来。
而且,在舰船作战的战术上,南军海军已经摸索出了比较完善的理论,完成了从传统水战到远程炮舰战的转型,而北军水师还在这个转型的摸索过程中,自然高下立见。
但北军水师在这次海战中也表现得可圈可点,在舰船、武器、海战经验都弱于南军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对战三个时辰不落败,可以说在水师战力上已经超越了三佛齐和注辇这两个南洋强蕃的水师。这两个国家的水师战力是在彼此数十年的对抗中磨砺出来的,经历过大小无数战,而北廷水师只有剿灭近海海盗的战例,如此一比较,就知道北廷水师平日的训练是何等刻苦了,方能有此实力。所以,北军水师此战虽败,却也赢得了南廷东洋海军的敬意。
而此次海战对北廷来说,战败也在意料当中。雷动在如此不利的实力对比下,仍然同意水师出海作战,而不是固守海岸要塞,就是要让北廷水师与当世最强的水军正面碰一碰,失败了才知道差距有多大,才有能在今后缩小差距。
而东海海战的过程也的确让北军水师直面感受到何谓远程海战,南军舰队横队和纵列的队形变化、舰船穿插的战术配合、舰首炮和侧舷炮的远近轰击、舰船信号的迅速传达……,给北军水师上了震撼的一堂课。
而这堂课北军付出的“学费”并不高。因为有约战的规则,允许救生舟及时捞救落水船员退出战斗,失去战斗力的船只也可以及时升起绿旗,表示退出战斗,免于被南军轰炸沉船,拉回北军船坞还能修缮再用,无论人员还是战船的损失都要比正式战斗小得多。可以说,这一战是雷动给北军水师的磨砺战。
当然,卫希颜不会让南廷海军免费给北廷水师当教练,淮阳州就是北廷付出的“教练费”——东海之战决定的是淮阳州和泗州的归属:北军败,淮阳州划归南廷。
淮阳州(今江苏宿迁市、邳州市)与泗州相邻,在泗州之北,海州之东,宿州以西,就像是一根楔子切入到南廷的淮南东路内。如今,南廷等于将这根楔子拔.出来了。自此,海州、淮阳州、徐州,在南廷淮南东路的版图上就连成一线了——对进攻北廷山东路形成更进一步的局势。
而在北廷看来,失去徐州之后,淮阳州就相当于是“孤军深入”,陷入三围之地,并不利于防守,将这块“鸡肋”之地输给南廷,从整个地理战略上考虑,并不算太失利。
东海之战后,两军会战又回到中部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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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广武山。
广武山在郑州荥阳西北,黄河南面,处于丘陵山地向平原过渡地带的末端,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山岭,山形不高,沟壑却多,从楚汉相争到隋唐五代,经历过多次兵戈鏖战,至今岭上林木也不茂盛,可以见到裸.露出来的黄土,尤其进入秋冬季节,更有一种萧索的景象。
在东广武山,赫然有一条南北走向的苍黑色深涧,涧深阴冷,两侧大部分坡崖都是直上直下,如同刀切斧劈,深达二百米,最缓处也有二三十米高,涧底不是平坦如同河床,而是无数残垣断壁夹杂着小沟壑,加上泛黄萧条的植被,充满了一种肃杀之气——此涧壑名“鸿沟”。楚汉战争时项羽和刘邦率大军在此隔壑对垒,相持数月,最终议和,以此鸿沟为界,分楚汉天下——象棋枰上的“楚河、汉界”就是由此而来。。
在这条鸿沟的东西两侧,巨大的方形山头相向对峙,西为刘邦汉军所筑,后人称为“汉王城”,东为项羽楚军所筑,后人称为“霸王城”——至今营垒遗城犹在:东面“霸王城”周长一千二百米,墙高十二米;西面“汉王城”周长一千米,墙高十米。
现在,这里成了南北两军决胜负的战场。
双方同时在鸿沟的东西两侧展开攻守战,以城垒是否攻破为胜负界定。双方都兼具攻守两战:鸿沟东侧,南军据霸王城而守,北军主攻;鸿沟西侧,北军据汉王城而守,南军主攻。
两个战场既是独立战场,各算胜负,但又是同一个大战场,两侧的己方军队可以互相配合打好这一仗。在约战受限的范围内,使双方将领在一定程度上有了战术发挥余地。
两军各投入一万兵员,兵种不限,至于两方城地的兵力部署,则由双方将领决定——北军主将是岳飞,副将王德,南军主将仍然是吴安国,副将是蒋宣。
岳飞和吴安国是上一场会战的老对手了,吴安国还败在岳飞之下。但卫希颜此战仍然启用吴安国,就表明对他的信任和倚重,同时也是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吴安国自是鼓勇而为,誓要雪耻。
北军副将王德是出身西军的一员悍将,向有“王夜叉”之称,后来被雷动调入河北军组建铁林军,将一支集中了山贼、海盗、盐枭、恶痞、打手等桀骜的狠角色训练成了强悍的“夜叉军”,在对金作战中以铁林步卒反冲锋女真骑兵,可见其凶横,与吴安国有得一比。南军副将蒋宣是卫希颜在东京之战中统属的旧将,先后经历过东京抗金之战和真定抗金之战,是一名有将兵之谋又擅长守御的稳重将领。
双方主将和副将的搭档称得上互补,并且是针对敌方将领特色进行的组合,未战之前就已有了针锋相对的气势。
重阳是登高望远的节日,双方却在山上拉开了鏖战。
两边阵地隔着的鸿沟最宽处近八百米,最窄处一百多米,中段宽二三百米,两座“王城”就修筑在鸿沟中段,彼此相距四百米,这是强膂力弓箭射手都能射达的距离,当然更在双方火炮的射程内。
因此这一仗的炮战非常激烈。
双方都在各自防守的城垒后面修筑掩体,隐蔽和保护炮营。开战之初,就不约而同隔涧炮轰对方城墙和城内营地,减少己方步军攻城的障碍。
楚汉两军在一千五百年前修筑的“王城”城墙虽然还屹立着,但都是黄土垒就,远不及宋城的坚固厚实,在双方炮弹轰炸下很快垮塌,成了一堆堆残垣断壁。但双方的防御重心显然都不是四周这段土墙,而是在黄土墙之后重新构筑的工事。
在战前,双方都有一日时间工事。南军没有修补加固“霸王城”,而是在四面城墙内挖了四段相连的战壕,战壕内又有躲避炮弹的掩体坑洞,设在南城的炮营也用水泥混凝土构筑了掩体工事,以防被北军炮弹轰炸。北军也是如此,防御重点不在“汉王城”,同样用混凝土构筑兵士躲炮的壕沟坑洞和火炮掩体,还在城墙内的地面上修筑了一段段高三尺半的混凝土墙,作为机弩兵和步弩兵作战的掩体,与南军步枪兵的战壕是一样的用途。
炮轰之后,“王城”内的泥地上到处是炮坑,两边的守城士卒都躲在坑洞内,只有少数人受伤,十余人死亡。土城内用混凝土修筑的大部分地上掩体都经受住了炮轰,在炮火后还冒着黑烟挺立着,有些地方砸出了小凹坑和残角,碎飞到掩体内部的混凝土卵石伤到了一些军士,总体没有大的伤亡。
但在步兵开始进攻后,间杂着炮轰,双方的伤亡就加大起来,并且比上一次中部战场会战的战况更为激烈和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