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司以晏住处的游廊内,水墨笑垂手站着,望着眼前一片盎然春色,心情却是低沉。
司慕涵没有唤水墨笑的名字吗?
严格来说,她是唤过的,不过却是连名带姓,而且每一次都是在憎恨或愤怒、警告的情况之下叫出来的。
活了大半辈,水墨笑忽然间发现,世上会叫他笑儿的人只有两个。
他的母亲和父亲。
而他的妻主,这一辈最亲密的人,却从未这般唤过他。
庄之斯说她一直唤晏儿大皇那是因为大皇于她有特殊的意义,先不管这个究竟有多少真实,但至少她能给出一个解释。
而她呢?
从他认识他开始,她对他只有三种称呼。
一开始是水公,后来是凤后,而也只有在极度憎恨或者愤怒、警告的时候放才会叫他水墨笑。
二十多年来,她叫他叫得最多的便是凤后。
凤后凤后。
有时候他几乎都会忘了,他还有名字。
庄之斯说她唤晏儿大皇是有意义,而她呢?她叫他凤后是否也有意义?是对他寄以厚望,还是时刻提点他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或者这个称呼于她只是一个称呼,没有人的意义。
晏儿说庄之斯便是在和他亲热的时候也只是叫他大皇。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母亲便是在和他父亲亲热的时候,连一个称呼都没有。
水墨笑笑了笑,或许人便是这般,得到了想要的,然后就会想得到更多,这几年他过的很平静,甚至感觉到了幸福,然而如今他却发现,原来他还未完全满足。
他想要更多。
应该说,他想要她的爱。
便只是一点点也好。
可是,可能吗?
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方才得到了一个结发之夫的肯定,若是想得到她的爱,有需要多长时间?
也许他穷尽一生都不可能得到吧?
水墨笑知道自己又钻进了牛角尖里,可是听了儿那邪,听了儿那样的痛诉,他的心里无法不起一丝的涟漪。
“皇外祖父……”身边一道轻轻的带着担忧以及怯然的声音响起。
水墨笑低下了头,便见庄颜暄正睁着一双溢满担忧的眸睁看着他,他敛了敛情绪,弯下腰抚摸着她的头,“暄儿别担心,你母亲和父亲不会有事的。”
“暄儿不是担心母亲和父亲……”庄颜暄抬着头看着他,“暄儿担心皇外祖父……”
方才的话她也听到了,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不过有一点她却是明白的,母亲和父亲和好了,不过皇外祖父却似乎不高兴。
水墨笑一愣,“傻孩,皇外祖父有什么好担心的?”
“皇外祖父不高兴。”庄颜暄认真道。
水墨笑微微笑道,“皇外祖父没有不高兴。”
庄颜暄皱紧了小眉头,一脸的不信。
“真的。”水墨笑继续道,“皇外祖父不是不高兴,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好了,你母亲和父亲也应该是谈完了,我们看他们好不好?”
庄颜暄想了想,然后点头,“好。”
水墨笑站直了身,随后牵起了她的手便往前方走,只是方才进了院,便看见了正屋的大门紧闭,而先前在里面伺候的宫侍都守在了门外。
众人见了水墨笑到来便立即上前行礼。
“怎么了?”水墨笑问道。
一宫侍上前,神色有些怪异,似乎带着一丝的微红,“大皇和庄小大人……在里面休息……”
水墨笑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心里失笑一声,随后便低下头对庄颜暄道:“你父亲昨夜没睡好,现在你母亲陪着他,我们别打扰他们好不好?”
庄颜暄没有反对,点头道:“好。”
“那好。”水墨笑微笑道,“皇外祖父带你御花园里走走如何?”
“嗯。”庄颜暄点头,然后认真道:“暄儿陪皇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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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和殿内一大早便闹得不可开交,而流云殿今日一大早却也是忙碌不已。
“……恩儿还小,住处那边一定要格外小心,佑儿的身也需要静养……”蒙斯醉不厌烦地将交代着,似乎将所有需要注意的事情都仔细说了一遍。
忆古一一应了,随后更是亲手准备。
“还有,午膳做药膳,往后佑儿在宫里的三餐都要做药膳。”蒙斯醉继续交代。
忆古点头,“主放心,奴侍一定准备妥当。”犹豫了会儿,随后低声道:“主,二皇并不是第一次带着孩进宫,奴侍等必然会照料好二皇的。”
蒙斯醉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主……”忆古声音有些难过,“若是二皇见到了主这般神情,必然会难过的。”
蒙斯醉笑了笑,“本宫知道该如何做……”
“其实二皇这几年也过的不错。”忆古想了想还是道,“雪秀对二皇很好,二皇生小公的时候,主也是看见雪秀的反应的,她是真的对二皇好,如今两人有了孩,以后的感情会更好得,再过一两年,等二皇的身养好了,再生一个女儿,那便周全了。”
蒙斯醉垂了垂眼帘,“希望如此。”
忆古见了主这般情绪低落,沉吟会儿正想继续劝慰几句的时候,外边便传来宫侍说司以佑回来了。
蒙斯醉整了整神色,展开笑颜,起身出迎接,一出暖阁便看见司以佑正抱着儿往这边走来,而随行的除了随侍的下人之外,还有周氏。
对于周氏的到来,蒙斯醉并不意外,自从周氏嫁入礼王府之后,每一次司以佑回宫,他都会一同进宫,不管是为了和司以佑培养感情还是为了讨好蒙斯醉,周氏的这个行为的确让蒙斯醉很受用。
蒙斯醉对周氏微微一笑,随后便打量着儿,虽然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司以佑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但是蒙斯醉还是看出了端倪,蹙起了眉头,“怎么脸色这般不好?”
司以佑早便找好了借口了,“还不是父君这不听话的外孙,昨天闹腾了一整日。”说完之后便哄着怀中的儿,“恩儿看,这是外祖父。”
蒙斯醉看向儿怀中的雪天恩,见他正冲着他笑,脸色也柔和了下来,伸出了手:“来,外祖父抱。”
司以佑伸手将儿交出。
蒙斯醉抱着孩,随后便对儿和周氏道:“别站着了,都进来吧。”
司以佑和周氏微笑应了一声,随后便进了暖阁。
忆古张罗着茶点。
蒙斯醉则抱着孩哄着,雪天恩怕生人,只是对蒙斯醉却并不抗拒,便是不怎么认得他却仍旧没有哭闹。
“还是父君有办法。”司以佑笑道,语气中含着抱怨,“这孩平日除了他母亲之外,便是儿臣抱着他,他也是不乐意!”
“儿臣听闻男孩多粘母亲,如今看来是真的。”周氏陪笑道。
司以佑开玩笑道:“他啊,就是一个小白眼狼。”
“胡说。”蒙斯醉轻斥道,“哪有这般说自己的孩的!”
“父君便让儿臣抱怨抱怨吧。”司以佑笑道。
蒙斯醉失笑摇头,“恩儿你看你父亲,小时候也不见他这般撒娇的。”
雪天恩听不到大人的话,不过似乎可以感觉到大人之间愉悦的气氛,呵呵地笑了出声。
司以佑见了儿笑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多。
周氏仍旧端庄地微笑着。
蒙斯醉哄了孩好半晌,随后便对儿道:“你一大早进宫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恩儿父君帮你带着。”
司以佑没有拒绝,起身道:“那儿臣便偷懒一下了。”
“吧。”蒙斯醉宠溺地瞪他一眼。
司以佑上前亲了亲儿的脸。
周氏起身相送。
司以佑回了周氏一礼,然后起步离开。
“父君放心,等孩大些了,二皇兄便无需这般操劳了。”周氏看向蒙斯醉,微笑道。
蒙斯醉换了一个礀势抱孩,“孩不管是小还是大,作为父亲的总是会有操不完的心的。”
周氏闻言,顿时脸色一僵,随即起身:“父君……”
“本宫不是在说你。”蒙斯醉看向他,“不过是闲聊罢了,不必这般拘谨,坐下了吧。”
周氏暗暗松了口气。
“看你这样似乎很喜欢孩。”蒙斯醉笑道,“也早些给本宫生个孙儿吧。”
周氏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儿臣谨记父君教诲……”
“那是什么教诲不教诲的。”蒙斯醉失笑道,“你啊,什么都好,便是太拘谨了,你是昀儿的正君,便是也算是本宫半个儿了,坐下吧。”
“是。”周氏点头,随后坐下。
随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了闲话,周氏虽然没有一开始那般拘谨,但是字字句句却也是带着谨慎,然而便是如此,礼仪举止也让人跳不出丝毫的毛病。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周氏提出了要给舒君请安的请求,蒙斯醉自然是知道昨天周氏没有见到舒君一事,便同意了,“也快正午了,待会儿便过来用了午膳再回吧。”
周氏起身谢恩,随后转身走出了暖阁。
忆古唤了宫侍上来收周氏用过的茶盏,随后便微笑道:“每一次二皇进宫,正君都会进宫相陪的,倒也是有心。”
蒙斯醉笑了笑,随后问道:“佑儿如何了?”
“正睡着了。”忆古说道,“想来真的是累了。”随后便对着雪天恩笑道,“小公怎么便这般折腾父亲呢?二皇小时候可是乖巧的很。”
“是啊。”蒙斯醉笑道,“那时候佑儿还未满月,可是却已经会心疼父亲似的,一晃眼便这般多年了,如今,佑儿都成了父亲,而本宫也成了外祖父了。”
“那是主有福气。”忆古回道,“再过些日,连祖父都要当上了。”
蒙斯醉垂了垂眼帘,“若是真的这般,那本宫这一辈也算是完满了。”
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不提,并不是粉饰太平便可以掩盖的。
忆古心里叹息,“主,这几年礼王殿下不也是好好的吗?她真的知道错了的,也真的在改。”
他仍旧记得,礼王殿下在成年前的几日了南苑,然后在汀兰小筑的正堂前跪了三天三夜请求主原谅,而主也选择了原谅。
这些年,没有人比他更加的清楚主心里的痛苦以及担心。
只是,这些年,礼王殿下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差错来,他真的觉得礼王殿下是已经改过了。
而二皇,在成婚之前,也是原谅了礼王殿下。
“希望如此吧。”蒙斯醉淡淡地道,随后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这时候,雪天恩也似乎想起了父亲了,哭闹了起来。
主仆两人便将心思移到了他的身上。
……
周氏了舒君宫中求见,而这一次,舒君没有拒见。
对于舒君,周氏心里有种本能的畏惧,这种畏惧即便是在面对豫贤贵君甚至是永熙帝之时也是没有的。
宫侍将他领进了舒君的寝殿,而舒君依着靠枕坐在了床头。
周氏上前行礼。
舒君一贯苍白的面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不必多礼,坐下吧。”
周氏并没有因为舒君的笑容而有所松懈,谢恩之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椅上面,随后便问起了舒君的身。
舒君淡淡笑道,“都是些老毛病了,好恐怕是好不了了,不过也不至于没了性命,便这般吊着吧。”
“舒君严重了,宫里面有那般多的御医,必然能够治好您的。”周氏随即回道,便是有些意外舒君的话,但是却也没有失了从容端庄。
舒君眼底闪过了一抹暗沉,“希望承正君吉言。”随后便又道:“上次你来看本宫,本宫原本该接见的,只是无奈这身不争气,说起来你我也算是亲戚了,正君也别放在心上。”
“舒君严重了。”周氏正色道,“儿臣岂有责怪您之礼。”
舒君笑笑,“对了,你姐姐可好?”
周氏神色微微一变,随后微笑道:“儿臣自从出嫁之后便未曾见过长姐,不过长姐的正夫倒是来看望儿臣两次,提及长姐的时候都是一切安好,多谢舒君关心。”
“那便好。”舒君点头,“想想本宫也好些年没有见过你姐姐了,自从本宫进宫了之后吧,想当年,本宫和你姐姐……”
“长姐的正夫也时常提及幼时和长姐的事情,长姐十分珍惜当年和正夫的一番青梅竹马之情,舒君放心,长姐不会辜负正夫的。”周氏打断了舒君的话,笑着,声音却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舒君将手放进了锦被内,缓缓攥紧,脸上笑容未变:“是啊,他们是青梅竹马,如今终成眷属也是人间美事,这些年他们过的这般的幸福,本宫也安心了,希望往后的日,他们都能一如既往的幸福下!”
周氏手心有些冷,“儿臣相信长姐一定可以做到的。”
“年少情意,山盟海誓……”舒君看向嘴角微微翘起,“正君的长姐若是个长情之人,必定可以做到!”
周氏双手手入宽袖当中,紧紧攥着,“舒君说的是。”
舒君半眯着眼睛看着他。
周氏缓缓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想起身告辞。
而这时候,舒君却开口说起了另一个话题,“礼王对你可好?”
周氏整了整心绪,微笑从容回道:“殿下对儿臣很好。”
“那便好。”舒君点头,神色是关切,只是话语当中,周氏却无法感受到一丝的关怀,“难得礼王待你好,之前的那些事情便不要让她知道了,以免平生误会。”
周氏心头一凛,袖中的双手攥的更紧,“儿臣明白。”
他清楚知道长姐正夫带他进宫来的目的,即便当时他不愿意,可是为了家族,为了长姐,他愿意牺牲,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这般一个结果。
他最终没有成为太女的侧君,却成了礼王的正君。
对于这个结果,他虽然错愕,但是却也能平静接受。
太女正君和礼王正君于他来说区别不大,而且,婚后礼王待他也是很好,只是……若是礼王知晓了这件事……
周氏心中一沉。
即便他和太女之间没有什么,但是若是他清楚一个女,尤其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女,是不会接受自己的夫侍与其他的女有任何的牵连的。
还有,当日为何豫贤贵君会看中他?
他记得,当日他不过是和豫贤贵君在御花园中匆匆见了一面罢了。
这些疑问他原本可以问眼前的男,只是经过了之前的那一番话之后,他却知道,他什么人都可以询问,便是不能问眼前之人。
那时候他虽然年幼,但是长姐很疼他,所以,那些事情,他便是知道的不全,但是也是知晓一些。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般多年过了,舒君都已经是皇家的人了,却仍旧放不下。
当年的事情根本便不能怪长姐。
是陛下的一道旨意方才造成了这场遗憾。
舒君眯了眯眼,“外面都传礼王的性温和,但是女便是性再温和也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羞辱的,若是她知道了,你的日固然不好过,便是周家恐怕会也大难临头。”顿了顿,有继续道:“你也知道,如今虽然太女已立,但是礼王父族强盛,而她在朝也是颇有贤名,陛下春秋鼎盛,最终谁胜谁败也还是未知之数。”
周氏脸色一凝,随即起身肃然道:“舒君慎言!”
舒君淡淡笑道:“本宫不过是念在本宫那好弟弟的面上与你多说几句罢了,正君若是不愿意听那便算了。”
“大哥哥。”周氏唤出了许多年前的旧称,“不管当年究竟是谁对谁错,可是如今都经成了事实,都无法改变,宁哥哥何不好好过日?”
“你觉得本宫没有好好过日吗?”舒君面色一冷。
周氏一滞。
“本宫这般多年来一直好好地过日,只是,似乎有人不想让我有好日过!”舒君讥讽道。
周氏脸色青白起来。
“别这般表情。”舒君冷笑道:“本宫虽然满心的愤恨,但是本宫也不得不承认,本宫挣脱不了你们的摆布,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豫贤贵君居然会一眼便看中了你,也不知道这是福气还是晦气!便如当年本宫怎么也想不到本宫有朝一日会进到这个后宫一般!”
“你——”
“本宫累了,正君若是没事便下吧。”舒君合上了眼睛沉声道。
周氏咬了咬牙关,嘴唇颤抖着,最终还是挤出了一句话,“当年的事情并不是长姐的错,更不是二哥哥的错……”
“你知道什么!”舒君倏然睁开了眼睛,厉声喝道,脸色瞬间狰狞起来,“你凭什么说不是他们的错?你凭什么这般说?!你知道什么——”
周氏一惊,不禁后退了一步。
而这时候,外面候着的宫侍听见了里面的叱喝声,连忙进了。
“将他给本宫赶出!”舒君厉声下令道。
周氏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愣在了原地。
“本宫的话你们没听见吗?”舒君再次喝道。
进来的宫侍回过神来,随即上前请周氏出。
周氏看了一眼舒君,最后脚步不稳地被宫侍请了出,便在他出了寝殿之后,耳边隐约传来了摔打东西的声音。
周氏懊悔不已。
这般多年过了,如今的舒君已然不是当年的大哥哥了。
可是……
方才他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年,圣旨到了温家,随后,大哥哥进宫,不久之后,长姐便迎娶了二哥哥……这里面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得事情吗?
周氏的乱了起来,如今他最担心的反而不是殿下和父君知道他进宫是冲着太女侧君而,而是担心舒君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方才他的反应,分明是没有放下过……
若是陛下和凤后知道了,那舒君……温家,甚至周家,都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周氏无法继续在宫中待下,他快步回了流云殿,见了蒙斯醉之后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便出宫了。
蒙斯醉自然是看出了周氏的不对劲,一边哄着怀中方才闹停了的孩,一边沉着眼眸沉思着,半晌过后,便对忆古道:“查查发生什么事情了。”
舒君待周氏没有表面这般温和这他是知道,只是能够让周氏失了一直以来连他都折服的从容淡定,必然不是简简单单的为难。
更何况,如今周氏是他女儿的正君,便是舒君和周家有亲,也轮不到他来为难!
忆古领了命令前,调查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查到的东西也不多,“舒君在寝殿内见了正君,当时身边没有留人,一开始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舒君动了怒,最后甚至让人将正君给赶了出来,正君当时的脸色很不好,想来是惊吓到了。”
“查不到舒君动怒的原因?”蒙斯醉眯着眼道。
忆古点头。
蒙斯醉沉思会儿,“让人往后多注意一下那边的情况。”
“是。”
蒙斯醉又沉思了半晌,随后便放下了这件事,“时候不早了,看看佑儿醒来没有,午膳摆在佑儿院中吧。”
“是。”
……
庆安城
何家
虽然只是过了一日,但是沐云却无法安静地等下,因为他再一次在一个大夫的口中得到了绝望,他想快些查清楚这件事然而赶厩。
他服侍完妻主喝药之后便找何涟。
何涟见了他,自然没有给他想要的消息:“华主夫请放心,在下已经让人查了,只是庆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在下需要时间。”
“何家主,我并非不明理之人,只是妻主的病情拖延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险,我实在担心。”沐云心急如焚。
何涟掩在宽袖下的拳头微微握紧,“在下会加派人手。”
沐云即便再心急也知道唯有这个办法,从何涟处回之后,却见原本该是休息着的妻主却起了身,他快步走过,“你怎么起来了?”
“你找何家主了?”华荇晓问道。
沐云点头:“我知道我这般有些无礼,只是……”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华荇晓握着他的手道。
沐云压下了眼眶的泪水,沉默半晌,然后道:“我方才想了想,这找人也不是一两日便可以找到的,不若我们先厩,若是何家主有消息了便直接让人通知我们,若是真的是他,那我们也可以立即通知雪倾。”
华荇晓考虑了半晌,再见自家正夫这般神色,最后点头:“好。”
“那好,午膳过后我便找何家主说这事,明日我们便启程赶厩。”沐云挤出了一抹笑意道,厩,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便是知道这希望不大,可是,只要有希望,他便不会放弃!
……
厩
皇宫,朝和殿
膳厅内,整个午膳,司以晏都是低着头,连正眼看人的勇气都没有了,倒是始作俑者庄之斯却吃的很开怀,一边给司以晏添菜,一边安抚着受惊的女儿,偶尔还讨好一下仍旧有些脸黑的水墨笑,心情好的渀若是见到了银一般。
水墨笑见了这般一幕便知道自己的儿是彻底地被收复了,虽然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但是却也没有插手,虽然先前他不待见她,但是有句话她是说对了,晚辈的事情,他们长辈搀和太多了,也是不好,不过对于庄之斯,他仍旧是冷着脸训斥了几句。
庄之斯将一切的脸面都丢开了,不管水墨笑说什么,她都一一应了。
司以晏看了这般情形,更是羞愧的不想见人。
“怎么,还要休了她吗?”午膳到了最后,水墨笑板着脸说出了这句话。
司以晏再也扛不住了,低声喝了一句,“父后!”
水墨笑但笑不语。
司以晏坐不住了,转过身对着庄之斯便是一锤,羞怒难当地瞪着她恨恨道:“都是你!”随后起身便往外走。
恐怕现在宫里面上至母皇父后,下至各宫宫侍都知道他这般丢脸的事情了!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不早些告诉他?
害怕白流了这般多眼泪,差一点把自己给气死!
庄之斯当即起身追,“晏儿……”
“你不要叫我!”
庄颜暄看了看水墨笑。
“吧。”水墨笑摸了摸她的头,没有阻止她一同过。
庄颜暄笑道:“谢谢皇外祖父!”随后便下了椅追了上。
水墨笑示意宫侍跟上。
膳厅外面继续传来争执声。
“我说了你不要跟着我!”
“你是我的正夫,我自然要跟着你!”
“庄之斯你真不要脸!”
“与你比起来,脸面算什么?”
“你……你不要脸!”
“父亲,你便原谅母亲吧。”
“庄之斯你居然连我女儿都收买了!”
……
声音渐渐远,水墨笑摇头失笑,然后忽然间对旁边候着的宫侍道:“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
那宫侍一愣,“主还很年轻。”
“是吗?”水墨笑轻笑道,“可是本宫却觉得本宫老了。”说完,随后起身走出膳厅,除了膳厅之后,他在长廊内漫步走着,为了消食,也为了让自己的心再一次沉淀下。
“小厨房吩咐一下,下午送些点心交泰殿,顺便跟陛下说,政事要紧,但是身更是要紧。”
是啊,他老了,她也老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过于的强求,反而会召来祸端。
“是。”
……
流云殿内
午膳过后,司以佑将孩交给了随行的下人照看,随后便和父亲在暖阁当中闲聊起来,经过了一上午的休息,司以佑的脸色又比早上的时候好了不少。
“正君怎么便回了?”司以佑问道。
蒙斯醉没打算将舒君宫中的事情告诉儿,“说是府中有事情,便回了。”
“哦。”司以佑点头,“父君给皇妹选的这个正君还真的不错。”
“你也喜欢他?”蒙斯醉笑着问道。
司以佑点头。
“若是喜欢,以后便多来往就是了。”蒙斯醉道,“别一整天的把自己关在府中,恩儿虽然小,但是却也并非离不开你,再说了,孩养的太矜贵了也是不好。”
司以佑笑道:“倒不是恩儿离不开儿臣,是儿臣离不开恩儿,就像小时候,父君总是围着儿臣转一般。”
蒙斯醉笑了笑,“雪凝对你可好?”
“她对儿臣很好。”司以佑敛了敛笑意,认真道,“儿臣知道父君一直担心,只是,儿臣没有说谎,父君,儿臣这些年真的过得不错,一开始,或许有些生疏,可是,后来便好了,尤其是儿臣怀上了恩儿之后,她待儿臣更是好,最难得的便是,儿臣生恩儿难产之时,她不顾一切地陪在儿臣身边,能够嫁的这般妻主,不是每个男都希望的吗?儿臣记得当年儿臣对未来妻主的希望便是她待儿臣好,关心儿臣,疼惜儿臣,如今,儿臣也算是如愿以偿。”
蒙斯醉看着儿,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他无法从儿的神色当中看出说谎的痕迹,可是,却也无法相信。
他真的过得幸福吗?
“佑儿,当年你不该……”
“父君。”司以佑打断了蒙斯醉的话,“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说这事了吗?儿臣当年选择仍旧嫁给雪凝,也不是因为不肯原谅昀儿,……儿臣想啊,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缘分,那时候儿臣心里也没有其他的人,便是嫁做他人,也未必会得到真心善待,当日的事情虽然是昀儿导致,但是,儿臣知道,雪凝对儿臣心里是存了一份愧疚的,这份愧疚,会让她在将来善待儿臣。”
“那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母皇会离四皇女为太女?”蒙斯醉却忽然道。
司以佑一愣。
“不用瞒父君。”蒙斯醉哂笑道,“除了这般多的事情,你母皇不可能不怪你皇妹。”
便是他对这个女儿也失望,更何况是她?
司以佑垂了垂眼帘,“父君可怪儿臣?”
“傻孩。”蒙斯醉抬手抚了抚儿的头,如同小时候一般,“父君只是心疼你。”
司以佑又问道:“那父君可怪母皇?”
蒙斯醉一愣,没有说话。
“父君。”司以佑缓缓道,“当日母皇隐瞒你之事,也是儿臣求母皇的,儿臣甚至当着母皇的面以死相逼,这方才让母皇同意的,若是父君怪母皇,那更是要怪儿臣,后来,儿臣决定下嫁雪凝……说起来不仅伤了父君的心,也是伤了母皇的心,父君,母皇担忧儿臣不比父君少,大皇兄,三皇弟,最让母皇忧心的便是我了,小时候我是最让母皇放心的一个,没想到如今却是最不懂事的一个。”
蒙斯醉看着儿,“佑儿,父君和你母皇的事情早已是冰封三尺,并非仅仅只是因为你和昀儿的事情。”
“可是父君心里仍旧是爱母皇的不是吗?”司以佑正色道,“这几年我看的出来,母皇是变了不少,身上也少了前几年的冷意,而且她也是有意想要你和好的。”
蒙斯醉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父君。”司以佑垂了垂眼帘,“儿臣长大了,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儿臣并不是想要父君一下便原谅母皇,只是,儿臣希望父君能够给母皇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顿了顿,随后继续道:“便如同儿臣与雪凝一般。”
蒙斯醉愣了愣,因为儿最后的那句话。
“儿臣不瞒父君。”司以佑笑道,“儿臣是不爱雪凝,只是,儿臣相信,儿臣爱上她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蒙斯醉微微蹙眉,眼中有着心疼。
“父君不信儿臣是吗?”司以佑继续笑道,“父君,儿臣不是铁石心肠,雪凝待儿臣的好,儿臣都看在了眼中,也记在了心上,父君如今或许觉得儿臣只是在安慰父君,但是儿臣相信,终有一日,父君会相信,儿臣的这个决定没有错,儿臣会过的很好很幸福。”
蒙斯醉心里仍旧是存在怀疑,只是,看着儿的笑容,他无法说出质疑,只能缓缓地溢出了一个好字。
……
庆安城
午膳过后,沐云便欲找何涟,只是华荇晓却拦住了他,说由她,沐云不放心,但是最后拗不过华荇晓,只能同意,不过却仍旧是陪着她一同,然后自己等在外面,让华荇晓和何涟单独谈。
何涟听了华荇晓的计划之后,心顿时一沉,“华前辈便不能等几日吗?”
“我的身我自己清楚,恐怕成不了多长时间了。”华荇晓缓缓道,“我也清楚便是到了厩,结果还是一样,只是……这一趟出来,我们身边只是带了两个下人,我担心若是我出事了,他会受不了做傻事……若是在厩,也还有雪倾在旁劝着。”
何涟眼角闪过了一瞬间的轻颤,“既然华前辈已经决定了,那在下也只好听从,不过,这件事毕竟是牵涉到皇家,在下想请华前辈在在下查到线索之前先莫要声张。”
华荇晓没有多想,“这个我明白。”
“如此,明日在下便派人送华前辈进京。”何涟道,“还请华前辈莫要拒绝。”
华荇晓拒绝的话被压下了,只好同意,“那便多谢何家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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