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既望,月明星稀;北雁南飞,一叶知秋。
大约寅时三刻左右,摩云山半腰处邵兴等人皆黑裹身,发现躺在草地上夜行衣着身的少年竟然是谷主的二儿子易少蛮,而且二公子脸上汗珠湿发,面容狰狞,气息薄弱,但幸好身体各处全无伤痕沾染,且性命无恙,众人惊悚不定的颜容方才略加缓和。
其中一名男子问道:“邵管家,看来此事并不是大少爷单闯落雁门那么简单,我们来的匆忙,准备不足,倘若陷入敌人陷进那就大事不妙了。”
怀抱着易少蛮的老者闻言后点点头,继而说道:“说的极是。老太爷嘱托之时面色匆匆,或许因急切大少爷安危有交待不周之处,古渊此人素来阴险狡诈,心机颇深,我们要是贸然闯进去救人更容易落入圈套,到时只会让老爷为我等分心。”
那名男子又问道:“邵管家,那如今我们该当如何?”
邵兴沉思片刻后说道:“老爷如今不在府中,二公子现在又身体有忧,也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依我看这样吧:燕正,我率领顾忠他们保护二少爷暂且回府,你去落雁门一探究竟,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大少爷的生死存亡。等老爷回府后再容禀商议,设法救出大少爷。记着,若是大少爷是被暂时关押万万不可现身,倘若大少爷有性命之危,你......”
“燕正明白,燕正纵当粉身碎骨要是誓死保卫大少爷性命!”燕正立刻打断了邵兴的话,抱拳前倾斩钉截铁道。
邵兴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燕正肩膀后关切道:“万事小心。”
“嗯!那我去了!”燕正再次抱拳道,说完头也不回的飞奔向山顶而去,片刻不见了影迹。
邵兴望到燕正离去,樊守便将易少蛮背负身后,几人匆匆下了山。
与此同时,飞行数十里后,尸无心感觉到不足十里之外如影随形的尾巴紧在其后,颇为无奈,于是停下了脚步,从怀间取出一个布囊,那布囊蠕动翻翻,从里面爬出来一只血蜥蜴,身长尺半左右,硕大的眼珠翻开滚去,那周身覆盖以表皮衍生的角质鳞片却是像血液铺盖在上面一样,鲜艳红芳,遍身光泽然而无四足在身下,仿佛一条小蛇一般。
尸无心将血蜥蜴附置于肩头,右手撕开胸前衣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老朋友,又得麻烦你了。这蓝老头也真是的,犯的什么毛病,解药只给六颗,若是有最后一颗七厄还魂丹在手,我也不会担心这家伙以后会缠着我了。”
说完,将血蜥蜴放于临近胸口处,那蜥蜴便熟练的伸出长长的舌头贴近胸口旁,细心地吸取着一股股毒液,而它的身体在吸取毒液的同时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亮,这等妖兽看似可怕,但这种姿态又显得十分乖巧,惹人喜爱。反观尸无心面目狰狞,右拳紧握,很显然,这种缓解毒素蔓延的方式从那痛苦的表情中看得出相当残忍,却又是不得已而为之。
片刻之后,熟悉的尾巴终于追到了跟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洪亮高昂的喝止声传来:“尸无心!我看你今天往哪里逃?”
尸无心凌空而立,一袭黑袍迎风飘飘,安如泰山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面容古井无波,将血蜥蜴放入怀中,将衣领稍加整理,回音道:“我堂堂残刃何须有逃,不过是不想再做无所谓的杀戮。二十五年前你父亲残暴无仁,他的死是我们众人替天行道所为,我尸无心问心无愧,若不是我大哥拦着,当年早早已将你斩草除根,哪还有今日之事?”
迎面飞来的男子眉目俊秀,金簪发髻嵌入其中,半部头发白如雪花,自中而开,两鬓亦有黑白垂落任风舞动,胡须淡淡,髯长尺许,同样黑白风格,两人间隔十米左右,手中一杆银枪直指尸无心喉颈方向,厉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当年你们足够狠毒的话自然不会有今日之事。只可惜对敌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染上过我父亲的鲜血,我一定要让你们一个个血债血偿!”
尸无心冷哼道:“你多年来费心苦练,如今又处心积虑从孤傀老人手中得到中品灵宝沥泉银枪,现在沦落到这幅模样无非就是想找我们六人报仇,不过不要以为你突破到太阴期就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了!今天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哦?是吗?以你现在落魄到太阳期中期的实力我实在想不出你今夜怎么做我的对手,不过你中了我爹的曼粟翎之毒能苟活到现在,真让我对你刮目相看。”公孙仇一脸狐疑地打量了下尸无心周身,冷冷的说道。
尸无心满脸不屑的说道:“我们血蜥六刃个个身经百战,所经历的又岂是你能知晓的。说这些废话也没什么用,接招吧!”
对着尸无心右拳伸出,做好的战斗姿态,公孙仇却是讽笑道:“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绝望坡的鬼电手吗?别忘了你现在只剩下一只手臂,你的机会可就只有一半了。”
尸无心嘴角一扬,不屑的说道:“呵,对付你,一半,就足够了。”说完飞箭般地迎了上去。
“狂妄!”公孙仇大喝一声,左臂收于腹部,右掌前举沥泉银枪,迎面接了上去。
黑色,一条黑白相间,两股气流在松林郊外的天空上方交相辉映,喷发出漫天火花,击散出无数条光线,这两股雄洪的强者威压令的松林郊外中的妖兽不禁骚动起来。
在松林郊外中实力最高的妖兽也不过只是凝丹界紫丹镜的实力,对于这等强者所展现的恐怖实力,只听得林中阵阵虎啸猿哀,声声鹤泣鹃啼,实力太过低的妖兽被这强者所造成的威压从洞穴中奔走出来后四处逃窜,唯恐波及自身。
两道气流正碰而开,两人背向三开,公孙仇望着尸无心手中所持的灵宝,不觉有些诧异,但这一丝诧异瞬间烟消云散,高傲的说道:“陆凡尊者的中品灵宝尸骨鞭,难怪这么嚣张,当年要不是那老怪物的帮助,就凭你们几个废物怎么会是我爹的对手,这灵宝倒也配你,哼,尸骨鞭,连名字都脱不了妖孽的本性!”
“找这些借口来搪塞你父亲的失败如果能让你舒心点的话,我非常乐意倾听。”陆凡尊者本是他们六人的师父,当年为消灭公孙仇的父亲
,不惜在重伤之时牺牲自己造就了他们师兄弟几人,在尸无心的心中师父便是心中最崇高、最敬佩的强者,然而这种口舌之争他早已耳边生茧,不想在与他多说废话。
“让你一会倾听个够!”一声喝下,又是一枪带着寒气飞速袭来,尸无心连忙向上飞起,银枪所产生的波浪将一座山峰顶尖如削水果般切削下来,重重落到松林之中,又是一群山雀飞起。
尸无心原本毒性影响实力较之稍逊一筹,再加上这家伙疯狂般的攻击,只好凭借自己的速度躲闪,寻找机会,他还没到与这疯子拼命的时候,毕竟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数十回合下来,显然实力稍逊的尸无心几乎快到败下阵来,这一刻,脸上浮现喜悦的公孙仇纵身飞起,高过半丈,双手高举银枪欲凌空劈下,淡淡的哼了一声后说道:“结束了!”
致命的一击从高空急速飞跃,而那溃败的敌手脸上竟然浅浅一笑,在令林中会飞翔的妖兽在远处为之一颤的观望下骤然消失了。
林中产生的爆炸形成了巨大的土坑,那本应该中招的尸无心却在这沉重的攻击下失去了踪迹,高空观望的胜利者连同周围的妖兽也吃了一惊,而这吃惊并没有结束,公孙仇不禁浑身有点紧张了起来,刹那间,在他身后出现了一条锁链,那锁链没有元力,完全没有察觉,当他发现时,那锁链已经将他紧紧拴住。
面对着被捆住的家伙,尸无心从高空落下,成竹在胸地看着疯狂咆哮挣扎却又无法挣脱的对手冷冷的说道:“别枉费力气了,先天锁,被捆住后如果没有钥匙,就连我大哥都无法挣开,凭借你的本事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我想现在谁赢谁输显而易见了吧?”
奋力挣扎了许久,那锁链像是属于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无论如何用力都是无用,这一刻,公孙仇才感觉到了危机,因为他的命已经完全由敌人控制,但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依旧不减秋毫,咬着牙叱问道:“有种的话现在取了我的性命,负责我日后定然让你们一个个生不如死。”
那双仇视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对手,尸无心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我清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就算我们不杀你爹,你爹的行为迟早引来人人诛杀,我根本不想要你的命,如果你能发誓从今往后不再找我们六人报仇,我就放了你,否则你明白我是不会给你再留机会的!”
先天锁的这种禁制显然令的公孙仇感之生畏,尸无心胜券在握,有资本让他去发誓,那家伙在他的劝解下出乎他的意料显得非常的冷静,不言不语,片刻后竟然答应了下来,并且对天立下重誓:此生不再找血晰六刃,有违此誓,日后躯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
他没有想到,素来执拧的公孙仇居然答应了下来,这么多年来苦心修炼,立志报仇的家伙竟然这么爽快地听了自己的话。即便有些顾虑,尸无心还是决定放了他,他希望通过立誓能化解他的仇恨,无论怎样既然自己有言在先,而且清楚修炼者对天立誓代表着什么,更清楚悔誓的后果,尸无心倒也不是奸诈之辈,豪爽地答应了。
一道游丝从黑袍下的右手袖间窜了出来,在全身盘旋了两圈后,在他的驱动下飞到了锁链周围,那一道游丝又变成略宽的钥匙将锁结打开,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开锁声,这一瞬间,凝聚了好久的底力在开锁后彻底爆发,锁链没有打断,只是被钥匙拆开后链条向着四面八方朝林中落下,而开锁的钥匙却被公孙仇牢牢地攥在手心,得意得看着失神的对手。
“还我灵宝!”此刻才发现自己有些愚笨了,却是追悔莫及。
“哈哈......连你自己都开不了的先天锁,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就是巽洲七剑宗的镇宗之宝七星宝剑之一万匙鉄厘剑吧!”把玩着手中的灵宝,公孙仇怡然自得的扭了扭脖子,而后说道:“哼哼,尸无心你今天要为你的狂妄和愚蠢付出代价!”
这一刻,一双硕大的瞳孔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正要出手的敌人,尸无心吃惊地叫道:“你...你...你居然敢毁破天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