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漱一阵风似的卷进姜禹的办公室,外面院子里晚香玉开得正盛,他这走路带风的劲儿仿佛裹着一阵花香就进来了。
姜禹正端起杯子喝茶,抬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间过来铁定不是为公事,同一系统兄弟单位,检察官的工作比起他们来却要有规律的多,加班的时间少,更像朝九晚五的办公室白领。
看他一身修身款的休闲衬衫,波鞋牛仔裤,肩上落满花香就更像是纨绔公子,晚上大概又是happyhour,与白天严肃正经的工作形象相去甚远。
韩漱不算派对动物,但性子活泼爱热闹,又从小在江临长大的,朋友同学多,大大小小的聚会玩乐不少。俩人大学就是好基友,噢不,好室友,窝在寝室抱着盒饭打dota那种,毕业之后姜禹工作忙,跟不上他的节奏,偶尔一起吃餐饭喝顿酒,平时公事上的接触倒挺多,碰到也能聊。
韩漱半边身子已经坐上了他旁边儿的办公桌,“你还说!我小表妹后天生日,大表姐帮她捯饬的party,打你电话说了八百遍了你也不给个答复,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姜禹拍了拍手边一摞案卷,“这么多案子,你觉得我有时间去吗?”
“那你不直接回了她?”
“我回了,说我工作忙去不了,可她说今天忙不等于到那天也忙,让我到时候再给答复。派对是后天晚上六点?我打算到那天五点半的时候再给她回电话说不去。”
说起韩漱这位表姐姜禹就头疼,大学时候到韩漱家做客的时候见过一次,外表是轻熟女,内核是女汉子,典型的颜控,对姜禹分外青眼有加,甚至半开玩笑说要他作韩漱的表姐夫,可怜他对姐弟恋真没兴趣。
“哎,你别紧张啊,我表姐都结婚了,不会再对你有非分之想了,放轻松啊,放轻松!况且这回过生日的是我小表妹,还在上大学那位,不是她。”
“那我就更不应该去了,我都不认识你那位小表妹。”
韩漱在法庭上雄辩滔滔不是盖的,一张嘴就是三寸不烂之舌,“不认识那是因为之前没机会见,见上一面不就认识了?她跟她姐不一样,是古典美女,温柔婉约那种,会弹古筝还写一手蝇头小楷,模样也漂亮……”
不等他说完姜禹就站起来,“介绍完表姐又介绍表妹,你就这么想跟我作一家人?”
韩漱有些讪讪的,“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么?苏苡的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该认真找个姑娘安定下来过日子了。”
“现在这日子就挺好。”姜禹在他面前难得冷下面孔一本正经地这样说话,“她一天不回来,我心里一天不安宁,随便找个女孩对付着过只会害了人家。其他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韩漱暗自叹口气,强扭的瓜不甜,作兄弟这么多年,姜禹的脾性他是知道的,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垂眸四下看了看,“哎,不去也好,都是女人居多,叽叽喳喳的也闹心。礼物是最麻烦的,可怜我到现在也没想到送什么好。”
姜禹一哂,“女孩子喜欢什么就送点什么,过生日的人是你表妹,你应该挺了解的,投其所好。”
说着容易,施行起来就难了。姨妈早几年入股了私家医院,这些年做的风生水起,环境比他家还好,表妹要什么没有,不是东西金贵就能打动的。
他眼睛四处瞟,忽然落在近处一个物件上,就是他屁股下面坐的这张桌子,居然放了一个陶制的罐子,里面斜斜地插了枝几可乱真的梅花和一个精致的发簪。
他把那发簪抽来捧在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嘀咕了一声,“咦,你们这儿什么时候有了这么脂粉气的东西?”
姜禹这里是男人的天下,巾帼只有那几位,年纪也都比较大了,不像是会摆弄这种东西的人。看这发簪手工精细,造型华美又有古风,越看越觉得可意,尤其他那表妹最有古典情怀,小时候人家乐器学钢琴小提琴,她是学古筝,大学了又喜欢跟朋友玩cosplay,收集到古风物件往往是爱不释手。
不如就拿这个送她做生日礼物?韩漱越想越觉得靠谱,把发簪拿到姜禹面前晃了晃,“喂,这个给我借花献佛吧,正好作生日礼物。”
姜禹忙着去隔壁资料室查一条线索,没空陪他耗,“这可不是我的东西,你得跟主人商量,等小燕来了你自己问问她。”
“小燕?谁啊?”
燕华秋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见一个背影坐她办公桌上,走过去一瞧是不认识的生面孔,手里还拿着她手工制作的发簪。
“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韩漱抬眸看了看眼前人,柳叶眉,瓜子脸,皮肤白白的,头发扎了个马尾荡在脑后,看起来20出头的清秀模样,乍一看并没有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胜在身上这身警服,英姿飒爽的,衬得秀气的五官也立体起来,让人忍不住又多看两眼。
“你不认得我?”韩漱拿手指了指自己,公诉部门跟他们这儿截然相反,由上到下都是女性多,像他这样玉树临风的杰出男青年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打过交道的刑警哪有不认识的,就算是新来的菜鸟也应该听说过吧?
燕华秋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把玩的簪子上,“我刚来报到不久,许多面孔认不全。”
“不要紧,我姓韩,韩漱,江临市检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合作。”他从桌上蹦下来,扬了扬手中的发簪,“这个是你做的吗?能不能借我用用,我表妹生日,她也喜欢这些古风的玩意儿,我想送她作生日礼物。”
燕华秋抿了抿唇,这人用辞挺奇怪的,借用,又是送人,难道还能有得还吗?不过听他说是检察官,的确是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物,也不好直接拒绝了。
韩漱见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你别觉得我唐突啊,我是真心觉得你这簪子做的好看,虽然我是外行,可现在手工这么细致精巧的东西已经可遇不可求了。刚才我还跟你们姜队说呢,千金难买心头好,正发愁送什么好,就让我看见这个簪子了,正好我表妹也喜欢这个,你能不能割爱呀?”
燕华秋听他说起姜禹,心头松了松,“你跟姜队很熟吗?”
“熟啊,我们是好哥们儿,今天来就是想请他跟我一块儿去参加生日聚会的,可惜他没空。”韩漱似乎已经看出点门道来了,熟络一路侃下去,“是大禹让我跟你商量的,行不行还得看你一句话。拜托了,回头我请你吃饭!”
燕华秋还没搞清楚这个“函数”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不过既然是检察官,又跟队长交情不错,她也就一口答应下来,“行,你哪天要啊?”
“后天就得送出去。”
“那……我给你重新做一个吧?你有你表妹照片吗?我可以做个更合她气质的。”
量身定制啊?这个不错,韩漱欣喜地翻出手机上的照片给她瞧,“那真太好了,哎,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
“燕华秋。”她把工作牌搁他眼前,又顺口报上警号,“大家都叫我小燕。”
韩漱暗暗发笑,还真是只小菜鸟。
本来说好了第二天就能做好,结果硬是拖到生日当天她才联系韩漱说簪子好了给他送过来。
韩漱火急火燎的,“快点儿吧,再不来我都得空手进去了!”
他已经到了派对会场,是包了个夜店的场,楼下一片闹腾喧哗,舞曲震耳欲聋,二楼稍微清净点儿,韩漱就窝在那儿。满以为姓燕的那丫头糊弄他,不行他就对面珠宝金店里随便买点什么充作礼物算了。
还算燕华秋赶到及时,天不算热,她额头上也密密一头子汗,从身边斜跨的包里拿出锦盒递给韩漱,“对不起,家里有事儿耽误了,本来昨天就该给你的。但簪子的手工不打折,我拿盒子包了,里头是紫檀木的,她不用的时候可以直接放在盒子里。”
韩漱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比前天在她桌上看见的那支更古朴素雅,花样是不对称的美,即使他这外行也觉得赏心悦目。
正想大大夸赞她两句,她补充道,“连盒子在内,一共618块钱,你有零钱的话最好,我的零票刚刚都拿来坐车了。”
韩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个还要收钱?”
燕华秋古怪地看他一眼,“当然啊,这个从花片到簪子都是纯银的,越戴越亮,珠子是黄玉和青金石,不是街头小贩手里一把一把的铁钗和亚克力珠啊!这紫檀盒子也是货真价实的,我就屯了这一个,你说要作生日礼物我才拿出来用的。七七八八加起来本来卖价得要700块,我已经是给你的折扣价了。”
韩漱抽了抽嘴角,倒不是舍不得这点钱,只不过他当这是个人情,兄弟部门嘛,帮了忙顶多下回卖个人情回去或者请人吃个饭,哪想到这小菜鸟还真收钱啊?
他见她一脸诚恳,也不好意思不给,结果往身上一摸,坏了,钱包在外衣口袋里扔在车子上了,只带了一张信用卡和一点点现钞出来。
“我钱包没带出来,去拿得绕到后面那条街的地下停车场去,怪麻烦的,我改天给你行不行?”
小燕没一点让步的意思,脸上有丝无辜,“我不赊账的,而且只收现金。”
她大概是瞅准了他捏着那张信用卡想要刷卡摁密码的表情了。
韩漱多少年没这么窘迫过,站在夜店门口迷离的灯光下,硬是把身上所有的毛票钢镚都搜刮出来合一起给人凑钱,结果怎么凑也只有300块,还差着一大半。
他咬牙把钱全塞她手里,硬声道,“今天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明天就给你送单位去,保证不赊欠!”
你这已经是赊欠了,敢情原本还想着是让她白给做一个手工簪子呢?小燕满腹郁闷,她最怕催账催还钱,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被欠账的反而是孙子。
寿星表妹从楼上探头出来喊韩漱,顺便好奇地打量站他身边的女孩,呼朋唤友让其他姐妹也来瞧。
韩漱真怕她们以讹传讹,把他跟陌生女孩私会的故事传到长辈那儿去,他妈正处于四处勾兑相亲巴不得是个女人就跟儿子送做堆的阶段,实在误会不起。他情急之下只想赶紧把小燕打发了,只好又搬出老友名号,“我现在就发短信给姜禹,让他明天先把另外那三百给你,到时我再还给他,绝对不赖账让你吃亏,行不行?”
燕华秋一听他说让姜禹代还钱就软化了,“噢,那不用麻烦姜队了,你……改天再给我吧,别忘了就行。”
韩漱的气儿还没顺过来,不过见她这么三番两次地买姜禹的帐,好像咂摸出点况味来。
哼,本来挺好的一小警花,但也太贪财了,就这么点小家子气还想搞定她那高大上的队长?首先他这关就过不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