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还在路上押运物资,庞丫丫到底是小姑娘心性,过了甘州,按捺不住欢喜,撇下大军,带着亲卫就悄悄快马加鞭回了桐州。
池疏影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准备就寝了。
她愣了下,随即披了衣裳下床,走着忍不住念叨,“这丫头,才夸她可堪大任,这就露了真形了。”
文萱掌着灯烛走在前面,笑道,“可不都是小姐您惯的?”
说着话就走到了门前,迎面冲来道乌衣轻甲的姑娘——
“疏影姐姐!我回来啦!”
池疏影被庞丫丫撞了个满怀,庞丫丫是一身轻甲,池疏影却只穿了身雪绸的中衣中裙披着外裳,被这姑娘大力一扑,踉跄后退两步才稳住步子——
“看你莽撞的。”池疏影揉着被庞丫丫撞疼的胸口埋怨,眼睛里却带着笑,问,“不是说后日才到么?”
“那是大军呀!”庞丫丫眼睛亮亮的,“步兵行的慢,我这不是先跑回来了么。”
“知道咱们的丫丫大将军记挂小姐,”文遥方才去接庞丫丫进府,这时候走过来,手里还提着灯笼,“夜里风凉,咱进屋说,可好?”
说来,当日庞丫丫在蛇口关下打了一仗后就被池疏影调去了西路,支援与胡四娘陷入胶着的尉迟屹与都摩巴。是以庞丫丫对节度使府的记忆,还是三年多前的冬天,那风雨飘摇、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气的几日里。
“倒是没什么变化。”庞丫丫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说道,“我记得咱们离开时候就是这个模样,这几盆墨菊开的真好。”
池疏影吩咐丫鬟上茶,坐在床边笑道,“是没动过,阿姐打理的好,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老样子。不信你问文遥文萱两个,她俩的屋子也是原样没动呢。”
“可不是么,”文萱接了外面送的热水,走过来说,“我之前缝的一双护膝,做了一半忘了,就撂在那架子上。前几收拾屋子一看,一针一线都没有动过,上面罩了张帕子,干干净净的,丁点儿灰也没落。”
镇西北军节度使府一切如旧,池清一个人做了三年这座府邸的主人,一草一木都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就连池疏影的屋子也是有人日日清扫,池老夫人的院子也一如生前,没有动过一样陈设。
庞丫丫心思敏感,看见池疏影笑意凝了一凝,就知道她想到被朝廷胁迫上京的池清了。
她眨眨眼睛,笑嘻嘻招呼文遥也进来说话,接着神秘兮兮地关上门,黑亮的眼睛粘着池疏影问,“疏影姐,我的奏报,你们看了吗?”
哦,邀功的来了。
池疏影莞尔,点头夸她,“看了,西域一行满载而归,丫丫真棒!”
池疏影都捧场了,文遥也笑,“快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收服西域那几十个小国的?”
一说这个,庞丫丫就乐了。拍拍膝盖站起来,拍子一打,眼睛一瞪,这姑娘清清嗓子就拉开说书人的架势——
“欲知究竟如何,请听我细细道来——”
文萱催她,“你快讲吧!”
“哈,说来简单呀。”庞丫丫凑去池疏影身边,“那年,西域不是投靠关东,派了十五万大军趁火打劫嘛,我带着咱们的兵一路打过大漠,到了西域,管他三七二十一,给他们每个国王都发了份通牒。我要他们交出那十五万西域兵名单,出兵的我杀兵,出将的我杀将,参战的我灭他王室,我要西域五十六国血债血偿!”
小姑娘眉宇间杀气凛凛,“当年没有出兵的,没有勾结关东、何记和胡四娘的,我秋毫无犯。可那十五万人头,少一个,我灭他一村一乡!,我休整三日等他们回信,有装死的,有当和事老的,有卖惨的,还有要给我好看的。我管他们那么多?交不出名单人头的就打,打到听话为止!”
“西域小国,各个都是弹丸之地,有些一城一国,还没有咱们在舒尼山下的牧场大。我们五天打翻他们四个小国,西域人这才慌了。”庞丫丫眉飞色舞,“这一慌呀,就丑态百出了!有哭惨讨饶的,说自己被逼无奈的;有趁机卖好的,有趁机踩仇家一脚的,居然还有几个王子找我要我支持他们上位的。”
池疏影点头,“然后你就逐个击破?”
“是呀!”庞丫丫骄傲道,“他们这是不攻自破!于是我就叫他们写了降书,向我西北称臣纳贡。尤其那些出过兵的,不叫他们好生放回血,怎么对得起当年遭难的军民百姓?我要他们三成粮食、五成棉麻、税赋,这些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做得好。”池疏影轻点着案几说,“几十年与西域通商贸易,我西北自认一向公正厚道,没有亏待西域的地方。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背信弃义,是自讨苦吃。”
“咱们庞大女将军真威风!”文萱也高兴,“不愧是小姐一手带出来的,像极了小姐。文遥,你说是不?”
“像!真像!”文遥当即一万个赞同,“丫丫是得小姐真传了,这作风手腕,活脱脱的小姐第二!真没亏小姐这些年疼你。”
这些年,池疏影征战四方,再艰苦的时候也会把庞丫丫和英喀什带在身边,教他俩习武、兵法韬略,亲力亲为不假人手,说是言传身教也不为过了。是以,庞丫丫才这般粘池疏影。
这会儿开心,几个姑娘在屋子里说说笑笑。池疏影扫了眼文遥文萱,弯起抹微笑,拍拍庞丫丫说,“还是这样手把手教出来的知根底,交代她办事,我放心。”