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那不是咱家的眼线。”那汉子不敢在苏隽这种“上等人”面前造次,“是咱大姑娘的人,时不时递几条消息来。”
“哦?什么消息?”苏隽好奇地问。
“不知道,”这汉子摇头,实话实说,“这还是头次大半夜里出去。”
“行,我知道了,”苏隽拍拍他肩膀,“你去忙,我睡觉去了。”
“哎。”
一弯冷月高悬在正空,星光暗淡,呼呼的风声与远方的狼嚎声,显得大漠越发死寂空旷。
马蹄促急,池疏影又赶了两天半的路,终于临近了流沙集。
“吁。”
池疏影勒马,望见远方隐约有火光闪动,她皱眉。
自从离开三响寨,她就不清楚大漠的情况了。一路上听人说漠北新立了个连云寨,大当家的是个人物。可她满心里想的都是哥哥,着急见那暗桩,也没在意。然而这会儿,她看那亮起火光的方位——似乎是胡四娘当年的东牛寨?
胡四娘金盆洗手后东牛寨就逐渐没落,等池疏影清剿三响寨的时候,已经落魄的只剩几个老家伙靠着其它寨子的接济度日。但瞧那火光,竟还有些规模的样子。
池疏影心底打了个突,突然就想到,胡四娘在西北四州八县,已经消失一个多月了……
九月的时节,漠北的夜晚已有几分寒意。四面八方的沙丘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中,死一样的沉抑,死一样的静谧。
池疏影警惕地观望四周——不过也没什么观望的,大漠不同于丘陵平原,没有山石,也没有树木,只要站在沙丘高处,一望无际,都是沙丘。
突然一声鹰唳刺破长空,池疏影抬头,正见一只苍鹰在她头顶盘旋,羽翅乌黑,近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难怪她之前未曾察觉!
池疏影眉头顿时一皱,然后,她就看见,似乎有一行人,打马飞奔而来了。
这一群马匪速度极快,为首的是个女人,催马声一道紧着一道,声声里都透着马帮头领的狠辣——
胡四娘!
池疏影瞳孔猛然一缩,果然是她!
池疏影不傻,可不想在这种毫无地形优势可用的地方与胡四娘这么多人血战一场,当即她调转马头,改道狂奔——
记得向东不远,就是月牙潭那一片绿洲!
“扎——”
然而又一声苍鹰长鸣,当空盘旋的老鹰骤然朝向池疏影俯冲而下——
池疏影只觉头顶掀过一阵凉风,当即仰身躺倒!
“嘎!——”
老鹰利爪擦着池疏影控马的胳膊而过,锋利的爪子在她小臂上划出血痕。一袭扑空,好似激怒了苍鹰,盘旋一周后,再次朝池疏影俯冲而来!
这次池疏影已有准备,只把弯刀换在右手,左臂上牢牢缠上缰绳,蹬起马镫侧跃——
只把一个空荡荡的马鞍留给这扁毛畜生——
哗!
苍鹰冲下的那一刻,池疏影挥刀相迎!
一刀正削断老鹰半边翅膀,刀尖一挑,半边残翅与就甩了出去。稀稀落落的断羽纷纷扬扬飞落,一声凄厉的长啸,失去平衡的老鹰掉在沙子里,随即被紧随而至的马匹后踢踏成了肉泥。
池疏影翻坐回马,此时胡四娘也看见了她,马速更快了几分。却是池疏影这一番搏斗减了马速,又因连日赶路,马力已疲,一时二者差距不但没有拉开,反而更近了。
这样的距离,已经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了。池疏影暗骂一声,只能庆幸今夜阴沉的“好天气”。
“池疏影!”胡四娘咬牙切齿地喊,“你个小兔崽子,以为你还跑的了吗!”
池疏影一声哈哈长笑,扬声道,“追不追是你的事儿,跑不跑是我的事儿。不跑?哈哈,姑奶奶我可不想受你这个不孝儿孙伺候!驾!”
池疏影纵马一跃,座下枣红马四蹄踏水,暗夜里踩起大片水浪。
而胡四娘一行紧随其后,伴着马匪的咯呵呵的欢吼,噗通噗通接二连三马蹄入水,一池清潭被搅得泥泞浑浊。
月牙潭中是一片湖心岛,红柳与胡杨郁郁荫荫,是大漠里难得遇见的舒爽鲜亮的颜色。
这里是漠北方圆几百里最大的绿洲,也是最大的取水地。漠北的人都把这里当做圣地,潭中心的绿荫更被视作是月牙潭的保护神,保护着潭水永远不会枯涸。因而便是穷凶极恶的马匪,也不会在这里大开杀戒。
池疏影控马在小树林间穿行,瞅准时机放了马缰,轻轻巧巧地就荡上一棵红柳。横刀贴着手臂,拨开树桠,她露出一双眼睛,观望紧追而来的胡四娘一行。
失了池疏影踪迹,胡四娘放慢了马速停下。
十来个马匪跟在她后面也停住,胡四娘眯着眼观望——
深夜的月牙潭,安静的叫人从心底发毛。
暗夜里池疏影眼眸灵动清亮,她轻咬一下嘴片,一只手轻轻地无声折下一截树枝,接着解下束发的牛筋绳——
嗖——
“啪!”
死一样寂静的树林深处响起一声轻响,灌木枝叶莎莎地动,一只地鸦扑棱棱惊起,吹吹吹地叫着没入黑夜中。
胡四娘眯眼,“搜!”
马匪们下马,飞快地向发出异响的地方分散。同时池疏影也猫齐腰,匍行在树丛间,灵巧的像只猫。
她悄然绕到一个落单的马匪身后,俯视那人挥着弯刀扒开灌木丛,思索着在哪一个时机、以哪个角度扑下去,可以一刀抹喉,而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